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轻步兵二十三旅旅帅,小尾关总制使白羡得报:昨夜辛军骑兵夜袭我军轻骑十一旅驻地得手,所属七千余骑皆没,旅帅福全于殉国。臣欲往援,怎奈身负守关重任,兵力微末,未敢造次,有孚皇恩,是以自请其罪。辛军已连夜拔营撤军,不知所往,恐其直驱谷阳关下,叩关而入,则臣万死难辞其咎。望大人及都督明察,早做防备为上……”
“唉。”御水将战报丢在桌上,长叹道:“轻骑十一旅乃是我军唯一的机动兵力,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被击溃了,黄鼎文当真凶猛啊。”
“这黄鼎文既然击溃了十一旅,为何不趁机攻取小尾关?没有了后顾之忧,取小尾关岂非易如反掌?”蒋文瑞不解道。
“我看这次辛国人也是有备而来,提前知道了我军布防情况,黄鼎文特意摆出一副强攻小尾关的架势,引诱我军唯一的轻骑旅来援,趁机一口吃掉。从他连夜拔营的情况来看,野狼兵团这次行动针对性极强,就是要让我军摸不清他的行军方向,好来个出其不意。”御水分析道。
“依大人看来,他下一步的目标是哪里?”
御水皱起了眉头,以手支额,不知不觉间带着些小女儿态道:“我也不知道呀,可能的地方太多了——直接攻打谷阳关,偷袭南河大营或北河大营,强攻饮泉关,甚或杀个回马枪再攻小尾关,都有可能,我们只能小心提防了。好在昨日收到宁将军传信,他连夜率军南下,再有十日便到了,我们只需小心撑过这十日就好。”
“恐怕会很难了。”蒋文瑞叹息道,“常平崮大营的许顺良回报说,辛军飞龙兵团从昨日开始正面强攻,我军虽有地利优势,但辛军战斗力极强,攻势甚猛,我军伤亡很大,轻步兵二十八旅的副旅帅石守信也已经战死。本计划能守半月的常平崮大营若是没有外援,恐怕难以撑过五日啊。”
“事情难办了。”御水忧心忡忡道,“我若调北河大营去救援常平崮,防线势必要露出破绽,一旦让谭超突破小恒河防线,与黄鼎文会合,谷阳关很有可能要面对十万大军的强攻,虽说谷阳天下雄关,但辛军以两个主力兵团对上城中仅有的一个重步兵旅,我心中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牢牢把谭超挡在小恒河南岸,蒋都督,我有意让许顺良放弃常平崮大营,率部突围,退守北河大营,你意下如何?”
“文瑞正有此意,大人,恕末将直言,此番辛军以三大主力兵团来犯,我军手头可用的部队大多是南方军团的二线步兵旅,想要在关外挡住辛军攻势无异于痴人说梦,以末将所见,收缩兵力固守谷阳关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蒋都督。”御水眯着的眼睛里放射出危险的光芒,“我自然有我的考虑,这么做也是经过皇上同意的,你只管听命行事便是。”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文瑞自当遵旨行事,大人若没有什么事,末将就告退了。”蒋文瑞虽然不忿她拿皇上来压他,但在这个时候也不能跟她翻脸,只得应诺退了出去。
御水疲惫地靠在舒服的软垫上,闭目沉思了一会,没人知道这个外表娇弱的女孩子的内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在这个南方军团的大佬们云集的地方她唯一能依靠的除了申姌的旨意以外,就只有她自己。
来之前,她就知道此行绝非易事,她必须要拿出必要的手段才能震慑住那帮唯宁子蔺马首是瞻的将军们,好在那些最顽固的死硬分子一直跟随在那个男人身边,她才得以暂时控制住局势,但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一旦她设计的作战计划出了什么纰漏,导致整个战局的失败,她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承受南方军阀们无穷无尽的怒火,到时候就算是申姌有心要保她,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恐怕也是无力为之。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有后背发凉的感觉。幼时的困苦生活,虽然磨练了她的心智和胆魄,但也让她更加不愿失去现在的地位和权势,而在这里,谷阳关守备将军府,她是孤独的,无助的。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乎,在这里也并不完全是毫无乐趣啊,至少还有一位神秘的大叔,可以让她消遣一下。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沙钟,起身向后院走去。
小小的院子里,西南角一株生长茂盛的云桐树遮天盖日,几乎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在这片树荫下,一个一身白衣的健硕男子,正在自顾自地练着剑。时值深秋,早晨的小院里格外的寒冷,男子只穿了一件单衣,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一套剑法舞的行云流水,似乎还有着一股隐隐的杀气。
“唰!”剑光一闪,御水只觉得眼前一花,男子的身影已经从这头到了那头,在他身后,一片被削成两半的树叶缓缓落下。
“好剑法!”御水不由脱口而出,“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游魂不离人。于大叔,看来你的身体好的差不多啦。”
化名为于七的洛宇感到胸口的肋骨依旧隐隐作痛,看来还是不应该做这么激烈的动作。他缓缓收剑入鞘,回头看到御水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子,亭亭玉立在廊下,不由一笑,道:“仙子过奖了,只是闲来无事,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这才十天半月的,你这么急着下床活动做什么?我这里亏待了你么?”御水笑问道。
“哪里哪里,承蒙仙子搭救,于某感恩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挑三拣四的。于某身体好的这般快,也全亏了仙子府上的精心照料。大恩不言谢,改日仙子若有所求,于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洛宇不动声色道。
御水递过一条擦汗的湿巾,装作不经意道:“于大叔,你身手这么好,那天怎么被人打伤成那样的啊?”
洛宇的脸色阴晴不定,眼角闪过一丝犹豫,他虽然跟随氏父子有深仇大恨,但他毕竟曾经做了那么久的辛国军人,身体里流的也是辛国人的血液,要让他这么快接受投靠羽国的现实实在是很难做到。他一边擦着汗掩饰道:“是我一个仇家,他的功夫比我好,那天若非仙子出手相救,于某早已身死多时了。”
“看你那么可怜,本姑娘一时心有不忍,你也不需言谢,只要你养好伤以后,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洛宇不想跟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便道:“仙子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御水斜睨了他一眼,眼底水波流转,媚意浑若天成,“我是想来问问你,过不了多久也许我们会撤离谷阳关,你是要跟着我们走还是留下来?”
洛宇全身一震,惊讶道:“撤离?此话怎讲?”
“你整天闷在房中,还不知道已经开战了么?”御水撇了撇嘴。
“什么?已经开战了?是随……随尹行向你们动手了么?”
“是啊,可恶的辛国人,我们开谷阳之市为的是换取三国的和平,百姓的安宁,却反被辛国人趁虚而入,想要夺我谷阳关,当真可恶!”御水恨恨道。
“久闻辛国五虎上将威名,这次恐怕来者不善吧?”洛宇随意敷衍着,脑海里早已思索起来了。
“黄鼎文,谭超,邱以天,都不是善于之辈,我朝在谷阳关留守的都是南方军团的二线部队,恐怕很难抵挡辛军精锐的攻势,万不得已之时,我们只能放弃谷阳关了,等陛下从北线调回主力再跟辛军决战。”御水边说边观察洛宇脸上的表情,但失望地发现他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仙子怎样决定我都没有意见,我会跟着你们走。”洛宇心不在焉道。
“好吧,那你好好养伤,这才大半个月,别急着下床活动。”御水淡淡叮嘱道。
送走了御水,洛宇转身回房,既然辛国和羽国已经开战,很快他就不得不面对那个他一直在逃避的选择了,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