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对不起,我迟到了,上次来没有太认路,今天有点走迷糊了。”舒华低声说。

他可真高呀,玉秋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说:“没关系,我也刚准备好。”

“我平时都在家看书,或者在学校里做一些课研,没有什么其它消遣,你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吗?”

“我平时也是学校和家里而已,原来哥哥回来的时候才带我去看看电影、跳跳舞什么的。”

“你会跳舞么?”舒华惊讶地问。

“不,不会的,都是哥哥去,我在边上坐着看而已。”

“哦,我从没去过。我这个人比较无趣。”

没有话,两个人就这么在街上走着。玉秋偷偷看着他摆动的手,纤细干净和他的人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就算这样安静地走着,他们也是同步的。

“你等会。“说完舒华转身跑开了。这时玉秋才敢抬起头来看他,他的头发浓密黝黑,高高的个子在人群中特别显眼,这样,大概就永远不会走丢吧。觉得自己想得好笑,噗嗤笑了出来。

“给你,你哥哥说你爱吃这个。”

玉秋接过来一看,一把麦芽糖,在他温热的手心中已经微微化掉。她接过来,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好温和的脸呀,浓密的眉毛下眼窝深邃,柔和的脸上柔软厚实的嘴唇正微微喘着气。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抬头看着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路过的人群将他们撞得更进。他只看过她低头的样子,卷翘的长睫毛有一点打动他,可没想到睫毛下的眼睛如此明亮光彩,那一刻他看着她脸上的红霞亲亲地吻了下去。玉秋握紧手中的糖,彻底的化开了,黏住了……

情窦初开时,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他们每周能见上一面,舒华话总是不多,玉秋也习惯这么安静,她觉得能这么看着他一生也好。偶尔聊起未来,舒华希望她能和他一起住在学校,帮着他整理一下课研的资料,玉秋写得一手好字,自嘲这能帮舒华整理毕生所学。两个年轻的背影仿佛一片叶子正好乘上了一阵风。

时间一晃已要入夏,玉贤也要回去了,全家去送他,临行时对雨逢说:“我不在家的时候,还请多照顾着,尤其是我这个妹妹,没嫁人之前可要代我好好管教着。”说着,一家人嬉笑起来,只有玉秋不开心,自己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和家人,怎么就非要他呢。

刚上船一阵惊雷正式宣告了夏天的开始。

白爷和夫人坐上人力车走了,拥挤的人群把雨逢和玉秋冲散在雨中。玉秋小步往街边跑,没想被人撞倒在地,辛亏雨逢一把拉住她,抱起她来跑到街边雨檐下,轻轻把她放了下来。

“谢谢!”

“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谢谢。”

“等雨小点我们再走吧。”

“等什么等,现在就走。”

还没等玉秋反应过来,雨逢就拉着她的手冲入了雨中。白玉秋的头发散开了,搭拉在身上,雨水顺着头发流进了身体里,初夏的时节还是有些凉的,唯有被他握住的手是热的。小时候哥哥的手是温柔的,舒华的人手是纤细的,可这双手好温暖好坚毅,厚实的手掌稳稳地包住了自己。

冒着雨,两人冲进了一间餐厅。叫来服务员拿了干爽的毛巾给她擦头:“你哥,让我好好照顾你,可别刚说完,你就感冒了。”

“我自己可以的,你给我。哪有你这样在雨里还跑的人。”

“填饱肚子是大事,这不,对面就是这家有名的西餐厅,肯定要进来吃一吃呀。谁叫你哥那么小气,不带我来这里。”

“你怎么老想着吃呀,每天都不见你,可只要饭点你准在!”

“你每天都在等我吗?关心我吗?”

“我,我,我哪有!”

“哈哈哈,没有就没有,今天哥哥带你吃点好吃的。Waiter”

玉秋也跟哥哥吃过几次西餐,但这样全是洋人服务的还是第一次。她悄悄地问:“这里是不招待我们的,你怎么能进来?”

“我国籍是日本的。你可别嫌弃我呀!”

“我哪敢呀,你可是我哥哥的救命恩人!”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呀,既然我是你哥哥的救命恩人。”

“你什么都不缺,我能报答你什么?”

“我缺个媳妇啊!”

“那你要什么样的?日本人么?我可不认识。”

“不不不,我要找个中国姑娘,最好凶狠霸道的那种,在各种摧残和折磨下还能抱有希望的活下来的那种!”一边说一边切着肉。

“那不是媳妇是母老虎吧?”

“呵呵,对!就是一只母老虎。”说着,就眯着眼睛看着她。又是这个眼神,上次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雨停,到了家。

第二天白老爷开始咳嗽,雨逢给他打了针,嘱咐吴妈各种注意的事项。吴妈连声道谢:“亏了陈少爷在这儿,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你爱吃红烧肉,吴妈啊,今儿就给你做。”

“别客气了吴妈,这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今儿正好有事,晚上要出去,叔的针打完了,我就要走,晚上估计要回的晚,您可给我留个门啊。”

“一定一定,一个人晚上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啊。还是要早点回来。”话没说完白秋就走了进来,雨逢催着她回房躺着,昨天夜里听着她也在咳,看着不严重就给了点药她,还是要卧床休息的,可不能两个人交叉感染,对谁都不好。

玉秋不听,非要进去看看父亲。雨逢一把抱起了她:“昨天才吃了我的肉,今天怎么就不学乖呢?”

“你放我下来!”雨逢将他放在床上,轻轻压着她说:“要听话。”

“你这是干什么?”

“把你放床上啊,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说着贴她更近了。玉秋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自己要怎么办?想着想着竟然哭了起来。雨逢看着她留下的眼泪,起身说:“今天我会晚点回来,你乖乖躺着好好休息,如果我回来你还没睡着,我可就……”话没说完,就关上门走了。

空空的房间就剩下眩晕的玉秋,睁开眼睛的她感觉他的鼻息还在。她窝在床上又委屈又生气,她讨厌他,讨厌他这么不尊重她这么轻薄她,她是许过人家的人,这分明就是侮辱她。她要远远的避开他,就算住在一个屋檐下她也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下午,舒华来了。在她的房间坐了坐,给她读了几篇文章,就要道别了。

“能再陪陪我么?”

“这么晚了,再待下去不太合适。”舒华微笑着看着她说。

“今天不想你走,你再陪陪我吧,等我睡着了你再走。”玉秋想到白天雨逢对她的轻浮就觉得委屈,舒华来了给了她很多的安慰,她真的希望他能晚些走。

“不要这样,正因为我们是相许的人,更要在行礼前注意言行,这都是为你好。”他宽慰着柔声地说道。

“我知道,可……”

“我明天再来。早点来。”

“嗯。”

舒华走了,她拿起他读过的书抱在怀里。舒华是他以后的依靠,是她要陪伴一生的人。她不想别人破坏这一切,特别是陈雨逢更不可以。真希望哥哥快点回来,那个人能早点回去。这样,她的生活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