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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离开市政府,开出市区,向长湖区行政中心行驶。尽管前面还有一大堆麻烦的问题等着他们,梁健看到路边冬日的风景,心情一下子有些复杂起来,过了这么一段时间,自己又坐在了回长湖区的路上。
胡小英似乎察觉出了梁健情绪的变化,问道:“回长湖区什么感觉啊?”
梁健说:“说不出来,长湖区是我呆了这么久的地方,我希望长湖区变得更好!”胡小英说:“我真要感谢宏市长,能舍得让你来帮我忙。”
梁健笑道:“我最多也就帮胡书记挡挡群众扔过来的饮料罐而已。”
说到饮料罐,胡小英说,你额头上的伤口没结痂,要不要先到医务室去处理一下。梁健摇头说:“放心,没什么大碍。还是工作要紧。”
胡小英微微点头:“那呆会你先到我办公室,我那里有消毒酒精棉。”
梁健谢道:“不会有什么事的。”胡小英道:“消消毒,很快的。”
车子即将到区政府大厅时,梁健接到了市外宣办主任李俊的电话。李俊说,他们已经了解了当时在群众上访现场拍照的那个人。此人真是一个记者,他是浪潮网的记者,名叫杨善。
梁健警觉起来,问道,这个记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李俊说,我们也问了,他回答说,是路过,正好看到这里闹哄哄,就停下来看看。梁健问道,你们有没查看他手机中拍了什么?李俊说,他不让看,我们也不好强行抢他的手机,现在记者是无冕之王,很多地方对待记者稍稍粗暴一点,结果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梁健想想也是,这件事情不能鲁莽操作。他说,你们有没留住他,别让他回宁州去。李俊说,我们没能留住他,他说单位里还有紧急事情要处理,他就开着自己的车走了。
梁健心道,这外宣办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让他这么走了?!如果他把那些照片发到了网上,这件事就又有得忙了!梁健克制着不满,道:“辛苦了,其他事情,我们会跟你们副部长联系的。”
一个浪潮网的记者,突然出现在了群众闹访的现场,绝对不是什么“刚好路过”的巧合,记者绝对不会是路人甲。胡小英听梁健说了后,道:“看来真有人想在背后搞事啊,这件事情你得赶紧跟宏市长说。”
梁健拨了宏市长的电话,报告了有关情况。宏市长对梁健的警觉很满意,说:“梁健,你很不错,这件事情的确需要密切关注。我这就给宣传部副部长程语打电话,让她去浪潮网跑一趟,把这件事情给消化掉。你专心在长湖区做工作就行了。”
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宣传部去做吧。梁健跟着胡小英走进了区府大厅。
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几个人,以前在长湖区的时候都认识,他们纷纷主动向胡小英和梁健打招呼。这些人里,有好几个都想跟梁健再多套套近乎,但鉴于胡书记在旁,又不敢多说。
胡小英和梁健站在电梯口,其他人就都在他们身后围成了一圈。电梯打开,这些人让胡小英和梁健先进去,再进入了电梯,帮他们按了电梯按钮。
大家对胡小英和梁健毕恭毕敬。梁健想起了曾经在区委组织部也有过窝囊日子,现在情况彻底改变了,人家对待他就如对待区领导一般。这就是位置决定待遇的事情。
到了电梯门口,区委办朱怀遇、蔚蓝已经等在了电梯口。先前,梁健是临时通知胡小英赶去市里的,胡小英也就没有来得及通知朱怀遇和蔚蓝,就一个人去了。
这会朱怀遇听说胡书记已经回来,就和蔚蓝赶紧来到了电梯口迎接。他知道区里出了事情,这种情况下,自己最好紧跟在胡书记身边,随时听候差遣,这是作为委办主任的本职工作。
朱怀遇看到梁健也跟着来了,有些意外,同时也感到惊喜。他的确也好久没有见过梁健了。梁健朝他会心一笑。接着,他又瞧见了胡小英的秘书蔚蓝,突然见到梁健的蔚蓝心里一怔,竟然忘记了打招呼。
梁健心里也是一跳,他和蔚蓝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在这种场合,都得隐藏起来。梁健略带热情地道:“蔚蓝你好。”
蔚蓝这才回过神来,平时机敏灵活的她,这会显得略微笨拙:“梁……处长。”
接着,蔚蓝瞧见梁健微微红肿、有些破皮的额头,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叫个医生?”梁健摇头:“没什么大碍。”朱怀遇道:“我还是叫医务室的人来一趟吧,毕竟流血了,最好消消毒。”梁健坚持说:“不必了。”
见梁健不想看医生,胡小英就说:“我办公室里有消毒棉。”朱怀遇和蔚蓝也就不再坚持,在前面引路,带他们进了胡小英的办公室。蔚蓝给他们倒茶。
事毕,朱怀遇说:“胡书记,有事情你就叫我们。”他知道胡小英和梁健的关系不一般,这会梁健来了,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商量。胡小英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忙吧,待会我还要去区信访局,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去。”
朱怀遇忙说“好”,就退了出去。
胡小英坐在位置上,开始在抽屉里翻找。梁健说:“胡书记,找不到就算了。”胡小英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叫我胡书记?”
梁健记得,前不久在七星岛农庄,胡小英、康丽和梁健约定,私下里的时候就不叫职务了,叫姐弟。梁健瞧瞧周围,有些为难,这到底算不算“私下里”?毕竟这是在胡小英的办公室,自然就有种不同私人空间的氛围。只是胡小英让自己这么称呼,他也不好太公事公办,就说:“姐,找不到就算了!”
“怎么好算了?唉,找到了。”胡小英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从衣领里露出了雪白的肌肤,梁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滑下来一分,直到胡小英坐直了身子,梁健的目光才被阻断了。
胡小英从位置上站起来,对梁健说:“到沙发那边去,我给你涂消毒酒精。”
梁健愣了一下,区委书记给自己涂消毒酒精?梁健真是有点适应不过来:“胡书记,还是我自己来好吧。”
胡小英已经走向一旁的沙发了:“你看,你又叫我胡书记了。你别把我看成是区委书记,看成你姐就行了。你帮姐挡红牛易拉罐,我给你涂点消毒酒精不算什么。快过来吧。”
梁健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的是,毕竟下面区信访局的人还在跟上访群众对话,自己却在这里让胡小英帮助擦拭额头,恐怕也太有点过意不去了吧。
胡小英似乎摸透了梁健的心思:“如果再磨蹭,我们就不能早点下去做上访群众的工作了。”
梁健听胡小英这么说,明白了胡小英心里,其实也一直想着群众上访的事情,也许她就是担心自己伤口会发炎之类的,所以一定要先给自己用酒精棉消毒。这么一想,梁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沙发。
胡小英的办公室在最东面,沙发又在落地窗前,楼下有棵樟树,即便是在这种隆冬时节,也是郁郁葱葱、绿荫如盖,让人眼前一亮,一扫阴霾,只是时光已近傍晚,阴影已经拉长,光线也微微暗淡。
胡小英说:“坐下来吧。”
梁健就在沙发上坐下。胡小英没有坐下,站在他的旁边,取出了酒精棉,向他的额头擦拭。
胡小英身子本就不高,梁健坐着,她站着。因为弯着腰,她的胸口正好到达梁健嘴巴的地方。修身的羊绒衫将她丰盈的身子包裹得非常有型,她里面或许没穿内衣,这是职场女人的流行穿着。
胡小英的酒精棉刚触碰到梁健的额头,梁健没有心理准备,被突然而来的“嘶嘶”燃烧般的疼痛,搞得脑袋往后一躲。胡小英笑道“躲什么躲,这么大人了,还怕这么点疼啊”,她的手也就跟上去。
梁健也想,这么点疼,自己应该不会大惊小怪才对,梁健又坐直了身子,没想一回身,脸就碰到了胡小英胸前的绒衣。梁健的鼻尖正好触碰到双峰之间软软的低地,双颊却敏感地感受到了隆起的弹性。
胡小英感到了梁健的脸孔,身子后退了一步,手仍旧给梁健擦拭着,道:“叫你不用动啊!”
胡小英那么若无其事,梁健感受着她温柔的手指,冰凉的酒精棉擦过额头,顿时浑身燥热。他恨不得一把靠上去,把胡小英抱在怀里,脸孔在她饱满的温柔之间移动,然后……
各种幻想在一瞬间小宇宙似的爆发,他有种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人在压力最大的时候,往往最希望一次放纵……
胡小英的手离开了梁健的额头,说:“好了,消过毒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说着胡小英就想转过身去。
梁健的双手就如失去控制一般,放在了胡小英的腰上。胡小英的腰肢显得非常有弹性。梁健双手放上的一刻,胡小英身体似乎颤动了一下,双眼看着梁健。
梁健也看着胡小英的眼睛,她的眸子里映出了他自己,虽然眸子中的自己那么小,燃烧的yu望却那么大,让梁健自己都吓了一跳。在这种场合,放纵自己的情yu,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况且外面办公室还有蔚蓝,这个曾经跟自己发生过关系的女人……
理智重新回到了梁健的脑袋里,他从胡小英身上缩回了双手,说道:“姐,我们下楼吧!”
胡小英也像突然清醒了一般,转过身,走向办公桌,说道:“好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理一理思路,接下去该设定哪几条工作原则,既可以让群众信服,又不能让国家利益受到太多损失。”
两人谈起了公事,身体里的渴望和迫切之情,如汹涌的潮水渐渐退却。胡小英对梁健说:“我让朱怀遇也进来,可以让他出出主意。”
梁健说:“好。”
胡小英打了电话。朱怀遇马上跑了进来。他拿起了热水瓶,要给两人续水,看到他们俩都没喝水,就又把热水瓶放了回去。朱怀遇说:“胡书记,蔚蓝今天身体不是特别好……”
胡小英像是记起了什么,说:“哦,她跟我说起过。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她好像反应特别严重,你让她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你留下来就行了。”
朱怀遇答应了,走出办公室,交代蔚蓝先回。梁健心里,有一丝疑惑,蔚蓝是真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他来了,觉得尴尬才想回避?不过既然胡小英说,她之前已经向胡小英报告过,那应该不会是假的。梁健也就不再多想。
三人坐下来,就一些细节又进行了商量。商定之后,就下楼向信访局走去。
为了防止上访人员打扰机关秩序,信访局与区委、区政府机关大楼不是同体建筑。给他们在东面的翼楼单独搞了一层。朱怀遇下楼之前,已经打了电话。区委副书记万康、区纪委书记诸茂、区信访局局长朱肖海来到了门口迎候。十面镇党委书记金凯歌还在里面跟他们谈,没有出面。
胡小英没有急着进去与群众谈,而是对区信访局局长朱肖海道:“先到你办公室。”
在局长办公室的小会议桌上坐了下来,朱肖海本要让人倒水,胡小英阻止道:“我们就简短的商量一下,其他不用准备。”
书记这么说了,没人提出异议。区委副书记万康同时分管政法,他和区纪委书记诸茂也已经跟上访群众见过面了。
胡小英问道:“情况如何,群众有什么具体的诉求,如何解决?”她这么一问,其实等于是考验他们对整个问题的了解和处置方案考虑。
按照规矩,区信访局局长朱肖海先汇报:“胡书记,刚才跟他们谈了很多,他们的诉求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要求加钱,老赵家拿多少,他们也要拿多少;二是要求政府给他们一个交代,到底还有多少猫腻。”
胡小英朝副书记万康、纪委书记诸茂看了看:“万书记,诸书记,你们看呢?!”
万康说:“这个事情,我之前不是特别了解,内中情况也许胡书记和周区长比我更清楚,我也不好因为听了刚刚老百姓的那些话,就随便乱下定论。不过,我可以保证,我既然分管政法,就会全力以赴做好维稳工作。”
万康是老油子了,他的话里,说前期情况不了解,其实就是撇清了与这件事情的关系。你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引发群众激烈上访,这跟我没关系。不过我既然是分管政府的副书记,既然事情出了,我也要帮助维稳。这么一说,等于是他在帮胡小英和周其同两个主要领导的忙了。
胡小英当然听得出来,不过既然万康答应全力以赴维稳,她也就不再勉强其他的。
接着,区纪委书记诸茂说:“刚才肖海局长,对群众的诉求,概括是准确的,主要集中在一是希望能尽量多的获得补偿款,二是不信任政府,认为我们工作之中有猫腻。我认为,这两种诉求都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还认为,如果完全按照群众的诉求来,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诸茂抬起了右手,说话的时候,做着手势。一般说话时候,喜欢做手势的人,都多多少少对工作还有点激情。诸茂继续道:“上访群众都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和老赵家一样的补偿。老赵家的补偿是太高了,如果都按照这种补偿办法,镇政府和区政府估计都得破产,会造成国有资产的巨大流失,我们是要承担责任的。另一方面,对于群众不信任政府,认为在拆迁中有猫腻的事情,恐怕也不好回答。我不敢说,在拆迁过程中,真的没有猫腻吗?我真不敢说,有些干部肯定利用手中的自由裁量权,给一些农户多了,给一些农户少了,这不是没有。”
胡小英听后,手伸开放在了桌面上,这是一个拍桌子的手势,梁健注意到了。不过胡小英始终没有拍。
诸茂讲完之后,胡小英脸色沉重:“诸书记,你刚才说的后半部分,我听了很吃惊。在我们的征地拆迁过程中,真有这么多猫腻?不是以往的汇报当中,都讲征地拆迁工作是严格按照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进行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小英严重感觉到了信息的不对称,以前不管是拆迁工作领导小组,还是十面镇的汇报当中,都说在处理拆迁政策时候,是坚持讲原则、讲公平的。没想到,诸茂所掌握的情况,跟自己的情况对不上号。
诸茂说:“没出事前,我也不了解情况。出事了,我今天特意给涉及拆迁工作的乡镇纪委书记都打了一遍电话,让他们把实际情况告诉我,否则我就找他们麻烦,查出一起找他们一次。他们这才跟我说了实话,在乡镇和村里,具体签订协议的工作人员放水的情况真是不少,老实人吃亏,有关系的人占便宜,还有些群众只能塞钱给村干部,让他们帮助在补偿方面做做手脚的也大有人在,不正之风在拆迁过程中非常猖狂!”
胡小英平伸的手掌,这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梁健时刻注意着胡小英的情绪变化。看到,胡小英原本白皙的脸孔,也涨得通红。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些情况其实万康、朱肖海也或多或少掌握一些的,但是他们都不肯把实际情况说出来。他们害怕胡小英会接受不了,突然大发雷霆。
梁健则感觉到,区纪委书记诸茂是一个敢做敢说的人,他今天说这番话,是想真正解决问题才会说的一番话。
胡小英脸上凝聚的红色,渐渐地退去,她是极力克制让自己不要发火。在她看来,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会她已经完全变得理智了,胡小英说:“这么看来,征地拆迁之中的不正之风,得好好治一治了。群众为了征地拆迁上访,不是没有原因,背后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所以,可以这么说,这次事情的暴发,倒也是好事,可以让我们及早发现、及早应对,否则早晚也是要出事的。”
胡小英道:“现在大家看看,到底怎么处理比较好?”
万康和朱肖海大体都说:“也许只能给上访群众提高补偿标准,否则没有办法让他们回去。”
区纪委书记诸茂说:“现在的难题就是,给了老赵家这么多的补偿款,其他人如果不给,怎么交代?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可以把老赵家的补偿款追缴回来,重新按照大家一样的补偿标准进行补偿。”
胡小英道:“你的这个想法不错。”诸茂却为难地说:“可是,后来我想想,这有点行不通啊。”胡小英追问:“为什么行不通?”
诸茂说:“一方面,据说,周区长专门上省委组织部跟老赵的儿子,达成了协议,并将补偿给了他们,如果我们追缴,是不是让周区长彻底脸面无存?另一方面,老赵家已经拿去了补偿款,这会让他们还回来,是不是合适?毕竟拆迁补偿不是儿戏,我们去追讨,说明我们之前工作中有了重大错误。”
万康说:“诸书记说得不错啊。”万康是不想得罪周其同的,他同时也不想得罪省委组织部干部三处的处长。万康作为副书记如今是市管干部,但如果下次他能够再上一个台阶,到达县区长的层面,那就是省管干部了。要成为省管干部,就得由省委组织部干部三处来考察。
三处处长虽不是什么大官,但真所谓不给你使好却给你使坏还是很容易的,为官这么几年,谁没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是非,如果有人在考察中真要找点茬还不容易啊!所以,万康压根就不想得罪老赵这个儿子。
诸茂这一说,万康这一附和,胡小英当然明白了其中牵涉的厉害,让大家都有些望而却步。如果得不到万康和诸茂的支持,胡小英很有可能就变成孤家寡人,这件事就很难推进,即挂帅又出征,很多时候就会马失前蹄,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梁健当然看明白了大家的顾虑,他感觉如果在根本性问题上不解决,今天这个上访问题就很难化解,以后也会留下很多后遗症。梁健朝胡小英看过去,并点了下头。
胡小英很快发现了梁健的目光,又见他很肯定的点头,她灵机一动道:“万书记,诸书记,市里很重视,今天宏市长特别派了梁处长来我们这里,督促我们开展工作。梁处长以前就是我们长湖区的人,对我们这里的情况也熟悉,看他怎么说,他今天的意思也就代表了宏市长的意思。”
梁健朝大家看了看,正襟危坐:“各位领导,宏市长非常关注今天这个事情,这不仅仅是长湖区一次普通的群众上访事件,也是市里推进北部新城建设面临的一次考验。这件事情必须得到妥善解决,否则以后北部新城建设将会困难重重。”
梁健顿了顿,似乎给大家时间消化他的意思,然后又道:“刚才各位领导在探讨解决问题的办法时,已经把问题点得很准。没错,当前要解决的两大问题:一个就是补偿款的问题,我们要回答的是到底补偿多少,才是合理的!另一个就是公开公正的问题,我们之前征地拆迁过程中,到底有多少是在隐性操作,甚至是暗箱操作。针对这两个问题,我提两条措施:一是要把过高的不合理的补偿款追回,特别是老赵家的补偿款;二是我们要把征地拆迁过程中干部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搞清楚,把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冰山,变成人人一目了然看得到的晾晒!”
“如果我们没有这个勇气,我们其他的工作都不用谈了,因为根本就无法推进,即使勉强推进了,留下的后遗症也会后患无穷。”
梁健把话说得很透了。胡小英暗暗点着头,心道,梁健果然是成长了,考虑问题很有魄力,也很有深度,并且敢讲敢说。不过,此时的她不急于表态,她想看看其他人的反映。
万康脸上露出一丝笑,很难琢磨的笑,说道:“梁处长说的道理不错,但是我现在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梁处长能够解决,我就支持你的意见。”梁健的目光移向万康:“万书记,请说。”
万康道:“刚才,你说要把老赵家的补偿款追回来。我问,这笔钱谁去追?”事情一深入就具体,一具体就难办。老赵家有个在省里当三处处长的儿子,如今谁敢出面去向他们家要钱?万康肯定是不敢这么做的。
梁健看着万康道:“谁送过去的,就由谁去收回来!”万康针锋相对:“你的意思是要周区长去收回来喽?那我就放心了,如果周区长真能出马!”梁健道:“请放心,如果周区长不去,我去收回来!”
“既然梁处长有这么强大的能量,那我就放心了,我支持。”万康不再说什么。
诸茂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想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以往那么多征地拆迁,如果把所有的征地拆迁补偿都重新拿出来核对,也根本弄不清楚哪些补偿是合理的,哪些补偿是不合理的。”
梁健道:“我相信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有时候,群众希望看到的也只是我们的一个态度。我们可以先从海归创业园这个地块的征地拆迁做起,把村民原有房屋数量、评估价格、补偿数字以一览表的形式进行公示。让群众自己来看,如果群众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只要能够拿得出证据,我们就进行纠正,如果拿不出证据我们就按照以往的不改变。从今往后,每一次补偿之前,都预先进行公示七天,群众没有意见,我们才发放补偿款,使所有补偿都在阳光下进行,接受群众监督,这既减少了工作人员手中的自由裁量权,也扩大了群众的监督,同时也保护了干部。当然,我这也只是一个建议。”
诸茂听了,觉得可行,点了点头道:“亏梁健能够想得出来,我同意这个做法。”
胡小英又看了看副书记万康和区信访局局长朱肖海,他们都没有意见。朱肖海说:“关于对拆迁补偿进行公示的做法,我觉得可取,按照我的看法,群众也会接受。”
胡小英看了梁健一眼,对他的意见被大家接受表示肯定,然后说:“那就这么办吧。万书记,麻烦你带着诸书记、朱局长,把我们的条件向上访群众进行宣布,看看群众有没什么反映?我们就在这里等,我还要向领导报告,让周其同区长追讨老赵家补偿款的事情。如果你们那边实在搞不定,我再出去跟他们谈。”
作为区委书记,理应是最后一个出马的,最好是不出马,否则工作将没有退路,这点大家都同意。
万康、诸茂和朱肖海走出了办公室。没多久,区信访局的一名工作人员,就拿着热水瓶和水杯进来了,给胡小英和梁健沏上了茶。刚才讨论了一番,胡小英和梁健都有些口干舌燥,这杯茶倒是非常及时。
梁健瞧了瞧碧绿的茶水,开玩笑道:“姐,朱局长这里的茶叶不比你的差啊!”胡小英也看了看这杯绿茶,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只要他们工作干得好,茶叶喝好一点,我也不去管他们。”
这就是胡小英抓大放小的地方吧。梁健道:“关于让周区长去追讨老赵家补偿款的事情,不知道宏市长会不会同意?我得向宏市长专门做个汇报。”
胡小英说:“这件事情,你别出面了。还是我来打电话吧。”
梁健虽然刚才向万康做了承诺,说不能让周区长追讨补偿款,他梁健自己去追讨。话说出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却难得很。周其同怎么可能会听梁健,去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只能依靠上级领导。可这事事先还没有征得宏市长同意。
胡小英知道这事对梁健的难处,她就主动帮他挑了。梁健只有感激的份儿。胡小英立刻给宏市长打了电话,把他们工作的进展情况说了。宏市长对他们的工作方向基本是赞同的,胡小英就顺便说了,一定要请周区长去追讨补偿款的事情。
宏市长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今天,高成汉书记找周其同同志谈了话,我问问他,有没涉及这方面的内容。”
一会儿,区纪委书记高成汉打了电话给胡小英:“我让周其同同志写检讨给我,如果他没有涉及这方面的内容,我会提醒他。”胡小英道:“高书记,这件事情时间紧迫,最好是周区长明天就能把这笔款子追讨回来。”高成汉道:“我有数了。”
胡小英和梁健在区信访局办公室里等待谈判的消息,一个小时过去了,万康和诸茂他们却迟迟没有回到办公室,两个小时过去了,谈判还在继续。
梁健对胡小英说:“姐,我下去看看情况。”胡小英心里也有些不定,点了点头。梁健来到办公室外,楼道里的银光灯亮着,感觉稍稍凄惨,从楼梯上,传来了讲话声。梁健听出其中有诸茂的声音。
接着也有万康的声音。
梁健就不下去了,在楼梯口等他们。万康、诸茂、朱肖海和金凯歌果然上来了。看到梁健后,万康道:“领导久等了吧?还好今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
诸茂拍了拍梁健的肩膀:“你的主意还是挺管用的。”梁健谦虚道:“不是我的主意,是各位领导能力强。”
金凯歌也搭了搭梁健的肩膀:“因为我们这里的事情,害得你晚上也加班!”梁健说:“只要问题能解决就行。”
胡小英看到他们,从座位上站起来:“怎么样?”
万康简单汇报了情况,上访群众听说政府要去追讨老赵家的款项,这两天还要将归国人员创业园地块的拆迁补偿以清单形式进行公示,他们也就没话说了。上访群众说,明天看看政府是不是真能做到,如果做不到他们就继续到市里、省里去上访。
胡小英问道:“他们人都已经散了?”朱肖海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胡小英道:“今天辛苦大家了。关于老赵家补偿款追回的事情,我已经向领导作了汇报。另外一项工作,那就是归国人员创业园地块拆迁补偿公示清单的事,要麻烦金凯歌书记,今天晚上组织人员加班,在明天下午之前,把清单列出来,并进行公示,能不能完成?”
这时间要求太紧,对金凯歌来说绝对是一项挑战,这些清单分散在各村,要集中起来,就得连夜把各村支部书记和村长,以及镇拆迁办成员全部召集起来,这难度就有点大了,基层干部会骂娘。但遇上了这种紧急情况,根本没有推脱的余地。金凯歌咬咬牙道:“没问题,胡书记,我这马上就去办!”
胡小英道:“辛苦了,今天晚上我也不回去了,在办公室里等,凯歌,你有任何事情,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金凯歌听到胡小英的称呼变成了“凯歌”,知道刚才自己的表态让领导满意,就道:“胡书记,你可以先回去休息,真有事我打电话给你,在家里也没事。”
胡小英坚持说会在办公室等,其他人也没有办法。诸茂说,他今天晚上也不回去了,反正已经这么晚了。万康说:“我年龄比胡书记大,这把身子骨也不行了,晚上我还是回去睡觉了,有事情电话联系。”
胡小英也不勉强,点了点头。
凡是留下来的人,都各自回了办公室。朱怀遇问梁健,是不是去胡书记办公室休息一下。梁健考虑到,胡小英毕竟是一位女领导,如果自己一整夜呆在她的办公室,即便不发生任何事情,恐怕也会惹人口舌,就说:“我还是去你那里休息一下,胡书记也可以在沙发上睡一会!”
朱怀遇道:“这样也行,我们也好久不见了。”胡小英听他们这么说,也明白了梁健的顾虑,就说:“那我回办公室了。怀遇,你可以安排点宵夜。”朱怀遇赶忙道:“知道了,胡书记,待会需要给你送点吗?”
胡小英说:“不用了。晚上我不吃东西。有事情随时叫我。你们聊聊吧。”
胡小英进了办公室后,朱怀遇让梁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并且关上了门。平时只要书记在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门一般都是开着的,这样只要书记轻轻喊一声,他就能马上听到,第一时间跑过去。从这方面来说,朱怀遇的服务是相当到位的。
今天既然书记说,她要休息一会,一时半会也不会来喊他。他就索性关上房门,与梁健好好聊聊了。
朱怀遇从抽屉里取出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一块普洱茶饼,另一个是一盒苏烟。朱怀遇跟梁健这么多年的朋友,知道梁健喜欢喝茶,烟也是抽的,因此才从抽屉里特意拿出了这两样东西。
只有他们兄弟俩了,梁健便开起了玩笑:“这茶这烟,又是从哪里**来的?”朱怀遇赶紧辩解道:“我哪里有地方去**啊。这两样东西都是从正规渠道来的,哪里像你想得那样啊!比如这普洱茶,是政协一位老领导去云南,带回来送给我的,你说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