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用力吼么?”洛宇忽然回头看向他身后几个所谓的“守备将军”,从他们茫然的脸上他不出所料的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没有答案也好。“因为他们在害怕。”
“将……将军,你说他们害怕我们?”一个参将战战兢兢道。
“他们不远千里而来,孤军深入,外无援军,内无粮草,他们走到这里,早已是强弩之末,徒有虚表而已。”一到了战场上,洛宇扯起谎来毫不脸红,“他们在害怕,他们知道无法突破我军坚固的防线,而一旦他们在这里失败,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下场——死亡。”
将官和士卒脸上的惧意渐渐退去,注意力集中在洛宇身上。“现在,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援军未至,兵力不足,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们,所谓的‘二线部队’,所有人都在担心,担心你们一击即溃,甚至担心你们阵前倒戈。但是我要说,通通都是狗屁!”
“我们的洛大元帅又在发表演说了,只是不知道那些泥腿子听不听的懂,我们不妨看会免费的戏文。”黄鼎文一脸的戏谑,轻松地笑道,部将们回以一阵刺耳的笑声。
“……告诉我,你们甘心被人嘲笑,被人一辈子看不起吗?你们是不是小娘们,啊?”洛宇面目狰狞地瞪着他的部下。
“我们不是娘们儿。”刚才说话的那个参将嘟囔道。
“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到!”
“我们不是娘们!”这次回应的人多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
“爷们。”
“废物,没吃饱饭吗?给老子大点声,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爷们!”所有人同声高呼。
“再大点声!”
“我——们——是——爷——们——”这次的声音总算稍微令人满意了,洛宇见好就收:“很好,那就掏出你们的卵蛋,狠狠的给老子操翻对面那群兔崽子!”
“操翻他们!”未经沙场的新兵们热血沸腾,怒声狂吼。
“哈哈哈哈哈哈……”这一次是几乎全体的辛国人,从将官到普通士卒,全都笑得合不拢嘴,一帮七八千人的乌合之众,不自量力想要“操翻”四万精锐辛军?这算是他们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看到那些嘲笑你们的人了么?”洛宇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们侵占我们的土地,烧掉我们的房子,抢走我们的钱财和女人!你们站在这里,一旦让他们通过,你们的家园,你们所有的一切,都将沦为一片焦土!现在,告诉我,你们打这一仗,追求的是什么!”
“干掉他们,或者战死。”一个副将用满怀恨意的声音回答他。
“死!”“死!”“死!”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声,气势几乎压过了数倍于己的敌人,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保卫家园的渴望,对这些人来说,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一切。
对面的辛军也停止了嘲笑,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们从眼前这些人身上看到了赴死的决心。
“妈的,这个婊子养的,还是这么会说话。”黄鼎文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不用等了,立刻开始进攻,给老子干掉他们,一个不留!”
“全体都有,逆鳞三角阵,冲锋——”
“嗷哈!”
“冲啊!”
刚才还阵列严谨的骑兵大阵,如同嗜血的鲨鱼闻到了猎物的味道,迅疾如风地掠过荒原,直扑羽军脆弱的防线,雷鸣般的马蹄声震人心肺,万骑齐发,声势滔天,漫卷而来!
“不要慌!”洛宇依然稳稳地立于前方,“弓箭手!听我号令!张弦!”
话音未落,已经有稀稀落落的几支羽箭射了出去,洛宇只得在心里摇头叹气,这些农民兵的纪律性问题确实不是短时间里能纠正过来的,就算他能巧舌如簧,振奋士气,让他们暂时忘记恐惧,但也改变不了实力上的绝对劣势。
“放!”
第一波箭雨总算顺利放了出去,只是这些弓箭手几乎都没有受过什么严格训练,连基本的箭术都是良莠不齐,调整仰射角形成覆盖面更是无从谈起,稀疏零乱的箭雨大部分都落了空,给敌军骑兵造成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张弦,放!”
第二波箭雨依然没有什么起色,而辛军骑兵已经冲到了百步以内,洛宇无奈地挥挥手,示意弓箭手退后。
“长枪手,立阵!”后排传来慌乱的枪杆扎地的声音,这个动作倒是做的还算勉强过得去。
很快,近了,更近了,当第一个骑兵的身影在他眼里逐渐扩大,洛宇一声怒喝,飞马迎向了高速冲刺的骑兵大阵!
“喝呀!”洛宇眸子里的战意熊熊燃烧,数月未经沙场,他就如同一头嗜血的猛虎,狂暴地扑向凶残的狼群,特制的厚背斩马刀从身侧一字划过,人死前的惨嚎声,混合着无数激射而出的鲜血和内脏碎片,浇了他一头一脸。
手上传来熟悉的切开骨肉的感觉,与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手上沾的,全都是同胞的鲜血,这似乎更加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狂暴兽性,他熟练地侧身躲开袭击,势不可挡地在万军丛中往来冲杀。
自从当上了兵马大元帅,他就很少再亲身上阵厮杀了,但今天这一战,他必须要挺身而出,来争取那虚无缥缈的哪怕一星半丝胜算。
但个人的武勇在战场上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这一点早已被残酷的事实证明了千万遍,尽管洛宇拼尽全力大砍大杀,羽军那靠着战前的鼓动所勉强稳住的阵脚,在辛军两万铁骑的冲击下很快就支离破碎。
狂风掀起血海巨浪,眼中满含怒意的羽国士兵被辛军铁蹄无情踏过,肉体凡胎瞬间成泥,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前排长枪阵已经被碾为齑粉。
见势不妙,洛宇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杀回羽军阵中,“保持队列!扎稳枪杆!都给我稳住!”
好在战前一番动员起了一定效果,眼见同袍如同畜牲一般被敌军屠宰,羽军士兵心中无限的悲凉之意很快转化成了恨意,长枪手,盾牌手,不要命似地用血肉之躯撞向骑阵,竟生生延缓了辛军冲锋的速度。
然而减缓了速度也意味着更扩大化的屠戮,在辛军闪亮的马刀下,残肢断臂不断飞起,声声惨叫,这些庄稼地里的朴实汉子转瞬之间成了血泊中的一堆烂肉,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再也等不到良人的归来了。
“稳住阵势!稳住!”洛宇绝望地狂吼着,他的身上也已经伤痕累累,满脸都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敌人的鲜血,战袍也破烂得不成样子。他的嘶吼在混乱的战场上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中级军官完全无法将命令传达到所属部队,这支所谓的“部队”在军队最重要的素质——纪律性上的匮乏,完全暴露无遗,各营之间各自为战,如同饺子馅一般被分割包围,逐步歼灭,战局已经是一团散沙,溃败已成定局。
“就这样了吗?到极限了,真的到极限了……”洛宇喃喃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现在的部下被以前的部下屠杀,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逃跑,这个念头瞬间划过脑海,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从来不知道当逃兵是什么滋味,这辈子也没有兴趣知道,尽管有太多理由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存活下来。
他又一次挥起手中沉重的斩马刀,来吧,黄鼎文,我要看看你如何来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