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几口老酒,邵三河说道:
“天亮,与咱们滨海县交界的地方,南河县通过公路相连,清河市北城区通过土路相连,这三县区交界的地方,方圆几十里沒有村庄,是个三不管地区,以前有个销售走私货的露天市场,上半年被取缔以后,这个地区基本上已经沒有人烟了。”
“而现在的走私活动,公开的沒了,大规模的沒了,武装护送的沒了,但暗中的走私活动还是层出不穷,咱们滨海县呢,就以走私香烟为主,省缉私办是点了名的,为此,县公安局专门成立了缉私队,我们从县城到这个三不管地区,四十多里长的地段,一共设立了五道封锁线,工商局负责一道责一道,县公安局缉私队负责三道。”
“可是,防不胜防,这些土崽子是花样百出啊,他们的香烟上岸后,采取的是人车结合的办法,时而花整为零,时而化零为整,他们往往用人背肩扛的办法,先把香烟分散开,雇人运出我们的封锁区域,然后再装车往外运。”
“两个月前,三不管地区突然冒出了一伙人,他们神出鬼沒,影踪难觅,不知道是來自滨海县,还是來自南河县或北城区,他们有两个绝招,一是有假护送,二是专门使用蜜蜂对付缉私人员,这些蜜蜂不是普通的蜜蜂,而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这些蜜蜂数量终多,仿佛会认人似的,每次发动攻击,只会叮我们的人,而不会叮他们自己人。”
“你今天晚上的遭遇,应该是这样的,先听到看到然后看到前面有车逃跑,后面在紧追不放,这其实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因为三县区有过约定,为了不引起误会,避免意外的发生,当一方追击的时候,另外两方一般是不参与的,除非另一方发出求援信号。”
“因为你停车挡路,又开了两枪,他们把你当成真了,于是,同往常一样,他们不跟你正面接触,而是先躲起來,接着就放出蜜蜂攻击,你是躲得快跑得快,上次我的两个手下,來不及躲开,被蜜蜂蛰得全身发肿,体无完肤,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多月,至今还心有余悸那。”
向天亮听罢,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沒有对三不管地区搜索过吗?”
邵三河苦苦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吧,问題出在三个县区的协调上,大家互不买帐,各自为战,极端情况下还有可能互相拆台,我们单方面搜索三不管地区,根本就沒有用啊。”
向天亮吃了一惊,“互相拆台?还有这等事?”
给你举个例子,那条连接滨海和清河北城区的土路,不是可以走拖拉机的么,二十多天前,县工商局的缉私队盯上了满载香烟的三辆拖机,一直追到了和北城区交界的黄泥桥边,不料,却被北城区的缉私队连人带车全抢了去,双方还打了一架,各有几人受伤,这疙瘩至今还沒有解开呢。”
向天亮问道:“他们为什么抢,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你有所不知,三个县区的缉私队有个共同点,沒收走私香烟后,都会通过烟草专卖局盖章后,把沒收所得的香烟卖掉,所得款项除了上缴财政以外,还有部分用于奖励集体和个人,这三县区的奖励标准还不一样,就拿奖励个人來说,咱们县是百分之七,南河县是百分之十,北城区最高,是百分之十二,三车拖拉机的香烟,最低也能卖个十五万元,个人奖励就是一万八,就算派十八个人出來,平均一个人也能拿到一千元,你说说,他们能不拚命吗?”
向天亮微笑着道:“那倒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晚上能分得一千元,快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拚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笑,我主抓这一块工作,可是忙得焦头烂额啊。”
向天亮为邵三河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满了,举起杯,滋的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三河兄,局里的情况怎么样?”
邵三河道:“就那样呗,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会做事,不会耍权。”
“呵呵,听你的口气,一定过得不大开心吧?”
邵三河点着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吧,县公安局党委七名成员,局长王再道,他是县委常委兼县政法委书记,平时大都在政法委上班,政委黎明,党委副书记,主持党委工作,我是常务副局长,也是党委副书记,主持公安局rì常工作,同时主管刑事和缉私,另位两位副局长马理元和方云青,马理元管治安和各派出所的工作,方云青负责内勤、保卫、行政和后勤,另外两位党委委员,是城关派出所所长和海港派出所所长。”
向天亮含笑问道:“大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邵三河笑道:“岂止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不互相拆台,就要谢天谢地喽。”
“你的同事都这么牛?”
“不错,都是牛人,王再道局长自己就是县委常委,够牛吧,其他几位,背后都有县委领导撑着,也都是惹不起的主啊?”
“呵呵,你呢,三河兄你也不是孬种么。”
邵三河道:“我和他们有些不同,他们大都是从基层拚上來的,一靠成绩二凭关系,我就是上次帮你在清河干了一场,是市公安局党委建议提拨的,所以,不如他们与县委领导的关系亲吧。”
里面也有讲究?”向天亮奇道。
邵三河憨笑道:“当然有讲究了,我听他们说,我们这些业务部门的领导,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上下都认可的,象王再道,所以升得快,一类是由县委领导提拨上來的,所以跟领导走得近,而我属于第三类,我是市公安局先提出來,尔后才由县委领导认可,说得不好听一点,是上面硬塞下來的。”
“呵呵,你就沒去领导家走动走动?”
“我沒那个习惯,再说,还是你那句话,谁知道哪朵云彩会下雨呢,我邵三河就这点能耐,总不能一个个菩萨都拜到吧。”
向天亮笑道:“三河兄,你也快成
邵三河看着向天亮道:“兄弟,你也要当心一点哦。”
“是吗,怎么个意思?”
邵三河低声道:“兄弟,你这个县长助理的位置,盯着的人可多了,你想想,你坐上去了,那些想坐而坐不上的人会不忌妒你,何况你还不到二十四岁呢,再说了,你是上面派來的,不是县委领导点名提拨的,你和县委领导之间,起码要有一个磨合期吧。”
向天亮不住的点头,“说得是,说得是,三河兄,县委县领导,你给我介绍一一下吧。”
邵三河摇头笑道:“以你的能耐,用不了几天,就能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还用得着我说吗?”
“那么,关于我的出來,有沒有什么议论啊?”向天亮又问道。
邵三河道:“有啊,你在清河的时候,干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议论能不多吗,听说你要來当县长助理,大家都在猜测,县委会分配你做什么工作?”
向天亮來兴趣了,是怎么猜测的?”
“兄弟,明摆着的是,加上你是两个县长助理,另一位是县公室主任兼任的,他管的是县公室那一大摊子事,不可能再管其他的工作了,而你呢,大家都说你担任的是救火员的角里需要,就把你往哪里放,这是一个方面。”
“还有另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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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你的出名,你的特长,都是我这一行的,你说你來了之后,县委能不考虑吗?”
向天亮沉吟着问道:“你是说,会让我管你们公安这一块?”
“我想一定是的。”
“为什么?”
邵三河肯定的说道:“市委安排人事的时候,一定是有点放矢,滨海县公安局领导班子焕散,走私活动还比较猖獗,而你是这方面的行家高手,县委一定会理解市委的良苦用心,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能不把你放到最适合你发挥的地方去吗。”
向天亮楞了楞,“三河兄,让我干你们的事,非我所愿啊。”
邵三河怔了怔,“兄弟,你真不想当了?”
“呵呵,我想当个管的官,仅此而已。”
“那你要是以县长助理的身份分管公安工作,不就是管的官了吗?”
向天亮笑道:“倒也是啊。”
邵三河举起酒杯,“不管怎么说,反正你來了,我心里有底了,腰杆也硬了,兄弟,干了这一杯。”
两个人对饮了杯中酒,起身结帐后,并肩走出了小酒馆。
城关镇的夜,既黑又静。
向天亮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望着夜空吐出了一串长长的烟圈。
“滨海还是老样子啊。”
穷又旧。”邵三河应道。
“三河兄,滨海有山有海,既能靠山吃山,又能靠海吃海,不应该这么穷啊。”
邵三河点头道:“会富起來的。”
“我想一个人走走。”
“你今晚不睡觉吗?”
忽然,向天亮站住了。
“三河兄,恐怕我今晚沒机会睡觉了。”
邵三河也看到了。
十多米外,向天亮的黑sè桑塔纳轿车边,正站着一个人。
向天亮和邵三河相视一眼,同时掏出枪,向着那个人影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