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被裹挟着往前走。”杜雨菲摇摇头,说:“所以,我才说,你势单力薄,越往前走,越举步维艰。”
楚天舒微微一笑,说:“雨菲,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
杜雨菲见楚天舒无动于衷,换了个话題,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楚天舒说:“我打算从县委常委入手,先掌握决策的主动权,然后大张旗鼓地办一两件能让老百姓受益的事,逐步赢得民心,让付大木等人的丑恶嘴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我相信,正面交锋,他们不是你的对手。”杜雨菲摇头道:“可是,我感觉,他们不会和你面对面地斗,或许会利用他们掌控的歪门邪道,迫使你疲于奔命,忙中出错,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
楚天舒愕然道:“雨菲,你还看出了什么道道。”
杜雨菲犹豫了一下,说:“老楚,你昨晚上不是让我了解一下先锋客运公司的司机要讨说法的事吗,我怀疑,这同样是一个阴谋。”
楚天舒眉头一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雨菲说:“周伯通的大通公司和欧阳锋的先锋客运公司是南岭县的两股势力,他们各自把持着县里的货运和客运市场,历來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來一直相安无事,我从办案民警那里了解到,这一次大通公司要强行介入客运市场,引发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你说,你准备支持哪一方。”
“市场竞争是自然规律,打破垄断格局是好事啊。”楚天舒说:“谁破坏正常的经营秩序,谁就是打击对象。”
杜雨菲摆了摆手,也不坚持自己的观点,点头道:“如果简单地就事论事,事情并不复杂,可问題是,你前后左右有好几座的大山,你翻越其中任何的一座,都必须具有相应的力量。”
“一座一座地翻,也不是不可能。”楚天舒说:“雨菲,你是不是担心我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旁枝末节上,从而顾此失彼,被付大木他们钻了空子。”
“是的。”杜雨菲点头道:“老楚,我可能比你更了解一些情况,这些年來,付大木他们早已完成了各种布局,该办什么事,什么人去办,已经形成了一个成熟的套路,很难踩住他们的尾巴,相反,别人稍有疏忽,就可能被他们抓住小辫子,甚至被置于死地,我始终怀疑,马兴旺就是例子,可一直找不到证据。”
“我明白了。”楚天舒连喝了几口热茶,咧嘴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要直接搅合到这种势力的争斗中來,可他们闹腾开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啊。”
“当然,他们既然撕破脸皮了,也不会任由你袖手旁观。”杜雨菲说:“兵來将挡,水來土掩,对付这两股势力,能不能用上你手里的那块令牌,这或许可以另辟蹊径从外围打开缺口,周伯通和欧阳锋这两人,你只要搞掂其中一个,付大木他们就可能慌了手脚,他们一慌就会乱,一乱,机会就出现了。”
是啊,这种民间的势力争斗交给黄天豹他们來对付,各玩各的手段,进可攻,退可守,等玩到了需要付大木兄弟出场时,他们的破绽才会暴露出來。
“不错。”楚天舒若有所悟,说:“这是个好办法。”
吃完饭,杜雨菲回县公安局上班,楚天舒去了县委大院。
进门坐下,楚天舒开始琢磨通过什么方式把黄天豹他们引进到南岭县來,还沒琢磨出个所以然來,办公室的门外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
楚天舒在担任伊海涛的秘书期间,听到过各种各样的敲门声,经历得多了,总结出敲门声与敲门人的一些关联性,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敲门声的每个细微差别,都能显示出敲门的人不同性格和心理特征,加以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在他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一眼看穿他的伪装。
像这种有节奏的敲门声,楚天舒最为熟悉,多半是下级领导來敲上级领导的门,敲门者比较自信,有良好的修养和习惯,预示着他平时也非常懂得自律和自我控制,有礼有节,带着敬意,不逾规矩。
楚天舒坐直了身子,大声说:“请进。”
门缓缓开启,來人是常务副县长耿中天。
“中天,你來了。”楚天舒热情地起身相迎。
“楚书记,这一路考察下來,辛苦了吧。”耿中天手里拿个个文件夹,客气地说:“真不好意思,你刚回來就打扰你。”
“中天,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楚天舒笑了笑,说:“我这一出去就是十几天,家里的具体事务都落到你的身上了,你比我更辛苦啊。”
耿中天坐下來,把文件夹放在了茶几上,说:“楚书记,我來汇报一下定岗定编的实施方案。”
楚天舒倒水泡茶,递到耿中天的手上,指了指沙发,说:“中天,请坐,请坐下说。”说完,拉着他并排在沙发上坐了下來。
楚天舒的语气和态度都显得十分的谦和与诚恳,由不得耿中天不为之动容,他抬起身子,双手接过茶杯,再坐下來,拿去茶几上的文件夹,说:“楚书记,这是定编定岗的实施方案,请你过目一下。”
楚天舒接过來,并沒有看,而是放在了身前,说:“中天,不用看了,你给我介绍介绍就行了,有你把关,不会有问題的。”
对于楚天舒的信任,耿中天多少还是有几分感动,他把实施方案从设计初衷到编制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由于大方向是跟着省市的要求走,自然不会有太大的疑问,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定编定岗后的具体人事安排上。
楚天舒重点问了问新调整的几个部门主要负责人的人选,大体上沒有太大的异议。
最后,就说到了卫生局、计生委和防疫站三家合并上面來了。
楚天舒说:“中天,我这次下去调研发现,乡镇卫生院医务人员和医疗器械严重匮乏,甚至有兽医坐诊的现象,我希望县里卫生系统的几个部门合并之后,能够通过资源的整合与共享,有效缓解乡镇老百姓看病难的状况。”
耿中天就说:“是啊,要实现这个目标,一把手的人选很重要啊。”
楚天舒问:“你觉得谁合适呢。”
耿中天很自然地提到了卫生局局长霍启明,他是医学专业科班出身,又有医院的工作经历,应该是个合适的人选。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是我们选人用人的大前提。”楚天舒想了想,问道:“中天,你和大木县长通过气沒有。”
耿中天点点头,说:“做实施方案之前,我专门请示过大木县长,他沒有提出不同意见。”
“那行,我刚來,对县里干部的情况不是太熟悉,既然你和大木县长统一了意见,那我也沒什么别的意见。”楚天舒笑道:“中天,资料准备齐全了,找个时间上会过一下吧。”
“好的。”耿中天收起了文件夹,起身告辞,说:“楚书记,你忙吧,我回去抓紧准备。”
楚天舒将耿中天送到了办公室门口,握手话别。
耿中天刚走,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的敲门声细若游丝,迟迟疑疑,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人,显得谨慎有余,底气不足,以此來判断,这敲门的人或者是來求人办事的,或者是犯了错误的下属來向领导认错的。
來人是县委副书记杨富贵。
在得到“请进”的允许之后,门推开了一条缝,杨富贵挤进來,又随手把门带上了。
这有点出乎楚天舒的意外,他这回沒有起身,而是招呼道:“老杨,來了,请坐吧。”
杨富贵坐下來,先是礼节性地问了问楚天舒十几天在各乡镇考察调研的情况,比如,各位乡镇党委书记印象怎么样,生活条件还过的去吧,沒有整酒吧等等之类。
楚天舒看得出他心思并不在此,便含糊着做了答复。
果然,在喝了几口茶之后,杨富贵像是随口问道:“楚书记,听说回來之前,先锋客运公司的司机把你的车堵了。”
“有这回事,不过,当时我不在车上。”楚天舒故意问道:“老杨,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还沒搞太清楚,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起因是前天晚上,一位女乘客被一位客运司机猥亵了,好像说那个地方还受了伤,差点儿被那个啥了。”杨富贵用了一个含糊的措辞,接着说:“昨天一大早受害人家属來上访,一來就把县委大院的门给堵了。”
楚天舒奇怪地问:“这应该是刑事案件啊,怎么闹到县委大院來了。”
“是啊。”杨富贵苦笑一下,说:“公安局答复说,事发地点比较偏僻,沒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受害人也说不出车牌号,只记得是辆破旧的微型面包,司机长得有点凶,一点线索也沒有,这案子沒法破,家属不干了,就闹到县委大院來了。”
楚天舒问:“哦,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