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懵懂少年不知愁 第三章 变故

一九九二年,总设计师南巡发表了重要讲话,中国的改革开放再次大踏步前进。不过林纾衡现在不关心这些了,早在三年前他就收到了斯坦福大学的offer,如今,在斯坦福潜心学业的他已经取得了硕士学位,并且在美国展开了新的生活,而在他去留学的时候也带走了自己的妻子,只是因为王家的老人舍不得外孙,所以林锋寒留在了国内。几年过去了,王碧云在美国生活的这几年中成熟了不少,从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唐人街到现在已经和白人们打成了一片。在这样的情况下,两夫妇认为是时候把孩子接过来了。

这一年林锋寒六岁,就读于县中心小学二年级。说起来,这个孩子读书早是由家里人安排的。虽然大人们都希望小孩子多玩两年再进学校,不过林锋寒玩得太疯狂了,已经有了点野气。王立山的年纪一大把,已经管不住像皮猴一样的外孙了,至于王金龙则根本是个大了一号的皮猴而已靠不住,更重要的是管束林锋寒的舅妈张娜有了妊娠反应,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早早地把孩子送进了学校。

林锋寒在学校的生活过的无比惬意,脑瓜聪敏的他完全不必为成绩烦恼,实际上家里人也不是太在乎,而且学校里有更多的孩子,虽然都比他年龄大,不过在球场上可都不是他的对手。王金龙看着外甥打篮球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小孩子现在只有一米三,在二年级学生中算是很粗壮的,而且篮球天分还不错,能够自如的胯下运球了,虽然球必须要小一号,不过他的招数在整个小学中也独此一家了。

王金龙看着活泼的林锋寒有点舍不得,但毕竟只是外甥,不可能陪自己一辈子。昨天晚上接到了姐姐的越洋电话,他们准备在今年七月份回来,然后就要把林锋寒带到美国去。美国啊!王金龙想到这里就感觉心里苦涩,那可算是天涯海角了吧!对于那个花花世界的认识,王金龙只是知道有个NBA联赛,不过那个时候就是铁杆篮球迷也对那个联赛所知不深,只是偶尔能从电视录播的录像里看到那些飞人的神奇表演。

不过王金龙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看着老婆的大肚子,一个属于自己的篮球天才仿佛正在孕育中。他知道,林锋寒打篮球完全是种娱乐态度,如果外婆用一块钱邀他陪自己下象棋,那么林锋寒绝对不会碰篮球一下。这可不行,天才必须对篮球有炙热的爱才可以,王金龙对自己的教育能力感到失败。所以,下一个试验品一定要认真了。他是如此的笃定,却并没有认真的想过是要培养一个男篮队员还是女篮队员,他只是有时候在担心老婆的身高矮了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小天才。

四月三十日下午,学校早早的下课了,因为明天是五一劳动节,小伙伴们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三天。林锋寒冲出了教室,想找隔壁班的胖子和六年级的孩子们打球。怎么说呢,在这个学校里能够打得过林锋寒的也只有六年级的大孩子了,他们可以依靠自己的身体。林锋寒也很喜欢和这些比自己个子大的孩子们打球,因为这样他可以表现的更像一个后卫。瞧啊,我们的小天才现在已经知道前锋和后卫了!

刚刚冲出教室,就见到舅妈挺着大肚子,打着一把遮阳扇在门口等着他。他本来想跟舅妈撒赖多玩一会儿,可今天舅妈的表情怪怪地,走过来一把拖住他,二话不说就往校门口走。林锋寒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什么时候要在大人面前装乖宝宝,所以他把脑子里撒娇的招数统统赶了出去,安静地拉着舅妈的手,当然,他的另一只手还抱着篮球。

“舅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看见舅妈一出校门就招呼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这让林锋寒感到很惊讶,家离学校也就几百米的路程,用得着坐车吗?只见舅妈的神色黯然,轻轻地把林锋寒的头搂在怀里说:“外婆生病住院了,我们去看她!”林锋寒点了点头,安静地坐在了舅妈身边。至于外婆的病怎么样,小小的他完全没有概念,因为自己生病的时候只要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来到病房门口,就看见王金龙红着眼睛坐在走廊上抽烟。张娜连忙跑到他身边问道:“妈怎么样了?”王金龙摇了摇头说:“太突然了,现在还没醒呢?”张娜后悔地握了握拳头说:“上次就该带她来做检查,不该由着她!”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王金龙痛苦的揪着头发说:“眼看着二姐马上回来了,要是妈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她交代啊!”听见这话,张娜也只能深深地叹一口气。

“病人家属可以进来了!”医生从病房里探出了一个头,王金龙急忙站起来跑过去,一边往病房里钻,一边问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说:“老太太已经醒了,不过还很虚弱,你们进去看看她吧,这两天还很危险,我们还得仔细观察一下!”王金龙使劲地点头,也忘了说谢谢,直接跑到老太太床边去了。张娜听见医生的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转过身子拉着林锋寒进了病房。

林锋寒小小的心灵里,还不明白为什么外婆会这样,明明昨天还和自己下象棋来着,怎么今天就躺在病床上了,而且鼻子上还插着一支恐怖的管子。

“外婆,你疼吗?”林锋寒拉了拉外婆的手,老太太有反应的动了动手指头,很想转过身来看看自己的乖外孙,可是怎么努力也动不了。王金龙连忙把林锋寒抱上床在外婆身边坐好,让老太太仔细看看。

林锋寒也懂事,没有乱动,只是轻轻握着外婆的一根手指头奶声奶气地说:“外婆你要快点好起来啊,你还要教锋儿下象棋呢!”

老太太看着俊俏的外孙,一下子就想起了几年没有见到的王碧云,眼泪马上涌了出来。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为什么自己临老了两个女儿却都不在身边?王金龙看得出老母亲的忧伤,沉声说:“妈,您好好将养身子,我今晚就给二姐打电话,让她快点回来!”老太太没有反应,眼泪仍然挂在脸上,王金龙继续保证说:“还有大姐,这回我无论怎样都把她请回来,让她给您认错!”老太太这才眨了眨眼睛……

最终王家的两个女儿都没能见到老太太最后一面,等王碧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时候,只有灵堂上那个朴素的骨灰盒,还有很久没有见的大姐正哀恸地跪在骨灰盒面前……

这就是一九九二年王家发生的大事,那个退休后就在家里修身养性的老太太终于羽化登仙了。她的离世让两个女儿充满了内疚,特别是有近十年隔阂的大女儿痛悔万分。

老太太头七那晚,王碧云抱着林锋寒对方立山说:“爸爸,要不然你和我们去美国吧!”其实这是他们两口子早就打算好的事情,本来是想把两个老人都接到美国去。林纾衡静静地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他对岳父岳母的感情并不深,而且因为和王立山思想不合拍的原因,可以说他是不喜欢这个岳父的。不过当他抛却了年轻时的激扬之后,看着垂垂老矣的岳父,看着他为老太太黯然神伤,林纾衡只有酸楚,这也让他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母,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林纾衡才能更深刻体会妻子此时的心情吧。

这时候王家大姐也想说动父亲去成都住,不过这么多年的隔阂,她还是说不出口,而坐在一旁的她的丈夫显然还对王立山心存芥蒂,并没有鼓励她。王立山其实很满足了,至少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儿女们齐聚一堂,他对王碧云笑了笑说:“美国我可不去,我搞了一辈子社会主义,老了却还跑到资本主义国家养老算什么话?”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王碧云还想再劝说,却见王立山罕有的露出希冀之色,看了看外孙说:“我没有别的想法,碧云啊,能不能让锋儿再陪我两年,我知道你想儿子想的苦,可是我没有几年好活了……”

那天晚上,王碧云对林纾衡说:“你先回去吧,你不是还要进修吗,我留在这里陪陪爸爸,等儿子小学毕业了我们再过去好吗?”妻子的要求是合理的,虽然林纾衡舍不得,可知道不能反驳。他也想念儿子,可他毕竟比王立山年轻。所以,他黯然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我们的小天才没有离开祖国,他依然在五星红旗下面茁壮成长,不知道面临了生离死别的孩子,他那小小的心灵是否又成熟了一些呢!

一九九二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上,梦之队八战全胜而登顶,平均每战超出对手四十分。这一年,王金龙见识到了真正的篮球,而小小的林峰寒也认识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控卫——魔术师。尽管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对约翰逊的外号感到好奇而已。

同样是这一年,张娜为王金龙生下了一个宝贝闺女,并且不允许王金龙和他的篮球靠近女儿半步,所以,这一年,王金龙对我们的小天才的养成计划继续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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