陈京已经走了.
谭杰轻手轻脚的到莫正书房给他添茶。
莫正已经停止了批阅文件,他点了一支烟慢慢的吸着,神情颇为严肃。
“小陈走了?”莫正道。
谭杰愕然道:“陈主任早走了,我……”
莫正摆摆手道:“给他打个电话吧,我还有个事情跟他说说!”
谭杰拿起电话从机密电话本找到陈京的号码拨了过去。
陈京此时并没有走远,从省委常委大院出来,陈京让三哥在岭江边上把车停了下来。
他点了一支烟,站在岭江的河堤上,双手扶着河堤旁边的围栏,眼睛盯着远处不说话。
夜晚江面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江两岸蜿蜒曲折的路灯。
江面上偶有几点灯光,那是晚上过往的货船。
马路那边的喧嚣已经被河堤后面的一排排的树木给挡在了外面。
站在陈京的位置,他能听到的唯有江水荡漾,拍打河岸的声响。
“叮,叮!”电话铃声很嘹亮。
陈京拿出手机看来电显示,微微皱眉。
他按下接听键,谭杰很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陈主任吗?你好!书记要跟你说话!”
陈京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边便响起莫正低沉的声音:“是小陈?”
“是,书记,您还有什么指示?”陈京道。
莫正轻轻的咳了两声,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道:
“小陈啊,最近几天你去一趟苏北吧……”
去苏北?
陈京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莫正忽然让自己去苏北。
他嘴唇掀动,想问一下原委,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好,莫正并没有让他疑惑太久,道:“你去看看沙书记吧!为了你的事儿,他专程给我打了电话的。只要不待时间太久,来去一趟花不了太多的功夫!”
陈京皱皱眉头,心中猛然感觉情况可能有些异常。
为什么莫正会突然让自己去看看沙书记?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越是急的事情,越是不能急,一张一弛,才是正确的工作方式!”
莫正挂断电话,陈京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忽然,他猛然把手上的烟头掐灭,扭头道:“三哥,我们走!你给钟军打电话,让他给我安排明天去苏北的机票,越早越好!”
陈京遽然做决定去苏北,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他不断的品味莫正的话,仔细的字斟句酌。
他越来越意识到,沙书记可能有什么事情。
因为莫正没有可能无缘无故的让自己去苏北,而且听当时他的语气,明显颇为低沉。
这让陈京觉得心神不宁……一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陈京给沙书记的秘书左帅拨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劈头就问:“左主任,书记情况还好吧?”
“啊……呃……那个……”左帅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
陈京心猛然一沉,意识到果然有事情。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我们省委莫书记安排我今天过江宁,主要是看望沙书记……”
左帅在电话那头停顿了很久,才努力吐出几个字:“情况不容乐观,你过来就清楚了!”
陈京脑子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他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他想问沙书记究竟怎么回事?现在在哪里?自己要去哪里才能看到他,等等问题。
可是这些问题都不宜问。
陈京很关注各省市新闻,就没有看到有关于沙明德有意外的新闻。
沙书记现在是堂堂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在共和国政坛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样的一个人物,出了问题却没有媒体的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个情况绝对的保密,知情的范围相当的窄。
什么事情需要保密,值得保密?
陈京心中一时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他简单的吃了早饭,便直奔机场,然后直飞江宁而去。
……江宁,陈京从机场贵宾通道出来给左帅拨电话。
他电话刚拿出来,就看到左帅在通道口冲自己挥手。
他连忙把电话收起来,快步走过去道:“左主任,您太客气了。还劳您亲自接我!”
左帅嘴角抽了抽,算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但是旋即,他的脸色就恢复了严肃,道:“是书记安排的,书记很不高兴你过来!可是……”
陈京咬了咬嘴唇,道:“左主任,书记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帅脸色变了变,指了指身边的汽车,转移话题道:“先上车吧!”
左帅驾着车,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前面,过了很久,他道:“陈主任,稍后到医院你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最多只能待半小时。关于一些保密的条例我就不跟你说了。
既然是莫书记安排你过来,肯定他事先都知会了你!”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书记现在很艰难,也很痛苦,我们都很难受啊……”
陈京脸色一变数变,他掀动了几次嘴唇,但是最后却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将嘴唇紧抿着,脸色已然变得苍白,脑子里有无数的念头在交织。
从内心深处说,陈京和沙明德之间的接触并没有外界相传的那么多。
当年在楚江,陈京的级别太低,难以见到沙书记一面。
而沙明德离开楚江以后,陈京去了岭南。
在岭南陈京也仅仅就见过沙书记一次。
但是这有限的几次见面,陈京却觉得自己和沙书记的关系是从未有过的紧密。
无疑,作为后辈,陈京对沙书记对自己的关心很感动。
而沙明德工作的态度,坚定的信念,领导的艺术,个人的魅力,也让陈京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
有时候陈京会想,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教书匠家庭走出的孩子,为什么沙书记对给自己如此多的关怀和鼓励?
无疑,在提携后辈方面,沙明德真的是没有私心的。
在陈京胡思乱想中,车已经开进了江宁市广慈医院。
穿过广慈医院的院子,后面有一条安静的通道。
沿着通道一直走,大约一公里路,那边应该就是广慈医院的高干病房区。
一进到这里,陈京的心遽然变得紧张起来。
左帅找好停车位,两人下车,陈京才发现周围戒备森严,在一幢红色围墙的院子外面,门口标杆笔直的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
而通往这幢楼的甬道,每隔几米远,已然也有森严的岗哨。
左帅带着陈京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红色围墙。
那里面是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面草木浓郁,而引人注目的是有一个诺大的葡萄藤架。
已然是秋天了,葡萄藤依旧绿意盎然。
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是争相斗艳,分外的美丽。
陈京眼光从院子里扫过,眼神迅速的定格在葡萄架的下面。
葡萄架下面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前面是茶几和榉木的木制沙发。
在办公椅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蓝白想见的病服,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
从耳际看,他的头发好像是剃过,耳际没有一丝的头发的痕迹。
“沙……书记!”陈京往前一步,大声道,他声音有些激动!
沙明德正在看手中的一份文件,他听见陈京的叫声,扭头看向陈京。
他扭头过来,陈京赫然才发现,沙明德比以前瘦了许多,双颊的颊骨高高的凸出,一双眼睛似乎很有神。
但是这样的眼神很慑人,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左帅凑到沙明德的近前,道:“书记,陈主任是千里迢迢从粤州赶过来,专程来探望您的!”
沙明德收回目光,没有说话,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榉木沙发。
陈京却没有坐下,他走近沙明德,鼻头就有些发酸,道:“书记,您是……”
沙明德掌嘴,声音非常的嘶哑,“坐吧!小左,你去把房间的那盒龙井拿过来,小陈爱好喝茶!”
左帅慢慢的退下去。
沙明德再一次指了指沙发道:“坐吧!这是我的露天办公室,环境还不错吧!”
陈京慢慢的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没有挪开沙明德。
看到此时的沙明德,陈京再傻也知道,他的身体出现了很严重的状况。
人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头发也全剃掉了,声音也变了,没有以前的浑厚,变成了现在的嘶哑。
“是你们莫书记让你来的?”沙明德问道。
陈京点头道:“是的,莫书记昨晚跟我谈了话,最后他让我过江宁来看看您!”
沙明德摆手道:“我没有什么好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们莫书记多此一举了!”
他面带微笑,放下了手中拿着的文件,用手指在虚空指了指,话锋一转道:
“小陈,这几年你在岭南工作,对你的改变很大啊!比之当年在楚江的时候,你沉稳了很多,这很值得鼓励!”
陈京沉吟了一下,道:“书记,您要保重身体。现在对苏北来说是最好的发展时机,苏北人都盼望在您的领导下再创辉煌呢!”
沙明德哼了哼,道:“小陈啊,你这话有些违心吧?苏北创了辉煌,你们岭南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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