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听何人说的

“柳襄虽有此意,但如今你我也仅是猜测罢了,但若,万一你这军中当真有异心之人呢?大盛降服之兵,你并非全然知晓底细,若有人当真见得你我两相而合,有意挑拨离间乱你之心呢?洽”

这话一出,颜墨白瞳孔微缩,眸底有微光滑过,似在当真在思量凤瑶这话,不言话了。

凤瑶静静凝他,心底也卷出了几许复杂与起伏。

周遭气氛,也顺势沉寂,只是若是细听,却也能稍稍听得柳襄仍在外面抑制不住的呕吐声。

则是半晌后,沉寂无波的气氛里,颜墨白薄唇一启,终是再度幽远平缓的出声道:“信笺之事,我自会差人彻查。”

这厮上心便好。

凤瑶点点头,也未再多言,颜墨白也不再就此言话,仅是吩咐人将帐外的柳襄架走,而后,便差人端了午膳过来。

膳食依旧丰盛,菜肴色泽俱佳,又许是今日奔波一上午腹中饥饿,是以凤瑶吃得倒是多了些。

而待膳食完毕,两人本也打算小憩,不料伏鬼在外恭唤,声称几名大周副将求见。

颜墨白亲自将凤瑶牵上榻,为她掖好被褥后,才缓道:“大周副将该是有消息了,而今我便去军机帐中处理一些要事,顺便,再看看雪蛮给的这地图是否为真。”

凤瑶眉头微蹙,沉默片刻,便按捺心神点头钤。

颜墨白微微而笑,也不多留,随即便起身离开,待得颜墨白彻底出帐走远,凤瑶才稍稍送神下来,敛神一番,开始合眼小憩,却不料这一睡,竟是全然酣睡过去,待得醒来时,颜墨白已不知何时归来,且正仰躺在她身侧,呼吸匀称,似也睡着。

她稍稍坐起身来,仔仔细细的垂眸将他打量。

曾也一直觉得,常日里的颜墨白腹黑深沉,那清风儒雅的表面,掩盖的是一层层讳莫如深的算计与精明,只是每番见得他合眼而憩,眼皮全然盖住那双似是永远都不会太过起伏与波澜的精明瞳孔,才觉这般睡着的他,才是真正的安静安然,人畜无害。

又大抵是自小经历的磨难太多太多,是以本是翩跹儒雅之人,活生生练就成了一个韬光养晦的狠烈之人,又因骨子里的良善并未全数磨灭,是以,才会心存着爱,从而,将这份极是难得的在乎与爱延续在了她身上。

思绪翻转,情绪也开始层层交织,一时之间,脑中剩余的初醒过后的阑珊朦胧之感,便全数被厚重的心绪覆盖。

待得兀自沉默许久,凤瑶才小心翼翼的下榻,随即缓步朝帐门而去,待得出得帐门,抬眸下意识一观,只见,天空斜阳西斜,霞光缕缕,竟然,已是黄昏。

难怪颜墨白与大周副将们议事都议完了,没料到她此番小憩,竟是睡了这么久。

她眉头微微而蹙,再度踏步往前,待彻底出得主帐,伏鬼便缓步过来立在了她面前,略微压着嗓子问:“长公主怎出来了?”

凤瑶淡道:“睡得久了,便出来稍稍走走。”说着,神色微动,面色也稍稍而远,继续道:“大旭暗卫入住之地,在何处?”

她嗓音极是平缓,并无半许起伏。

今日柳襄那般一闹,她自然得去大旭暗卫驻扎之地看看,免得,柳襄在暗卫之中挑拨生事,起了变数。

却是这话一出,伏鬼便面露难色,而后垂头下来,刚毅如常的道:“长公主,皇上那里……”

这话入耳,凤瑶心里有数,随即不待伏鬼将后话道出,便低沉无波的出声打断,“他正酣睡,一时半会儿许是醒不来。再者,本宫不过是要去大旭暗卫驻扎之地看看罢了,看完便会回主帐来。”

伏鬼脸上的难色分毫不松,待沉默犹豫片刻,才低沉道:“皇上早有吩咐,便是在这营地之中,也得好生护着长公主,不得长公主有分毫闪失。是以,既是长公主要去大旭暗卫驻扎之处,不若,属下亲自领长公主去。”

凤瑶面色分毫不变,淡道:“如此也可。”

伏鬼这才稍稍松神,“长公主,请。”

天空霞红,漫天之中,似是都染上了一层灼红之意,奈何,晚风浮动,迎面而来,却仍是凛冽刺骨。

终还是寒冬腊月,是以气候酷寒,而今并未下雨便是好事,只是,此番倒突然想起,传闻中那大英之地极是神秘,四季如春,倒不知那般传言,究竟是否为真了。

正待思量,走着走着,便已到了大旭暗卫安置之地。

因着大批暗卫被伏鬼调动出去寻通往大英消息,是以如今留在营地中的暗卫并不多,眼见凤瑶亲自过来,暗卫们皆是大声而传,随即迅速聚拢,待整齐站定在凤瑶面前后,便纷纷弯身行了一礼。

凤瑶并无多言,仅朝暗卫们随意问话嘱咐,待确定暗卫之中一切如常后,天色已然沉下,她正当与伏鬼回得主帐,奈何柳襄突然被人从帐中扶了出来,而后自行一言不发的跪在了凤瑶面前。

凤瑶眼角一挑,稍稍垂眸,淡漠清冷的望他。

他则磕头一番,柔腻孱弱的道:“柳襄今日行事太过莽撞,惹长公主不悦,望长公主责罚。”

暗淡的光线,也掩盖不住他那苍白的脸色,只是那双瞳孔却依旧婉转精亮,仍是给人一种风月娇弱之气。

凤瑶扫他几眼,随即便极是自然的挪开目光,淡道:“你今日行事,的确太过胆大,但既是已被责罚,本宫这里,便也先饶你一次,但若下次你再敢对大周皇上不敬,便别怪本宫对你翻脸。你虽对皇上献血有恩,但有些礼数,终是不能废。这点,你可明白?”

柳襄眉头一皱,面色略有挣扎复杂之意。

却是片刻后,他便又敛神一番,柔弱委屈的道:“柳襄自是明白。如柳襄这种身份,想来自是无法与大周皇上相比。但柳襄对长公主也是忠心不二,凡事皆在为长公主考量,纵是言行略微失当,但却是因太过心系长公主才会如此。望长公主体恤柳襄一片忠心,见谅。”

“今日之事已过,如今多说无意,你柳襄自当好自为知,若是不然,别说大周皇上不饶你,便是本宫也不会饶你。”

说着,瞳孔微沉,嗓音稍稍一挑,话锋也跟着自然而然一转,“本宫且你,你今日吞下的那信笺,你可曾提前看过?”

柳襄微微一怔,面露复杂,并未言话。

凤瑶再度垂眸朝他望来,凝他片刻,唇瓣一启,再度道:“怎么,未听见本宫的话?”

柳襄摇摇头,挣扎片刻,这才缓道:“那信笺上的内容,柳襄并未看过,只是,那信笺的纹路虽淡,却若细观的话,也不难察觉那信笺的纹路极是粗野,想来,该是异族胡地那边的纸张。”

异族胡地?

楼兰,或者,神秘莫测的大英?

凤瑶眼角微挑,淡然将柳襄这话放于心底揣度,则是片刻,柳襄垂头下来,继续道:“柳襄今日将信笺吞下,的确是为防止信笺上的字迹败露,从而致使那写信传信之人被暴露。但若那人有心,便是柳襄这次将信笺吞了,许是不久,那人仍还会偷偷送信来。”

是吗?

不得不说,柳襄这话,说得倒是条条是道,似是并无虚言。

只不过,而今大周营地之中,当真有异心之人?又或者,这看似太平的大周营地,实则,也是暗潮涌动,人人之心,表面虽安,但实则,却早已是风起云涌,安定不得?

心思至此,凤瑶面色也稍稍而深,则是片刻,便低缓平寂而道:“无论那人是否还会再来送信,这都是以后之事,且还是那话,你自己好自为知。”

嗓音一落,淡然回头过来,正要踏步而行,却是足下还未来得及动,柳襄那微微急促的嗓音再度扬来,“难道长公主就未有半点怀疑大周皇上之意?所谓无风不起浪,且说不准就是大周皇帝与楼兰或是大英之人勾结,刻意在长公主面前演戏罢了。是以,万一其中有大盛的降兵极是不满大周皇帝,从而将此事想告知长公主,难道长公主就未有半点怀疑大周皇上……”

这话入耳,一道道冷冽之意骤然在心底起伏。

凤瑶足下再度一停,不待柳襄后话道出,便阴沉沉的回头朝他望来,冷声而道:“住口。”

柳襄再度一怔,后话下意识噎住,无奈孱弱的朝凤瑶凝着。

凤瑶径直迎上他那双修条的眼,继续道:“你近日连续诋毁大周皇上,更几次三番在本宫面前生事,柳襄,本以为你此行能安分守己,却不料你处处诋毁旁人。如此,你可是想让本宫遣你回大旭?”

柳襄瞳孔一缩,孱弱苍白的面色终是变得紧蹙开来。

“柳襄并未想生事,柳襄仅是不想让长公主受骗罢了,毕竟大周皇上曾经的确欺瞒过长公主,且有第一次说不准便有第二次,柳襄也仅是……”

“柳襄!”

短促的二字,威仪磅礴。

柳襄薄唇动了动,终是再度噎住了声。

他满目起伏的朝凤瑶凝着,沉默片刻,面上复杂之色似要浓得滴落下来,却也仅是片刻,他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稍稍垂头下来,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凤瑶的双眼,薄唇一启,嗓音也变得缓慢平顺开来,只道:“柳襄一时情急,言道之言并未经过深思熟虑,望长公主见谅。长公主待柳襄不薄,柳襄也仅是不想让长公主有何闪失罢了,是以,但若言语有何处不当,望长公主莫怪,今日之事后,柳襄也会如长公主之言安分守己,定不再生事,但若旁人有何欺瞒甚至算计长公主之意,柳襄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与之抗斗到底。”

他突然就放缓了嗓音,也突然放缓了态度。且嗓音越到后面,语气便也越发的变得平静自若,再无波澜。

待得嗓音落下后,他就那般静静的跪在原地,整个人低眉顺眼,神情与平静自若。

然而即便如此,凤瑶则心生沉杂,却已是未有留他之意。

亦如颜墨白所说,常年生长在风月场子里的人,自是见惯了人性冷漠,也受尽了风月凌辱,是以,一旦遇上心有触动之人,便会一直想攀附而上,只可惜,柳襄有这心思,她虽管不了他的心,但他若明枪暗箭的针对颜墨白,便是犯她忌讳。

柳襄不过是三言两语中伤颜墨白罢了,但他却未料到的是,如今她姑苏凤瑶与颜墨白是从生死相携之中一点一点走过来的,而今好不容易误会消除,好不容易能安然交心,如此状态,她心有守护,的确,不愿任何人来破坏。

思绪至此,凤瑶并未言话,仅是再度深眼朝柳襄扫了一眼后,随即便再度踏步而前。

身后,冷风浮动,清清冷冷,却再无柳襄的嗓音扬来。

待得走得远了,冷风肆意拂乱了额头的发,凤瑶这才稍稍回神过来,指尖微抬,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待得一切完毕,她才头也不回的唤,“伏鬼。”

短促的二字,语调幽远磅礴,淡漠尽显。

“长公主有何吩咐。”伏鬼神色微动,刚毅低沉的在后方回话。

“你等会儿去安排安排,将柳襄,遣回大旭。”

Wшw★ TTKдN★ C○

这话一出,伏鬼蓦地怔了一下,却是片刻之际,便已刚毅低沉的应了话。

凤瑶不再多言,径直往前,待抵达主帐外时,只见主帐已是灯火通明,那赤黄的光影摇摇晃晃,虽不够明亮如昼,但也算是为这寒夜增添了几许暖意。

“长公主。”眼见她缓缓归来,帐篷外整齐而列的几名精卫纷纷朝她恭呼。

凤瑶下意识朝他们扫了一眼,随即再度往前,却待掀开帘子入得主帐内时,一股股灼热的火气迅速驱散了满身的寒凉。

她眉头微微一皱,转头而望,果然见得帐篷一角那几只暖炉全数而点,暖炉内的火苗子也四方跳跃,熊熊而旺。

“回来了?”正这时,一道温润平缓的嗓音缓缓而来。

凤瑶按捺心神一番,循声而望,便见那满身素白修条的人,正坐定在圆桌旁,且他面前那圆桌之上,竟是摆满了菜肴,而桌上最是突兀的,则是那一大坛子酒。

她瞳孔几不可察一缩,并未回话,仅是缓步朝他行去,待坐定在他身边,才稍稍放缓脸色,低道:“可是身子骨又觉得冷了?”

若不然,这厮怎会再将帐篷内的所有暖炉都点燃。

“也非是觉得冷,只是此地的气候夜里寒凉,是以多点些暖炉也无不妥。”说着,温润而笑,继续朝凤瑶如常的问:“凤瑶可是不习惯那么多暖炉?”

凤瑶缓缓摇头,并未言话,指尖则下意识朝他手腕探去,再度把脉。

他似是已然习惯凤瑶这般突然而来的的把脉,整个人一动不动,仅是那双深邃的瞳孔含笑朝凤瑶凝着,也未多言。

待得一切完毕,凤瑶才稍稍将指尖从他手腕挪开,他也不多问,仅是稍稍抱着酒坛子在桌上倒了两盏酒,随即将其中一盏朝凤瑶推来,平缓而道:“天冷,凤瑶先喝盏酒暖暖身。”

凤瑶神色微动,正待犹豫,他则笑道:“饮酒虽是伤身,但少喝些倒是有所好处,且今日我高兴,凤瑶也不打算陪我饮上一杯?”

这厮都将话说到了这程度,再加之他瞳孔中也透出着不曾演示的期盼之意。

如此,若是再拒绝,自是扫兴,但若说在寒冬之夜稍稍喝上一盏薄酒,倒也尚可。

“也可。只不过,你身上旧伤未愈,无论再高兴,这盏酒喝下后,便莫要再倒。”凤瑶沉默片刻,低声而道。

颜墨白勾唇笑笑,从容自若点头,随即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将面前的酒盏端起,举在半空,朝凤瑶示意,凤瑶也未耽搁,抬手将酒盏举起,本打算稍稍而饮,不料他竟端着酒盏过来将她的杯盏捧了一下,待得她眼角微挑之际,他则蓦地仰头,迅速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

凤瑶凝他片刻,本是想劝这厮饮酒莫要太急,却又见他放下杯盏后便开始举着筷子为她碗中布膳,整个人儒雅尽显,祥和安然,一时间,到嘴的话也莫名噎住,随即稍稍抬手而起,将杯中酒水稍稍饮了一口。

待将酒盏放下,颜墨白便已恰到好处的将布满菜肴的碗朝她推来。

凤瑶兀自执筷,缓缓而食,奈何颜墨白却一动不动凝她,再未动筷。

“你不吃?”则是片刻,凤瑶再度抬头朝他望来,低声而问。

他则瞳色极为难得的有些暗沉幽远,直至她尾音全数落下,他似是这才回神过来,仅是温润清浅的道:“自然是吃的。”

这话一落,便再度动筷,只是仅吃了两口菜肴,便已再度端了酒坛子为他面前的空盏满了一杯。

眼见他修长的指尖再度端了酒盏,欲要饮酒,凤瑶眉头一皱,眼明手快的伸手捉住了他的杯盏,待得他下意识抬眸朝她望来时,她低沉道:“你不能多喝。”

他面上并无半许讶异,似是早知凤瑶会阻拦,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未妥协的松开酒盏,而是平缓而道:“方才你还未归帐之际,我便闻了一个好消息,如今心底的确愉悦释然,是以,便想再喝上几杯。再者,我身子如何我自己清楚,几杯薄酒罢了,尚且奈何不得我。”

凤瑶缓道:“便是如此,但也不可多喝。”嗓音一落,指尖便蓦地用力,顺势将他手中的酒盏强行抽走。

他瞳孔微缩,眉头微皱,片刻之后,无奈笑笑。

待将酒盏在桌面放好,凤瑶才就着他的话道:“你今日得了什么好消息?”

他懒散而笑,并未言话,举了筷子再度在桌上游移片刻,只道:“自是振奋人心之消息,凤瑶可想知晓?”

凤瑶点头。

他再度扭头朝凤瑶望来,径直迎上凤瑶的眼,随即薄唇一启,平缓无波的笑道:“不若,凤瑶再喝口酒,我再告知你?”

再喝口酒?

这话入耳,倒是着实有些不伦不类。只道是颜墨白这厮倒是从不曾如此劝她喝过酒,怎今日突然就与这酒杠上了。

她面上逐渐漫出了几许微诧,思绪也稍稍翻转,正待思量,却是正这时,颜墨白眼角抽了一下,干咳一声,又道:“今日突发酒兴,凤瑶则不允我饮,如此,便也只能看着凤瑶饮上一杯,解解馋。”

他嗓音依旧儒雅平缓,只是语气却稍稍有几分不正常的起伏,待得凤瑶径直朝他瞳孔凝望,他却又已是自然而然的垂头下去,任由他那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他满眼的神情。

“你若当真想看人饮酒,不若,我将伏鬼唤进来。伏鬼酒量该是不浅,这一坛子酒他许是都能饮尽,你坐在这里自然也能看他喝酒看得尽兴。”凤瑶揣度片刻,心中无果,便也不再多想,仅是略微诚然的朝他建议。

只是便是如此,心底仍还是有些奇怪,没想到颜墨白竟还有这等怪癖。说来,自古虽是听说过望梅止渴,但却没听说过望酒止兴。

毕竟,若偶尔之际极馋什么,一旦看见别人在你面前吃那东西,岂不是更要发馋?

“不必了。伏鬼进来,自然是牛饮,倒也要浪费我这坛子好酒了。”待得凤瑶的话落下片刻,颜墨白便温润平缓的回了话。

说完,便也不再提酒水之事。

凤瑶则依旧将目光落于他身上,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你方才所言的好消息……”

话刚到这儿,微微止住。

颜墨白也未再绕弯子,仅道:“今日雪蛮所谓的地图,许是真。”

凤瑶手中的筷子蓦地一顿,他则继续道:“今日遣送出去搜揽大英消息的精卫回来报了消息,且将那些打探而来的消息与雪蛮所给的地图对比,倒是发觉这地图所绘的线路,的确与精卫打探的消息至少有九成重合。”

凤瑶面色顿时复杂开来,沉默片刻,低沉道:“虽有九成,但终归还有一成不确定……”说着,眉头一皱,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也蓦地紧了几许,“你知晓的,征儿时间不多,是以,我不可行错任何路。万一这地图有一分是假,我们必定走错路,如此,待得我们发觉时,一切都会来不及,我们也会没有回头的时间。”

“我知晓,是以最后一分可能,便会在明日就尘埃落定。明日之时,我便能十成确定地图真假。”

凤瑶陈杂的面色并无半许减却,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抑制不住的越发紧然,“你如何能在明日便确定?如此一日一夜的功夫,当真能再挖得出更确切的通往大英的路线?再者,天下诸国之人这么多年都不曾探出通往大英之路,我们又岂能在一两日之间便全数确定得了路线。”

越说,她心底便越是复杂悠远。

心头终归是没底的,是以,此番除了焦急,除了忧虑,并无它法。本也知晓寻找大英路线之事急不得,但她没时间多耗,是以才显得复杂焦急,束手无策。

却是片刻之际,沉寂压抑的气氛里,身旁之人薄唇一启,再度平缓自若的道:“方才之言,我还未与你说完。今日大周精卫出去,偶然捉了一人。”

凤瑶蓦地应声回神,强行按捺心绪的再度抬眸凝他。

他抬手宽慰的捏了捏她的手,温润而笑,“那人,是来自大英外出经商送货的商贾。只是,那人口风极紧,不愿说话,许是待得大刑之后,便可招供一切了。”

凤瑶心口再度起伏,整个人也猝不及防一惊。

“竟是捉到了大英之人?”她情绪翻涌,略微不可置信的问。

他则稍稍点头,修长的指尖微微而抬,将凤瑶面前的酒盏为她举起,“正是。那人捉来不易,虽还未撬开他的嘴,但若要让他开口,自然也是早晚之事。如此,大英路线之事即将尘埃落定,听得这般好消息,凤瑶可是要再度喝口酒高兴高兴?”

凤瑶心口陡跳,发紧法沉的心终是极为难得的开始平寂。

她并未伸手去接那酒盏,仅是垂头送神下来,低道:“你准备如何让人撬开那人的嘴?若用刑太过,万一伤了那人性命,一切许是都会成一场空。”

颜墨白怡然自得的笑,“我之手段,自然非寻常用刑,而是,前些日子在大盛时,自行琢磨了些蛊,今儿便差人稍稍中在那人身上了。那东西极是烈,任由你意志坚如磐石,都得给你一点一点的全削了。是以,你我只需等好消息便是。”

嗓音一落,指尖而动,再度极是自然的将手中的酒盏朝凤瑶递近了几许。

凤瑶发紧发沉的心终是全然的松懈开来,目光微垂,这才再度扫向面前的酒,话锋也稍稍一转,“审问那大英之人时,还是让人小心对待为好。且这酒,我倒着实无心再饮。”

他眼角一挑,笑望着她。

凤瑶抬手而起,接了他手指的酒盏便放在桌上,随即暗自敛神一番,终是开口直白的问:“你今儿倒是有些奇怪,怎突然有心要让我多喝酒了?”

他垂眸垂得略微仓促,平缓而道:“方才不是说过么,仅是我想饮酒,你又不允,我便只有看着你饮酒一番,自行解馋罢了。再者,这坛子酒可是那小镇上最好的陈年花酿,烈性不高,对身子也是极好,凤瑶多喝一杯,有益无害。”

“便是如此,你也知晓的,我着实不喜喝酒。”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既是这酒极好,浪费可惜,干脆等会儿便赏给伏鬼喝吧。”

颜墨白薄唇一启,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未言道出话来,却待稍稍沉默片刻,他才似是全然放弃什么一般,叹了口气,只道:“也罢。”

嗓音一落,便不再言话。

沉寂无波的气氛里,两人安然就食,待得双双腹饱,这满桌子的菜,却仅是吃了稍稍一角。

颜墨白及时差人将桌上菜肴端走了,且还将那坛子酒也让人抬了出去,待得精卫们全数转身出帐之后,帐内气氛也再度恢复沉寂,颜墨白则突然道:“这些菜肴,会送去小镇破庙中的那些乞儿,顺带的,还有厨子新做的馒头与包子。”

凤瑶微微一怔,思绪翻腾,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些孩童怯弱畏惧的摸样。

今日颜墨白在镇子里消失得太过突然,是以,心有焦急,大惊大急之下也未能顾得上那些破庙中的孩童,如今时辰全然空闲下来,经颜墨白这一提,便也再度反应过来。

“若是寻常的成年乞丐,倒无需担忧什么,但若是稚嫩的小乞丐,日后他们性命如何,倒也说不准了。毕竟,天寒地冻,破庙四面透风,那些小乞丐能不能撑过今年寒冬都说不准。”

他似如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与凤瑶如此言道。

凤瑶神色微深,凝他片刻,也不好随意应和。

只道是,颜墨白本非热心,他却对那些小乞丐记挂在心,想来自然也是触景生情,忆起了他当初稚嫩行乞的艰难与辛酸。是以,此番回他之话,自然得稍稍掂量,她无心再勾他心底那些最深最深压抑着的回忆,她仅是想让他在无波无澜的情况下,安然闲适的过日罢了。

甚至于,此番也不知为何,她竟也是突然有些希望回到当初,回到颜墨白仍还是大旭摄政王的身份与摸样,遥想当初,纵是这厮处处挤兑她,戏弄他,但终究,此人一生安稳,闲暇懒散,朝中百姓对他毕恭毕敬,恣意快活。又哪会如现在这样,风云缠身,进退不得。

“人各有命,许是那些孩子,经历了俗世冷漠,而后会练就一身的毅力与聪慧,说不准日后都会成龙成凤也说不准。”她默了片刻,终是平缓出声。

颜墨白勾唇轻笑,“凤瑶莫不是以为他们都有我这般命数?”

凤瑶微微一怔,神色微愕,并未言话。

待得两人稍稍缄默片刻,颜墨白才微微一笑,继续道:“世人皆道我颜墨白命格无双,外人也皆谄媚我颜墨白精明能干,但世人都会仅看到我光鲜一面,谁都不曾看到我在泥泞里摸爬滚打是何摸样。能从一个小乞丐化身成边关守卒,再从边关守卒划成大旭摄政王,这其中的路,都是由我的献血铺就,由我手中那刀起头落的无数亡魂铺就。我颜墨白一路弑杀而来,才会有今日之日,是以,那些孩子若要成为第二个我,那自然得,从小便可与猪狗夺食,从小便要学会心狠手辣,若是稍稍长大些了,便要开始磨刀杀人了,看尽那鲜血长流的场面。呵,凤瑶以为,那些孩童能做到吗?”

凤瑶深眼凝他,并未回话。

他这席话无疑是说得有些长了,且此番再度听他剖白往日心声,纵是以前也曾稍稍听过,但如今再听,心底仍是震撼着的。

他之事迹,的确无人可比,他之造就,许是普天之下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他媲美之人,是以,正也是因为这样的他,才可顶天立地,也可杀伐冷冽,亦如他往日所说,他就是这般随性而为,谁若挡道,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的确有这能耐,只是,这一切入得她眼,却终归不是她所愿。

“不提这些了可好?”待得沉默半晌,凤瑶才稍稍回神过来,强行按捺心绪,故作放缓着嗓音问。

他瞳孔稍稍有些幽远,仅道:“凤瑶若不想听,那便不提了。但确有一事,此际,便也想说给你听。”

凤瑶静静凝他,缓问:“何事?”他稍稍挪开目光,薄唇一启,“凤瑶以前,可还记得你救过一人。”

凤瑶猝不及防一怔,当即兀自沉默的搜寻记忆,而待将记忆一遍一遍的探究搜寻之后,却是无果。

她的确不记得她救过人。毕竟,自打她姑苏凤瑶记事开始,便历来是无法无天,刁蛮任性。遥想当初,她不欺负人便已是极为难得了,凭她的性子,何能还会救人。

“不记得。我往日之中,该是不曾救过谁。”待得思绪回笼,凤瑶低声无波的应了话。

却是这话一落,颜墨白神色微动,薄唇一启,再度道:“有一日,一群乞丐欺负一名乞丐,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的,那场面可谓是鸡飞狗跳,满街叫喊,周遭也无任何人敢围拢来看热闹,仅是待得一切硝烟而停,长公主气势汹汹令人而离,才有人道,那便是大旭最是刁蛮的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可惜却养了个无规无矩之性。众人皆如此认为,但总还是有人觉得,长公主哪里是无规无矩,明明是,清秀灵动,心地良善,犹如,浑身都发着光的仙。”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惹得凤瑶眼角越发抽了抽。

平生之中,竟是有人如此称呼于她。

凤瑶面色骤然僵了几许,而待仔细思量片刻后,她心底顿有一方浓烈的怀疑,随即两眼紧锁于他,“此事连我都记不清了,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神色微动,并未言话,那俊逸儒雅的面容卷着几许复杂与幽远,清浅从容。

凤瑶也未催促,仅是兀自静候,待得候了半晌后,仍是见他不言,心底也越发起伏,终是眉头微皱,忍不住再度问:“你如何知晓这个的?”

待得这话全数落下,这回,颜墨白终是回话了。

他稍稍抬头朝凤瑶望来,整个人温润儒雅,瞳中的幽远之色与复杂已是不知何时被全数敛下了。

他仅是稍稍坐端了身子,薄唇一启,懒散慵然的问:“听人说的。”

凤瑶瞳孔一缩,忍不住刨根问底,“听何人说的?”

他面上逐渐展露出了几许如常的笑意,整个人懒散尽显,但若说细观,却也不难发觉他瞳孔中再度漫出了几缕沉浮之色。

这厮定是心中有事,且还有意瞒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精心施妆第一百九十二章 处理幼帝第六百九十九章 其言也善第四章 居心叵测第二百五十章 是要结盟第一百五十章 任打任骂第二百六十四章 怪异热络第七十六章 聪慧敏觉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度放弃第一百零九章 劝劝王爷第三十一章 匹夫有责第二十六章 入殿早朝第三百九十二章 有来无回第三百四十七章 此番之遇第一百九十八章 冲冲晦气第三百六十七章 好久不见第一百八十四章 和亲文书第六百九十二章 探听虚实第一百八十八章 送上画册第七百七十三章 输在哪里第五百六十二章 猜不透彻第一百三十七章 也不消停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曾归来第三百四十三章 如此挑明第八百零八章 与时俱进第八百章 人小鬼大第二百五十三章 萧楼插手第一百二十五章 猝不及防第四百二十二章 满目金黄第三百二十二章 有何要事第二百二十七章 自会善待第四百六十二章 突然怕冷第一百零七章 值价得很第三百二十一章 列强分食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求于臣第一百一十一章 故作精神第一百七十九章 崖头边缘第二百九十五章 如此之人第六十五那人归来第七十七章 入朝请罪第二百二十七章 自会善待第五百九十六章 究竟何意第四百三十章 装神弄鬼第七百六十章 全盘布控第五百三十七章 以假乱真第二百一十章 突然维护第二百五十六章 互相争锋第五百七十章 微臣告辞第五百六十七章 即刻出府第二百四十六章 火光冲天第一百五十二章 终是会疼第二百一十三章 晨起之时第五百二十七章 脚边玉佩第二百零八章 何人所伤第四百九十章 有所威仪第九十五章 为何在此第六百七十一章 峰回路转第七百章 再行入宫第二百六十五章 怎会是你第二百七十三章 毫不承认第三百零八章 别来无恙第四百五十五章 夹缝而安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两对峙第二百七十七章 出手解围第五百八十九章 活罪难逃第六百九十九章 其言也善第六百八十七章 责罚之由第六百一十七章 半道反悔第二十六章 入殿早朝第五十七章 网开一面第十一章 心痛对峙第五百四十八章 眼光太高第二十二章 瑞侯来访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可替代(一更)第四百九十六章 事态严重第一百九十三章 考虑微臣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可替代(一更)第七百四十二章 如此嚣张第二百二十五章 可要饮酒第二十一章 启程回京第五百七十章 下马威呢第五百八十一章 如此污蔑第七百四十八章 想出去吗第三百一十九章 扣住手腕第三十五章 乔装而来第一百九十四章 嫁不出去第二十二章 瑞侯来访第四百二十四章 舍不得你第五百八十四章 你需帮忙第二百零六章 突然信命第六百六十九章 践其自尊第一百五十二章 终是会疼第八百三十二章 颜墨白番外八第十七章 振振有词第七十五章 凭空消失第七百七十四章 想去哪里第五百二十八章 退还不得第四百零二章 让你记住第三百三十九章 难得相处第六百六十四章 难得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