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明说:“楚书记.按照您的指示.救护车带着医生早就出发了.不过具体到了哪里.我也不很清楚.”
楚天舒说:“你让车上的人和我联系.”
过了几分钟.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石板桥了.
楚天舒的手机响了.打來电话的是县医院的副院长朱晓芸:“楚书记.我是县医院的朱晓芸.救护车已经到了大柳树乡.已经快到石板桥了.”
“朱医生.谢谢你.”楚天舒问:“你在救护车上吗.”
“在.接到霍局长通知.我们就赶过來了.”朱晓芸最早就是县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处理难产等疑难杂症很有经验.她能当上副院长.并不完全靠的业务之外的功夫.霍启明接到楚天舒的电话.第一个就想到了她.当即把她派了出來.
朱晓芸问:“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楚天舒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女人.说:“大出血……”
“不好.”朱晓芸沒等楚天舒说完.在那边叫了起來:“楚书记.桥上堵车了.”
通话间.担架已经抵达桥头.
楚天舒举着手机张望了一眼.暗叫一声“遭了”.
两辆翻斗车紧紧地挤在了一起.把整个石板桥挤得水泄不通.别说救护车过來了.担架也不可能过得去.就是人也只能从扒着翻斗车的边缘战战兢兢地爬过去.
石板桥是一座古桥.桥面很窄.也沒有人行道.原本只能勉强能过两辆车.平时大型的翻斗车也尽量不在桥面上错车.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辆翻斗车对向开过來.走到桥中间的时候.其中一辆在石板上歪了一下.两辆车就贴在了一起.都动弹不得了.
“喂喂.楚书记.怎么办.”朱晓芸在电话中急切地叫道.
新泉等人站在桥头已经可以看见远处救护车闪烁的顶灯了.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却被通天河阻隔在千里之外.
这时.外面的风还在一个劲地刮.雨基本上停了.
新泉抱着还在痛苦挣扎的桂芹.仰天长叹起來:“老天啊.就是你要让我家败人亡吗..就是你要让我妻离子散吗.老天.你不公啊.”
二叔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几个抬担架的小伙子也抹开了眼泪.
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
看着眼前这几个年轻的农民.听着他们伤心的哭诉.楚天舒脸上火辣辣的.泪水无声地流了出來.
他在内心默默地责问自己:楚天舒.你不是雄心勃勃.豪气冲天吗.你连一个年轻的产妇都救不了.你还有什么脸谈改变南岭县八十多万人民的命运.
时间就是生命.由不得多犹豫了.
楚天舒观察了一下河面.大声地问:“你们的水性怎么样.我们把担架从河里抬过去.”
二叔担忧地说:“这可使不得.河水不知道深浅.万一一脚沒踩好.抬的人也要被水冲跑了.要不.我去找找又沒有船.”
“大叔.來不及了.”楚天舒瞭望了一眼.现在是春季.河面并不宽.附近根本沒有船.
新泉抓住了床板.用嘶哑的声音说:“叔.沒说的.我死也要和桂芹死在一块儿.”
桂芹在床板上哭泣.说:“新……泉.别.别害了大家.”
其中一个小伙子哭着说:“新泉哥.不是我怕死.我真不会水.他们都知道的.”
楚天舒甩去了外衣.甩掉了皮鞋.抓住了床板.换下了这个不会水的小伙子.大声说:“來.下河.”
新泉和另外的两个小伙子也甩掉了鞋子.齐声发了一声喊:“下河.”
四个人抬着担架.一步步迈进了通天河中.
暮春时节的夜晚.河水冰冷得刺骨.
二叔和不会水的小伙子抱着他们的衣服和鞋子.手里打着手电.照在了河面上.
路边停着的车辆里.正在抽烟骂人的司机们看到了河里抬着的担架.他们把车上的大灯全部打开.把石板桥周边照得一片通明.
楚天舒和新泉走在前面.手紧紧地抓住床板.一步步地往前走.
河水漫过了膝盖……河水沒过了大腿……河水逼近了胸口……
四个人大声吆喝着互相鼓劲.任凭河水汹涌.肩上的床板依然稳稳地扛在了肩上.
通天河两岸挤满了人.不断有人在呼喊.
“小心.”
“顶住.”
“好样的.”
所幸现在还是枯水季节.河水只有齐胸的深度.
楚天舒和新泉等人小心翼翼步子坚定.十几分钟之后.终于踏上了对岸的河床.
两岸的人群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河东村的村民得知了消息.王贵田带着二愣子等人早守在了河边.当他们看清楚扛着担架走在最前头的人恍然有点像是楚天舒.不由得擦了擦眼睛.大声问道:“楚书记.真是你吗.”
楚天舒艰难地往河堤上爬.叫道:“老王.快.把担架接过去.送到救护车上去.”
“楚书记.真是楚书记.”二愣子等人叫着往河堤上扑.
他们接过了楚天舒和新泉肩上的担架.迈开大步.向救护车的方向奔去.
朱晓芸带着护士迎了过來.她拦住担架.掀开了盖着的塑料布.扭头对护士说:“孩子的头已经出來了.快.上车.接氧气.准备输血.”
担架送上了救护车.门随即关上了.
楚天舒和新泉等人焦急地等候在车外.水顺着他们的衣服往下流.脚底下湿了一大滩.
王贵田说:“楚书记.回家换身衣裳吧.别冻感冒了.”
“不用了.”楚天舒摇摇头说:“老王.给我找部手机.”
二愣子把他的手机递了上來.
楚天舒拨通了杜雨菲的电话:“雨菲.石板桥被两辆翻斗车堵死了.赶紧调一辆清障车过來.把道路清开.阿嚏……”
“好.我马上安排.”杜雨菲答应了.又问道:“老楚.你怎么了.”
“沒事.沒事.”楚天舒嘴巴里说着沒事.又忍不住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王武平带着老伴送來了姜糖水.激动地说:“楚书记.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楚天舒接过來.喝了两口.顿时身上涌起一股暖流.
他眼睛盯着救护车.心里却在沉思:以前.他只知道南岭县贫困.以为带领大家发展农村经济.解决好温饱问題就足够了.现在看來.农村缺医少药的问題也不容忽视.
如果交通状况好一些.在乡卫生院上班方便一些.医生或许还留得住.像桂芹这样的病人就可以得到及时救治.即便要送县医院.也很方便就可以送到.何至于出现这么危机的场面.
修路修桥.这是当务之急啊.
救护车的后面终于打开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好像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朱晓芸从车里下來.摘下了口罩.大声地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新泉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朱晓芸.
朱晓芸好看地一笑.说:“母子平安.”
新泉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楚天舒走上前.握住朱晓芸的手.说:“谢谢.谢谢你啊.朱医生.”
朱晓芸说:“楚书记.幸亏送來及时.再晚一会儿.我也无能为力了.”
这时.跪在地上的新泉转过身來.双膝往前爬到楚天舒和朱晓芸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头.
楚天舒忙弯下腰去.双手把新泉扶了起來.说:“兄弟.你要感谢大家伙.而不是要感谢我啊.乡卫生院沒有医生.石板桥走不通.这是我这个当书记的对不起大家啊.”说着.他向周围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抬起头.含着泪说:“乡亲们.只要我楚天舒在南岭一天.无论如何也要建起一座造福于全县人民的新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有人大声叫道:“楚书记.您是我们南岭人民的好书记.”
朱晓芸和新泉上了救护车.呜呜地开走了……
楚天舒历经周折回到了紫杨乡政府的住处.换洗了衣服.收拾干净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王永超与马国梁他们周瑜打黄盖的演出才刚刚结束.
王永超摸进來汇报.这一次又收获了五千多.尤以马国梁输的痛快和爽快.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大车的好话.一晚上只胡了几个小屁胡.
楚天舒让王永超把帐记好.赶紧回房间去向薛金龙汇报今天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起來吃过早餐.根据马国梁的安排去了紫杨乡小学.
带着红领巾的小朋友们在校门口列队迎接.他们手捧着早上采摘來的桃花欢呼雀跃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从小学出來.楚天舒突然提出:“马书记.我们到乡卫生院去看看吧.”
书记点名要去.马国梁自是不能阻拦.好在前天晚上的布置会上有预案.各个地方的外部环境等等应该是经得起检查的.
一行人來到了乡卫生院.
昨晚上的中年妇女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正在给一位老人打肌肉注射针.
一名戴着塑料框架眼镜的男子坐在一张桌子后面.脖子上挂了一个听诊器.正在给一个咳嗽的孩子作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