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帐篷里,两个兵卒小心的挪动着,借着月光,他们能勉强看清东西。
“队主,你说玄甲军现在到哪了?是不是已经打到晋阳了?”其中一人低声问道,这人看起颇为瘦削,脸上还带着一道疤痕。
听了他的话,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怎么可能那么快?玄甲军再厉害,最多也只是到崞县境内,可能正在安营扎寨,准备攻打崞县……”说话的这个人,身材倒是魁梧,不过说起话来却有气无力,似乎是受了伤。
“还是队主有见识……”
这两个人,正是之前边疆哨所的戍卒,违令外出,中途碰上了玄甲兵,不仅没有来得及传信,自己也交代在里面,死伤惨重,唯独这两人活了下来,成了俘虏,被放入营中,随着军而动。
这时见玄甲军停了下来,二人不免疑惑,为了驱散心中惊恐,不得不找些话来说,才有了这一场对话。
二人的疑惑持续了好一阵子,但随着一阵脚步声的传来,终于被打破了——
“进去!”
就听一声厉喝,几道身影被推进了狭小的营帐里,这几人踉踉跄跄,其中一人还被魁梧队主的腿给绊倒了,好一阵狼狈。
“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吧!”
帐子外面,押送之人说了一句,便不复多言。
瘦削疤痕男子和魁梧队主刚才不敢作声,等帐外的人好像是走了,才敢大声喘气,然后打量起新来第几位。
因为光线灰暗,二人看不太真切,但分辨人数还是可以的——这次被推进来的,一共有四个人。
“兄弟,没事吧,对不住,身上有伤,没法动弹,绊着你了。”魁梧队主倒是一团和气,实是注意到这几人虽然狼狈,但衣着不凡,该是重要人物,能被玄甲军捉拿的,肯定是自己这方的人,当然得客气一点。
那人却无甚精神,只是摇摇头,说着“无妨”便不复言语。
余下三人也聚集过去,默然不语,倒是让这俘虏营帐中的气氛沉闷起来。
瘦削兵卒受不住,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也说出来,大家有个照应,我等乃是那边疆哨所的……”
但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就已被打断……
“你们是边疆哨所的?”打断的那人豁然起身,靠近过来,脸上满是怒气,“玄甲兵来袭,为何不提前通报?”他这一说话,立刻就有股官威呼啸而出。
两个兵卒马上就被镇住了。
过了好一会,队主才喏喏说道:“玄甲军势大,我等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擒。”他当然不敢实话实说。
另外一个兵卒小心请教四人姓名。
质问的那人气呼呼的坐下,说道:“我是刘和。”他又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人,“这个是姜黄。”
“刘和?姜黄?”
两名兵卒面面相觑,他们如何不知这二人的名号,那可是镇守并州东北,赫赫有名之人,一个是匈奴宗室,一个是氐人大头领,在两个兵卒看来,都是利于匈奴国之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结果和他们一样沦为了阶下囚。
震惊之下,二人久久无言,过了好一会,队主才猛然惊醒,一句话脱口而出:“两位既然在此,那崞县、繁畤两城,莫非……”
这话,让刚才还满脸怒气的刘和一阵苦笑,他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坐了下来,摇摇头。
姜黄则道:“两城皆破,玄甲军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开拔南下,攻伐并北!雁门危矣!”
“这怎么可能?”
两个兵卒面面相觑,感觉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他们只是随着玄甲军一路行军,到了地方安营扎寨,然后就有人过来说,两座阻拦拓跋部许久的城池,就已经都被攻破了!
这才多长时间?
但是,说这话的人却是两城的守将,他们可不认为,自己值得玄甲军特地安排几个假冒的,过来妖言惑众。
“莫非那玄甲军,是天兵天将不成?”
在二人的惊疑不定中,这军营果然开拔,连夜行军,等到了第二日,这营帐里又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人,架子最大,年龄不小,被几个人护卫着。
这人名为王选,乃是太原王氏的一支,为雁门郡的太守。
一日下雁门!
此时,幽州动兵的消息才刚刚传开,甚至近在咫尺的祖逖、慕容、拓跋,也才刚刚知晓,尽数疑惑起来,不知这幽州为何突然之间就转守为攻了,而且还一下子就打向匈奴!
至于拿下雁门郡的消息,他们都还不知道。
甚至连匈奴本身,都一下子被打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到底是为什么?”刘聪在朝会上再次大发雷霆,他拿着北边的战报,问着文武百官,“因为那两个使者被朕软禁,陈氏就不顾一切的要来攻伐?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如此,那朕现在就把那两人砍了,我倒要看看,他陈氏到底敢如何!”
“不可啊!”
“皇上请息怒,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是啊,还要从长计议!”
匈奴国主话音刚落,臣子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阻止了,无分文武,皆显得很是急切。
刘聪一听他们的话,就更不快了。
“好啊!一听说我要杀幽州的人,你们一个个吓得,这是怎么了?看幽州这么快就攻下雁门,觉得朕的这国是顶不住了,害怕得罪了新主?”
“皇上误会臣等了!”
“臣等,皆是为了这国啊!”
“还望皇上明鉴!”
众文武的心思,被窥出了一点,也不慌乱,一个个振振有词的,当真是气势如虹。
刘聪不好发作,况且玄甲军一夜忽来,雁门郡一下就陷落了,着实让他震惊和惊恐,现在发怒也有掩饰的意思,为了掩藏心底的恐惧。
真要是幽州兵至,这满朝文武皆可投降,唯独自己,是怎么都跑不了的。
“皇上,雁门本是重镇,当初围剿刘琨、以及这些年来抵挡鲜卑,都靠着雁门郡各个县城的支持,兵卒众多,战力其实不弱,在咱们国中的地方守军上,是数一数二的,这次因为那两支军队北上……”
“对了!那两支军队!”忽然,刘聪眼中一亮,“原来是这样,不是玄甲军强,是朕之前为了对付柔然,将可战之兵调动往北,这才给了陈止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