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倒是轻敌

心思至此,一切通明。

银发男子面沉鄙夷,未再言话,足下也稍稍加快半许,越是往前。

暴雨倾盆,水汽被狂风刮得四方而起,白色氤氲,活生生给周遭增了几分朦胧之感。国舅未再言话,仅是满目复杂的朝银发男子那瘦削的脊背凝望,只见,风雨骤起,他那满身的锦袍与银发也跟着起起伏伏,整个人,似要被烈风全然刮跑了一般。

“护好逸公子,逸公子若是着凉了,本内侍定不会放过你们。”仅是片刻,他下意识的朝着银发男子身边的宫奴们吼了这话。

待得这话刚刚一落,银发男子身边的宫奴不敢耽搁,当即出声而应,手中的雨伞也越发朝银发男子遮挡,却是暴雨倾盆,银发男子除了足靴稍稍被沾湿之外,浑身之处,并未染得半点雨水,而与他同行的几名宫奴,则是从头到脚全数湿透,犹如落汤之人,狼狈不堪。

只是即便如此,国舅眉头也仍是皱着,心头也仍是不安着。

如今局势严峻,自家这侄儿,可谓是撑起了整个大局。倘若自家这侄儿有何闪失,无他侄儿的羽翼遮蔽,他自然也是活不成的。是以,一切之计,皆因他这侄儿而生,而起,如此,他侄儿这最是关键之人,不可出半点不适与差错。

国舅静立在原地,目光直直的朝银发男子凝望,思绪翻涌,一时之间,并未回神。

半晌,银发男子一行人已全然走远,眼见国舅仍遥遥的凝着银发男子消失的方向,不曾回神,撑伞护在他身边的一名宫奴犹豫片刻,终是再度出声,“温内侍,逸公子已是走远了。此际风雨正大,内侍的手又刚刚才上药包扎,此际不易沾水受寒,是以,望内侍移步去廊檐避雨吧。”

这话入耳,国舅才稍稍回神过来,目光朝身边宫奴扫了一眼,也未多言,仅是敛神一番,又略微挺直了腰板,随即稍稍转身,朝不远处廊檐行去。

风声急骤,周遭之处的树木也被刮得肆意摇晃,沙沙作响。冷风也不住的拍打那两道精致大红的雕花殿门,响声毫无规律,零零乱乱。

而此际,殿内依旧一片沉寂安宁。这么久,凤瑶未出声,那高位上的大英太上皇,也未言话。

两人极为难得的沉默,却也是在无声对峙。虽不曾有剑拔弩张那般紧烈阴邪之气,但如此沉寂压抑的气氛,也着实令人心生不畅。

等。

是的,凤瑶与大英太上皇,都在等。等谁人先行妥协下来,摊明意图。只是,两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面色也是一片平静,无波无澜,似如安之若素,又似怡然自乐。

则是许久后,那墙角坐着的男子月悠突然出声打破周遭的沉静,“太上皇与东临苍表小姐有话要聊,月悠可也要先行出殿回避?”

不卑不亢的嗓音,平静无波,却也不曾夹杂任何情绪。他这嗓音啊,着实如他那个人一样,清清冷冷,似如寒石一般,怎么都捂不热。

高位上的大英太上皇终是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那双漆黑的眼,慢腾腾的落到了月悠身上,“倒是有些日子不曾听你之琴了,方才一听,倒也喜欢。这东临苍表小姐,也是巾帼之人,想来自然也是喜欢你之琴曲,你此际便无需回避,继续抚琴便是。”

月悠微微一怔,神色微沉,目光在大英太上皇与凤瑶身上迅速扫了一眼,垂头下来,不卑不亢的道:“是。”

嗓音一落,他已不再耽搁,修长的指尖再度探上琴弦,微微而动。瞬时,指下那一根根略是透明的琴弦再度震颤,一道道铿锵有力的琴音再度突兀而起。

凤瑶缓缓抬眸,淡然平寂的目光径直朝大英太上皇落去,视线在他那略是俊然的面上扫了一圈,漫不经心的道:“巾帼二字,倒是配不上。只是,明人还是不说暗话,不知太上皇此番独独将我留下,是要做何?”

大英太上皇眼角一挑,那漆黑深沉的瞳孔回迎了凤瑶的目光,微微一笑,所有的笑容全数虚浮表面,似如圆滑,又似张扬。

“表小姐来者是客,你方才不是说也有话要与孤说么,不如,表小姐先开口吧。”

仅是片刻,他平缓淡然的道了话。

凤瑶神色微动,面上也并无太大起伏,她仅是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也无心委婉,仅是唇瓣一启,开门见山便道:“今儿入宫之际,温内侍对我极是不恭,我如今,要温内侍性命。”

无波无澜的嗓音,淡定从容,便是这番生杀之词从嘴里言道而出,竟也没了最初之时的那般紧张与愕然。或许是,经历了太多,心境也变得太多,是以,整个人的性情也会大变,从而,由往日那个行事都要深思熟虑且又不愿随意伤人性命之人,彻底变成了如今这随意开口便是杀伐的冷漠之人。

说来,最初在大旭之际,国舅虽为颜墨白党羽,虽也与惠妃肆意勾结,但那时候,她对国舅倒也并无杀意,只奈何,国舅竟趁着她出使大楚之际在大旭兴风,危幼帝性命,危大旭政体与江山,甚至如今相见,竟也胆敢在她面前得意妄为,就凭这些,国舅那性命,她自然也是留不得的。

只是这番话,虽说得淡定自若,略带坚决,但那高位上的大英太上皇则眼角一挑,面上略微滑过半分复杂,却是片刻,他微微而笑,再度漫不经心的开口,“温内侍本是个极识时务之人,行事也深得孤心,倒也不知今日他是如何得罪表小姐了。说来,孤这人,自然也会明断是非,只要表小姐说出个令孤信服的理由,温内侍性命,孤自然交给你。”

“温内侍如何得罪了我,太上皇该是心知肚明吧?”不待他尾音全然落下,凤瑶淡漠低沉的道了话。说着,微微抬眸,漆黑平寂的目光再度迎上他那双深邃带笑的眼,继续道:“有些事,本是通透,又何须再拐弯抹角?太上皇也是精明之人,又何必再与本宫……绕弯子?”

凤瑶抬手,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袖袍上的褶皱,整个人淡定自若,脱口之言也平然无波,只是此番之际,终还是无心与他委婉,脱口的称谓,也自然而然的换了‘本宫’。有些事,虽藏着掖着圆滑而行极好,但如今事态不同,这大英太上皇明明也是知晓了她之身份,是以,再虚以逶迤的说话,自然也非她所喜。

既是双方对立,如今自然也算是仇人相见了。是以,也正是仇人相见,该有的客套便该省却,该有的直白与对峙,也该全然拉开序幕。

“有些事全然摊开来说,便就无趣了呢。大旭长公主啊,终还是少了些耐性,沉不住气呢。”正待凤瑶思量,突然,那高位上的大英太上皇已慢腾腾的出了声。他嗓音依旧无波无澜,微微卷笑,令人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

凤瑶面色也无太大变化,仅是淡然凝他,平缓自若的继续道:“本宫耐性的确不好,自是无法如太上皇这般沉得住气。只是如此也并无什么不好,毕竟,都是明眼之人,自是无需虚以逶迤。如今,本宫只问太上皇一句,那温内侍的性命,太上皇给还是不给?”

话已至此,大英太上皇面上笑容深了一层,只是那双黑瞳之中,则也稍稍漫出了几丝不深不浅的阴沉与讥诮。

“温内侍乃大英国舅,虽为长公主不喜之人,但他如今既是入了大英,既是成了孤身边之人,自然,也非长公主说杀便杀的呢。”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再者,莫不是长公主还未看清如今形势?长公主你啊,此际也不过是孤的瓮中之鳖啊,你之性命都已掌控在孤王之手,如今你更该考虑的,是你自己的安危,而不该是温内侍的性命呢。毕竟,长公主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且又乃大周帝王最是心系之人,你就不怕孤会专程要你性命?”

凤瑶并无耽搁,淡道:“太上皇若当真想要本宫性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请本宫入宫?”

大英太上皇轻笑一声,“许是,孤想亲自杀长公主,又或是,孤要用长公主的尸首,逼大周皇帝就范呢?”

“大英太上皇又何必故意虚言?又或者,本宫方才许是未将话说透彻,就如,太上皇大费周章的邀本宫入宫,自不是要亲自杀本宫,更不可能是携尸首要挟颜墨白,而是,此时此际,太上皇你,根本就不敢要本宫性命。”

不敢?

大英太上皇眼角一挑,面上笑容越是浓了半许,落在凤瑶身上的目光,也越发增了几许兴味之意。

他并未立即言话,而是将凤瑶凝了片刻,才兴味慢腾的问:“长公主莫不是太过自信了?你已成孤王砧板上的肉,孤要要你性命,不过如捏死只蚂蚁那般简单。”

凤瑶缓道:“是了,本宫如今的确孤身一人,你要杀本宫,自然轻而易举。只不过,太上皇自然也是知晓,颜墨白对本宫极为重视,倘若知晓本宫丧命一事,绝非会抑郁不震,而是会癫狂如兽的攻你大英城池,再者,便是东临苍那里,你自然也不好交代,东临世家虽无官无职,但在大英之中颇具威望,且又为四大家之首,掌控大英钱财命脉,东临苍如今的态度已是明显,帮衬哪派也是明显,是以,倘若本宫丧命,东临苍对太上皇,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东临苍也不过如蝼蚁,性命都全然被孤掌控,你以为他会有能耐与孤作对?再者,我大英国都上下早已做足万全准备,只要大周之军敢入城,定被围困在国都城内成瓮中之鳖,全军覆没……”

不待他后话道出,凤瑶淡然无波的道:“倘若太上皇当真将东临苍视如蝼蚁,此番东临苍帮衬大周之军入国,如此之罪不可饶恕,太上皇又岂会继续留他性命?若非东临苍此人杀不得,且又不敢让东临苍继续在外帮衬颜墨白,太上皇又如何会让东临苍入住秋月殿,好生放在眼皮下监视?再者,太上皇好歹也该是五十年纪,但如今面容却仍是年轻,皮肤白皙如玉,并无丝毫褶皱,如此姿态,绝不是一味的养尊处优便可达成,若不是常日服保养之药,又如何能五十年纪还能年轻至此?如此,本宫也好生揣度了一番,太上皇饶东临苍性命,其一是不愿东临世家动荡,从而牵涉大英四大家与大英财力动荡,惹大英上下民心惶惶,大英太上皇要的,是短时之内震下大周来犯,又要大英各方面都保持原样,盛世依旧;这其二,便是太上皇要利用东临苍之医术,为你寻求,长生不老之药。若不然,大英太上皇也不会将东临苍放在离太医院极近的秋月殿,想必太上皇如此用意,自该是让太医院之人随时帮衬东临苍研制丹药,从而让你,长生不老。如此,太上皇既是对东临苍有求之事,自然,也不会太过得罪东临苍。”毕竟,人若有欲,有求,自然,就成软肋。任凭这大英太上皇再怎么威仪狂然,都成短板之人。

冗长的一席话,平缓淡漠,但每句话,都是在层层递进,惹得大英太上皇面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满目深邃幽幽的朝凤瑶凝视。

凤瑶沉默片刻,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再论颜墨白。大英国都虽上下戒备,看似做足了应敌的准备,但聚集在大英国都内外的兵力也非太足,终是仅与大周大军的人数旗鼓相当,如此若两军开战,太上皇自然知晓大英占不得太大上风。另外,大英这些年一直闭关锁国,大英之军也多年不曾上过战场,不曾实战,如此一来,两军开战,太上皇自然担忧大英的兵卫及不上身经百战的大周将士,如此,自始至终,太上皇对这场战役,并无十足的把握胜仗,许是连七成自信,都无呢。是以,也正因无十足把握胜了颜墨白,太上皇你,才更不敢在此时此际杀本宫性命,从而惹颜墨白癫狂暴怒,灭你之城。且颜墨白的性命,太上皇或多或少该是清楚,那人,绝不会因任何事妥协,只会越发迎难而上,便是太上皇用本宫的尸首威胁他,凭他之性,他绝不会悲痛欲绝颓废不振,而是会,暴怒狰狞,不顾一切的,灭你之城。”

不急不缓的嗓音,卷着几分淡漠与云淡风轻之意。

只是这话全然道出,大英太上皇那双黑瞳,越是增了几分起伏。

他仍未言话,视线依旧焦在凤瑶面上,肆意打量。待得半晌后,他修长的指尖才慢腾腾的摩挲着面前的杯盏,敛神一番,勾唇兴味的笑,“听长公主一席话,倒像是在剖白孤的内心一般。呵,难怪那小子会对长公主上心,就凭你如此聪明伶俐,那小子倾慕你也是正常。”

“那小子好歹也是与你平起平坐的大周帝王,甚至是可凌驾在你之上的人上之人,太上皇称他为‘小子’,倒是有些不妥与轻敌了些。”不待他尾音全数落下,凤瑶漫不经心的再度出声。

第五百三十四章 留他何用第四百九十章 交代一事第二百五十一章 可有吓着第六十一章 公子不在第五百一十六章 恩怨仇怨第六百一十四章 全然激怒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道赶路第三百八十七章 终是归来第三百一十八章 即刻拿下第四百零六章 突来信条第四百一十章 满府挟持第四十三章 好生恶毒第九十四章 逆言而为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盛之船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楼楚馆第七百零三章 治得心疾第461章 想吃什么第七百六十九章 一家团聚第一百零三章 拍桌而问第六百一十三章 再度出事第五百六十八章 改变策略第十七章 振振有词第五百三十六章 快去看看第四百七十九章 已然想到第一百七十八章 身份成迷第三十八章 狡诈圆滑第一百一十五章 会识时务第六百五十七章 公子墨玄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话转告第三百四十二章 若论恩情第六百四十六章 极为水深第九十七章 夜里借裙第四百一十七章 帮我一回第八十六章 谁占便宜第五百四十七章 大戏初始第八百零二章 挑选二人第一百二十九章 宫中深浅第五十二章 送上暖玉第六百一十九章 跟错了主第五百八十三章 竟会是他第八百三十章 颜墨白番外六第七百二十七章 谁人指使第七百六十八章 也是试探第八百零九章 赐封之事第六百二十章 先行躲藏第五百五十六章 半月之约第六百四十九章 专程要人第七百五十四章 意下如何第七百零八章 救他一命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仪是何第五百七十八章 有些法子第五百三十八章 突然失手第六百五十一章 还是来了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仪是何第四百九十二章 暴风肆虐第二百六十九章 其中有异第一百七十七章 去个地方第六百一十七章 半道反悔第五十七章 网开一面第五百九十六章 究竟何意第七百四十六章 朕会等待第七百五十四章 意下如何第四百一十五章 突来锦盒第三百三十一章 来如此第三百一十二章 目睹而亡第一百四十一章 远道而来第五百八十章 多日不见第七百一十三章 堇年之伤第八百二十三章 大力放权第五百六十七章 并无不可第八百零三章 在所难免第二百六十二章 强行而送第五百六十三章 放什么放第五十三章 无奈妥协第五百三十章 旁观而计第五百六十二章 猜不透彻第五百七十二章 烫手山芋第三百八十章 将她捉了(一更)第七十三章 理由烂透第四百三十二章 势力不小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此质问第一百五十一章 青梅竹马第一百七十一章 共同饮酒第二百五十一章 可有吓着第六百八十七章 责罚之由第二百七十章 楚京游街第四百二十二章 满目金黄第六百七十三章 差点忘记第二百二十一章 突然离去第四章 居心叵测第五百三十一章 你定不敢第五百七十二章 烫手山芋第三百九十章 你看什么(一更)第六百零七章 癫狂嚣张第二百四十七章 当众维护第三百九十二章 有来无回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要做何第五百五十八章 何人所派第七百五十五章 请责罚吧第五百八十七章 莫要再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