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翻起鱼肚白。玉贤和朱斌两人站在芦苇岸边吸着烟。
“你们叫他什么?”
“影子。”
“影子?还真是像影子一样,不让人察觉啊。”
“向阳死了,东西也毁了,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等组织通知。”
“还干?就你现在……”
“就因为已经这样了才要干下去。”
“我还是没懂你们,活着不比什么都好?”
“那要看怎么活,有的人为了一口饭,有的人为了一个家,而我们为的是理想。”
“理想?又不能当饭吃,还要搭进去那么多。”
“老朱,我敬你是条汉子,和我们一起干吧?”
朱斌踩灭了脚下的烟:“我不干!没意思,不值当。”
“你要去哪?”
“做我该做的事情,回去看看情况。”没走两步转身说:“放心,我从不出卖别人。”
白玉贤看着朱斌走远,心想着他这个人就跟头孤狼似的,独来独往,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却莫名的信赖他。慢慢走回木屋,玉秋不在家中,座子上放着一封信,玉贤打开一看:
哥,好好养伤。我回城里去了。他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不用担心我,我自有保全的办法。 妹
这个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换上衣服,带上草帽也追着出去了。
而此时的白玉秋,正窝在朱斌汽车的后备箱里。她心里数算着时间,打定了注意,一定要找到陈雨逢,如果他还活着,她要告诉他她心里的话,如果他死了……想到这里,她紧紧闭上了眼睛。不会死的,他不能死。
汽车走过了几个哨口,因为是警察署的车躲过了排查。当走过一段平稳路是,玉秋知道这是到了租界了,只有租界,铺的才是水泥马路,她用力踹了踹车,感觉车缓缓停在了路边,打开盖,朱斌正举着枪对准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说着一把拉起她,走到小巷内。
“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有事要办。”
“你哥知道么?”
“我给他留信了!”
“你傻呀,他怎么可能不出来找你呢?”
“不会的,他还有伤。”
“哎呀,你们兄妹一个德性。你现在要去哪?”
“我要先去找妈妈,报个平安,然后就去找他。”
“去哪里找!你回去了,就好好呆着,哪里都不要去!一有消息我通知你。”说着扯下别人晾在外面的洋服塞给她。
“你这身孝服太打眼了,赶紧换上,我送你去。”说着玉秋利索的就把佯装套上。
上了车,玉秋带路就来到了格非牧师家。朱斌把车停在门外没有下车,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说是格非牧师的家,其实是一个小会堂,一楼是信徒礼拜的地方,二楼办公和住人。
玉秋拍了拍门,教会的事工给她开门,转身去找索菲牧师,玉秋进了大堂,就看着母亲跪在十字架前,她上去,一把抱住:“妈,我回来了。”
香兰看着她:“感谢洋老天爷,你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哥没事,现在在很安全的地方。等风声过了,他就能回来,或者我们去找他。”
“好好!说着,对着十字架又是磕头又是作揖。”
“秋!”
“格非牧师!”
“感谢上帝!我的孩子。”
“谢谢您照顾我的妈妈,我换个衣服,马上还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香兰问到。
“我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
“陈雨逢。”
“找他干什么?”
“妈,说来话长。等我回来,我再细说给你听。”
格非牧师拦住玉秋。
“你要找的人,就在仁济医院。”
“啊?他是生,是死?”玉秋问的小心翼翼。
“我不清楚,昨天夜里送来,说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传开了,我只是记住了这个名字。”
说着,玉秋就往大门跑。
“站住,秋。跟我来。”格非牧师做了一个跟随他的手势,带她穿过大堂,进入隔间,走了几分钟,就从一个小门出来了。玉秋一看,这不就是仁济医院的后门的大院子么?
她感激的看着格非牧师。
“孩子,无论你要去做什么,愿神都保守你的脚步,愿你出也蒙福,入也蒙福。”
“阿们,谢谢。麻烦照顾好我的妈妈。我找到他了就回来。”说着转身就往住院部跑去。她从员工通道走到自己的更衣室,擦干净了脸,换好护士服。在戴帽子的时候看到了陈雨逢系在她头上的手帕,已经脏了,她叠好,收进柜子里。
正出门碰见下夜班的同事。
“玉秋,你早班吗?”
“是,是是。”
“你听说了么?”
“什么?”
“就是之前老是来找你的那个陈雨逢,昨天夜里送咱们医院来了。”
“他怎么样?在哪里?”
那人一边换衣服,一边打着哈欠说:“我不知道,昨天晚上连着接生了几个,还没喘过气去打听呢。”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不过送来的时候满身的血啊,我看,怕是不行了。”回头看,玉秋已经没了人影。
她朝手术室跑去,突然停下了脚步。全是守卫,怎么办,玉秋冷静,冷静。眼疾手快推了一辆操作台,放慢脚步,淡定自若的走向手术室。
巡逻的卫兵票了一眼,没有再看。她转身走到手术室值班台,翻看记录。找到了陈雨逢的病房,走进护士站,拿了托盘就往他的病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一个卫兵拦住了她。
“刚刚的护士不是你。”
“她下夜班了,我是早班。”
士兵看着她,检查了她托盘里的东西,放她通过了,玉秋来到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那个人就在这个门背后,推门进去。
看到他躺在那里,日向文坐在床脚。朱斌和三浦站在床尾。
她慢慢走向他,日向文抹着眼泪,渐渐走近,她才看到薄被下没有了一双腿。
玉秋心深疼了一下,咬着自己的舌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娴熟地换了药,就退了出来,走到护士站,端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无声哭了起来。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不要让它颤抖。
这时门推开了,朱斌抓起她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在家等我消息么?”
“他的腿……”朱斌放下手。
“日向死了,他没了腿至少还有命。”
“你们会把他怎么样?”
“放心吧,日向文很在乎他,现在日向也死了,他们等他醒了,就回日本。”
“他呢?”
“日向文要带他走。”
玉秋一把抓住朱斌:“不可以。”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他在这里,会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死?”
“你觉得地下党能容得下他,你看了今天的报纸没?”
“什么?”
“陈雨逢现在是日本的英雄,保护了日向文小姐,瓦解了地下党!”
“什么?这都是胡说八道。”
“你觉得他们会信谁?现在三浦派我们看守这里,美其名曰是保护日本勇士,其实是监视你们会有什么动作。我跟你说,现在情况很复杂。你不要再去找他了。”
“朱大哥,我求求你,让我再见见他。”
“胡闹,这里就是狼窝,你还往里创,赶紧走。”
“他是为了我,才去救我哥的,我们白家欠他的。”
“那也不是这个还法。”玉秋见状,用袖子差掉眼泪。“你要是不帮我,我现在就喊,就告诉他们你也有份参与。”
朱斌红着眼,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顶在了墙上。玉秋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又是曾经他见过的那个眼神……他放了手,玉秋深吸了几口气。
“你在这,不要出去,我想想办法。”说着就拉开了门,正好一个护士进来,没站稳,朱斌顺势一拉,一掌批在她后脖子上,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
“你想暴露自己么?这才是当值的护士,你感觉把她的衣服和工作牌换上!”
玉秋这才发现,手术室护士的衣服和他们妇产科的不一样。辛亏刚才没有被发现,等朱斌出去了,她反锁了门,将被朱斌击倒的护士翻过身来,定睛一看,怎么是她?来不及想太多,赶紧换上她的衣服,拿止血带绑了她的手,用沙布缠住了她的嘴巴。心里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一定给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