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刑讯拷打非常不在行，虽然杀了俩立威，逼出来这群强盗的头目，但接下来的讯问要和人斗智斗勇，我的大脑就不怎么好使了。
正好海都的驻军姗姗来迟，接收了我的这些俘虏。
“我们能知道您的名字吗，阁下？这样也好往上汇报。”
穿着红色黑涡团制服的驻军长官尊敬地向我询问。
我瞟了眼旁边那个正竖起耳朵的瘦子：“不用在意我，我和提督非常熟悉，本次的事件我也会直接向她汇报。”
“呃……”
长官表情纠结得仿佛正面对着哥布林族的发霉奶酪一般。
我耸耸肩：“放心，不会说你们坏话的。一线基层的辛苦我也明白。”
不过能防线疏忽到让强盗能够在这么繁华的道路上打劫，严重影响海都和地灵族之间的交通和贸易，这就不是一声“辛苦”能掩盖得过去的罪责了。
那个长官看着还想多说两句的样子。我没有给他机会，从旁边货车上快手快脚地卸下一只陆行鸟，跳了上去：“好了，你们好好安置这些无辜受难的人民，再将这群强盗押回海都。我相信提督一定有话要问他们。我就先走一步，再见啦！”
陆行鸟非常温顺，我大喊了一声，它就乖巧地跑了起来，绕过正在搬运尸体，将车辆推到路边的士兵们，踏上大道。
身后隐约从风中传来大声的叫喊，我只当没听到，一溜烟地向海都跑去。
路过靠近海都的开垦团的时候，我稍微直起身往里面望了一眼，有些狼狈的身影正在开垦团里接受治疗和安抚。我无心去询问他们的情况。我不放心刚才那个所谓黑涡团的小队长，能早点去海都找提督商议这次不正常的袭击，了解现在艾欧泽亚大陆的情况是最重要的事情。
远远地看到了海都的大门，只见两个穿着嫩黄色制服的城门卫兵越众而出，手里握着长长的战斧，大声对我说：“来者何人！”
我歪歪脑袋，跳下陆行鸟：“我是暗影议会的拉莱耶，什么时候进海都要通名了？”
这黄衫队莫名其妙的，虽然他们在海都里维护治安，但我好歹从海都进进出出多少次了，至于对我还这么严防死守吗？不看到城门这边其他人都几乎是无检通过的吗？
听我这么说，黄衫队的人仔细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放下了戒备：“不是我们小心，拉莱耶先生，您身上实在是看起来不怎么……”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之前一直没怎么在意，经过暴虐的战斗之后，我身上黏糊糊的沾了一层深红色的血渍和碎肉。刚才骑着鸟还好，现在我一停下来，就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啊，关于这个，我正要去找提督谈谈这件事情。时间紧，我必须立刻见她。”
黄衫队的人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秒，点点头，让开城门。
海都东门往里一点就是提督的办公室。
门口的卫兵再三打量我，才让我搭乘电梯去提督的办公室。
提督就像万年不挪窝一样，依然在她的办公室里忙碌着。
突然她吸了吸鼻子，才皱起眉头向我看过来：“你怎么搞成这样就进我的办公室了？难道礼仪上没有说过应该着装整洁再拜访他人吗？”
我耸耸肩：“事急从权啊，我的提督大人。”
提督当然不会认为我是闲得无聊跑来消遣她的，好歹我身上这一身血呢。
听完我简略的叙述之后——实际上我也没有太多能说的，无外乎是睡醒了砍人绑人而已——提督眉头皱得更深了：“拉诺西亚腹地居然有强盗？还是乌合之众？我们海都盛产海盗，在陆上行凶的案例非常稀少……”
说到这里，提督一扬眉，双目一亮，像是想起来了一些什么。她张了张嘴，看到我的样子，又把脸皱成一团：“既然他们已经被黑涡团控制了，那想办法从撬开他们的嘴，了解详情就好。你先去好好洗一洗再来。”
我嘿嘿笑了笑，摸了摸脸庞，搓下来一大把黑红色的血泥，看得提督直眨眼睛。
我没有回家，顶着一群人的围观跑去沉溺海豚亭那边开了个房间，狠狠把自己搓了一遍，换了套武士的长袍，花团锦簇地出来了，施施然地跑回提督的办公室。
提督办公室的气氛凝重得我推开门就有点想退出去，但提督凌厉的眼神如同鹰隼一般刺了我一眼，我老老实实地悄声进去，把门关好。
在提督的办公桌前，之前我见过的那个黑涡团小队长正低着头，浑身僵硬地微微抖动着。他旁边站着提督的副官，一个青色皮肤的鲁加，鼻梁上架着眼镜，看起来意外地温文尔雅。
副官拿着文件夹，向脸色阴沉的提督汇报：“黑涡团第48小队队长防区在西拉诺西亚。事件发生的时候，因为不明原因，48小队未能察觉到强盗的潜伏。而强盗进攻的时候，48小队并不在防区，据队员声称，今天队长心情高兴，提前收队了。当强盗被击败俘虏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为首的那个强盗居然弄断绳索跑了，只抓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虾兵蟹将。
这就是今天这整桩事件的来龙去脉。”
副官一边合上他的文件夹，一边憨厚地微笑起来：“提督大人，这强盗袭击事件真是非常有意思，巧合多得令人吃惊。如果说没有发现对方，只不过是战术上的失误；提前结束巡防，只是安排上的巧合。那么强盗头子逃脱，这就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了。
兰司利队长，你怎么解释？”
小队长如丧考妣，双膝一软，“噗通”一身跪了下来，刚要开口求饶。
提督抽出手枪指着他的脑袋：“闭嘴，我不想听你狡辩。你不用和我说话，我也不想听。把他押下去，严加审问。”
小队长一下就愣住了，等他想起来大喊求饶的时候，已经被宪兵拖了出去。大门开合之间只放了他一个音节进来，就重重地将他当在门外，再无声息。
“哈……”提督重重地一拍桌子，揉着太阳穴长叹了口气。
要看到提督这么消沉的样子，可真不太容易。
“谁来说说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抓到的匪首居然跑了？这你敢信？”
提督不想说话，指了指副官，摆了摆手。
鲁加副官便向我娓娓道来。实际上那个小队长还是挺快就押送强盗们回了海都，但路上却被匪首跑了。这里面的猫腻，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小队长本来觉着这点小事，按程序来判的话，他最多是一个管理失察，工作失误。万万没想到提督会如此震怒。
我心里暗骂那个小队长真心是愚蠢。这一条商道给海都带来多少利益？钢锭源源不绝地运来，海都的造船厂就可以毫无限制加足马力开工。而且目前艾欧泽亚和多玛的航道重新启用，海都这边造出来多少条船都不够用的，根本不会有滞销的可能性。
我还听说海都最近在研究钢铁战舰的可能性。这个世界的人类到没有地球人类的思维定式。钢铁造的战舰早就在天上飞了，在海上航行的船用钢铁制造毫无问题。之前一直迟迟没人提到这事情，主要是因为作为造船主力的海都一直没有足够的钢材来建造验证型号，另外，目前地灵族生产的钢材的素质还不足以成为可靠的舰艇用钢，在强度、韧性、密度和抗腐蚀性几个指标上还有待加强。
地灵族得去找炼金行会购买一些配方，然后研究大规模生产的工艺，才能为海都提供充足的舰艇用钢。
这都是题外话了。这条商道的意义非常重大，不仅仅是财源，还关系到海都的战略与国策等方方面面的发展。今天强盗的袭击，带来的直接财产损失虽然重大，更加成问题的是后续地灵族和海都之间的互信关系，以及这条商道在安全上的疑虑。至少在这段时间里，维护商道的支出要大大上升了。
“所以，我们不知道这些强盗的目的是什么，连他们归属于哪里都不知道？”
提督脸色非常不好：“也是我的疏忽，击败帝国之后，让黑涡团放松了一会儿，结果居然能给我闹出这种事态！从今天开始，海都全线戒严！先让小伙子们神经绷起来再说！给我一个个小队自查，那些蛀虫全部给我清除出去！”
副官向提督严肃地敬礼说：“是！我立刻将您的命令传达下去！”
副官下去之后，提督看向我：“拉莱耶，请你也来助我一臂之力。”
“我责无旁贷，提督大人。”
“你们暗影议会现在组织体系已经非常庞大，渗透到海都的各行各业之中。在这里，我也占了一些股份。但是我的事情很忙，没有时间指挥暗影议会的行动。请你协同维娜一起，从另外的角度和方向，监视海都的情况，查看到底哪里有异动。”
“好的，我立刻就去。如果有所进展，我会来找您汇报。”
提督摇摇头：“每天让维娜给我提交一次日报，哪怕没有进展，也告诉我你们查了什么，查询结果是什么。”
我点点头，还没答应。只见提督胳臂撑在桌上，双手十指交叉，紧紧地握着，低声说：“我觉得，在我们胜利高歌的下面，有一股暗流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