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进文的回话自然不用说,毕晓禹很乐意帮忙,这其中有他感谢潘宝山的一面,也有一部分私怨。
以前崔怡梅与三建公司搞台下合作的时候,毕晓禹那会只是市场部经理,按公司规章來讲,市场部应该对公司的所有项目有经手环节,但当时崔怡梅是和副总邰宣良对接操作的,跳过了市场部的环节,沒把他这个部门经理放在眼里。
事后,毕晓禹也想出口气,搞点揭露之类的动作,但因为身份原因不便行动,毕竟邰宣良是副老总,弄不好就会被他的小鞋给弄伤脚。而现在,毕晓禹也是副老总级别的人了,又深得一把手老总的赏识,所以不再惧怕邰宣良,完全能放开手悄悄摆他一刀,让他尝一尝疼痛的感觉。
当晚,就在酒桌之上,毕晓禹主动悄悄地跟潘宝山聊起了崔怡梅和三建公司合作的事,说可以提供当初和崔怡梅具体联系的人、金钱來往的操作方式以及招投标的一些内幕,甚至部分走账的凭证也可以提供。
潘宝山一听当然高兴,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频频和毕晓禹举杯,喝了不少。当然,酒多不糊涂,潘宝山回到住处还比较清醒,觉得毕晓禹能提供的虽然有一定说服力,但对严景标來说直接作用并不大,如果他和崔怡梅切断关联,根本就扯不上他什么事。看來要想牵动严景标,还需要更有力的事实來继续顶开内幕,所以,很有必要去松阳扎扎实实地走一趟,把相关事情安排一下。
不过在回松阳之前,潘宝山还沒忘记一件事,把仲有合拿下。根据苏连胜的了解,仲有合在主持瑞东电视台发射塔建设工作的时候,与永固通讯设备有限公司來往密切,在合同签订上极不规范,趁机捞了不少。另外,还和瑞发监理公司有深度接触,搞台下交易。
由此,潘宝山推断电视发射塔的质量肯定存在问題,偷工减料是必然的,只有那样才能挤出大量的富余资金用于截留贪污。
潘宝山决定从发射塔的质量着手,逐一揭出核心。而这,首先要做的就是对发射塔的质量进行检测。为了不动声色,潘宝山还是通过谭进文找毕晓禹,让他和熟知的业务单位省建筑工程质量检测中心联系,悄悄地安排个检测小组对发射塔的质量进行评定。
毕晓禹是毫不含糊的,他对潘宝山很看好,觉得潘宝山日后肯定是一棵可以依仗的大树,所以在听到谭进文说出要求之后,立刻就到省建筑工程质量检测中心找到了经常联络的一个副主任,说想掌握一下瑞东电视台的发射塔建设质量。
中心副主任从毕晓禹手里吃了不少,对毕晓禹几乎是言听计从,他当场就给检测二组打了电话,让组长过來,把事情交待了下去。
坐落在市郊尚未交付使用的发射塔,沒有任何看管,质量检测小组沒费丝毫之力就悄无声息地对发射塔进行了全方位“体检”。结果自然也就很快出來,在抽检的十一个小项中,竟然有九项不合格,发射塔的焊接、材质以及部分部件的规格,都存在一定问題。
“这样的发射塔怎么能交付使用?”潘宝山看着谭进文送过來的检测报告,皱着眉头说道:“万一出现问題,就不仅仅是信号传输方面的事情了,弄不好还会酿成大祸。”
“问題不是一时半会就显现的,尤其又是像发射塔那样的钢铁家伙。”谭进文道,“再不合格,也能撑上一段时间,等到问題出现之后,还不知当初的经手人跑到哪里去了呢。”
“所以要及时把蛀虫给抠出來,对发生在广电系统内的腐败问題,我绝不手软。”潘宝山道,“当然,我的主观愿望是对人,而不是对事。”
“不管怎样,关键手上得有力。”谭进文笑道,“有些事,即使你知道了内幕又能怎样,仅凭一份质量检测报告把真相亮出來,并不能达到目的。对方也会有补救的,弄不好最后也不过就是采取一系列后补措施,然后对相关责任人批评一下工作不力,追究点失职行为,还动不了什么大干戈的。”
“那就让事态严重化。”潘宝山很果断,“很多时候,是先有结果后有原因的。结果令人骇然,原因自然也就不让人原谅。”
“你想怎样?”谭进文听潘宝山这么说,知道他已然有了打算。
“我要回富祥去,找人请几个帮手來。”潘宝山道。
“双临这边就沒了?”谭进文道,“如果对别人不放心就交给我去办,什么样的人找不出來?”
“我要找的人多是你沒有接触的,不好找。”潘宝山道,“毕晓禹倒是能接触得到,但他那人又不让我放心,毕竟我跟他的交往远不能跟你比,有些事还不能让他知道底细。”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多讲了,你还是回松阳去安排吧。”谭进文理解潘宝山的意思。
潘宝山说回就回,而且还紧赶时间,第二天一早他便动身乘飞机过去。
來到松阳,潘宝山直接找王韬,这两年他涉足建筑行业,手底下应该有合适人员。
“你认识搞建筑的小老板中,手底下有沒有能爬高的好手?”潘宝山把王韬约到聚贤楼酒店,“或者说你的建筑队伍里有沒有?”
“爬什么高?”王韬不了解情况,感到很纳闷。
“电视台的发射塔架,要爬到将近二百米的高度。”潘宝山道,“还要对钢架构物件有一定操作能力。”
“拆发射塔?”王韬摸了摸头,“那恐怕得找专业队伍吧,那东西拆卸起來要有一定水平的,弄不好就会出问題。”
“从大的范畴來说是拆卸,但具体來讲不是,只是卸几根螺丝而已。”潘宝山呵呵一笑,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道:“我要办一个副局长,必须从他主持建设的发射塔入手。”
王韬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不过很快就面露诧异之色,“我说宝山,还真看不出來,官场上磨练了不少年,你的心可真变狠了啊,为了办一个人,就要折一个发射塔?”
“呵呵,你这么说我也还真沒话讲,表面上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仔细一琢磨就不是了。”潘宝山被王韬说得不好意思,在作这个决定之前他也犹豫过,是不是太狠毒了点。
“我倒想听听你细说一下。”王韬很认真,“如果我觉得不妥,还真的要劝阻一下,不能让你做过火的事,否则时间长了、做的次数多了,人也就变得可怕了。”
“你说这话我很高兴,真正的朋友就应该这样。”潘宝山也严肃了起來,“我要办的人是局里的一个副局长,他负责筹建的电视台新发射塔本身是个豆腐渣工程。经过初步了解,实际投入最多只是预算的一半,但是因为监管不到位,一切都风平浪静。当然了,从使用角度來讲,那发射塔不是一点都不能用,只是远远达不到标准使用年限,而且期间也存在诸多隐患,如果遇到恶劣天气比如大风、超常规严寒,因为摇晃或者部件冷缩等,难免会导致发射塔折塌,那可能就是大灾难了。”
“你的意思是与其让隐患爆发不可预见,还不如趁早解除,而且还能顺势解决一个对手?”王韬问道。
“对,可以那么说。”潘宝山点头道,“那发射塔现在还未启用,周边环境也宽松,以‘意外’的方式解决掉不会造成什么衍伸灾害。反之,如果等到发射塔启用了,周边的建筑再多起來,恐怕危害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嗯,如果一切尽在掌握,也可行。”王韬道,“你需要多少人?”
“不要多,三五个人就够了。”潘宝山道,“关键是要保密,如果事情露了馅,我就把自己也给折进去了。”
“这样,你跟我把事情讲透,到底怎么个弄法,之后你就别插手了,让我來全程安排。”王韬道,“你权当不知道就行。”
“方法我想了不少,目前觉得最稳妥的就是让发射塔折而不倒,而且折塌部分还不落地,那样就能把直接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潘宝山道,“发射塔差不多有三百米高,我们在二百米高的地方做手脚,让上端近百米高的塔架折下來挂在半空,就一切妥当了。”
“嗯,那样折下來确实多是能附着在塔身上悬着。”王韬道,“不过有个问題不能忽视,现场操作时怎么保证人员的安全。在空中的那段时间,危险性极大,因为发射塔架不是小玩意,折塌下來也可以说是地动山摇,不可控的地方太多了,弄不好被砸到或者挤到,事情就大了。”
“你怎么会想到当场要塔架折塌呢?”潘宝山道,“那也太明目张胆了。”
“不当场的话怎么办?”王韬道,“如果事先做点手脚,让塔架不至于当场出问題当然好,可那个度不好掌握啊,弄不好还可能会一直撑到启用的时候,那样一來事情就复杂了,因为按照惯例,设备投入使用之前要有一次全面检查,有问題肯定会被发现的。而且,那个时候对手可以拿塔架上的人为原因做文章,反倒还把自己给撇开了去。”
“呵呵,你的担心不是多余,不过细化一下措施也用不着担心,关键是要充分利用到自然环境因素。”潘宝山道,“最近我会密切关注天气预报,希望能碰到个大风天。”
“嚯,我明白了。”王韬笑了,“那行,我这边尽快安排人手前往双临去,先熟悉下环境,随后就动手。”
“不要太着急,忙易出乱。”潘宝山道,“时间上我相对可以左右一些,毕竟在发射塔的投入使用方面能适当控制一下,拖上几个月是沒问題的。”
“最好不好走那一步。”王韬道,“你把投入使用的期限延长了,结果发射塔出现问題了,多少会有嫌疑。”
王韬讲得有道理,潘宝山也就沒说什么,事情抓点紧当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