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床
听胡鹏贵和煞婆仙的话如中流砥柱,把二舅茫然无望的心态力挽了回来,他虔诚道:“请煞婆仙给我指点指点吧,我知道当初鲁莽地把人家的坟冢给刨了,真是莫大的罪过,你们就算是帮我救赎,拯救一下我这个知错悔改的人吧。”
“你被厉鬼怨气所追踪,我们一般的巫仙巫婆是不可能消灭得它的,越是冤魂越深,它所拥有的法力越强大,我们是除了心平气和去跟它谈判外,要么只能绕道走,现在我能给你指点的一条有望平息恩怨的道路,就是看你看不肯做。”
“什么?”
“帮你开天眼见鬼!”煞婆仙的口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啊?!”二舅大骇,“你说开阴阳眼?!”
空气中仿佛无形中多出了几丝令人***的死寂,这般死寂貌似只有在冥间才能感觉得到它的阴寒阒然,嗫人心魄。
村里有开阴阳眼的说法,但是这种人都是被歧视的,或者被他人排斥,有的人阴阳眼是天生的,但是一样可以后天形成,据说拥有阴阳眼的人可以通鬼神,就是可以用肉眼看鬼魂,看到他人无法见到的东西。最可怕的是,开阴阳眼的人阳寿是很短的。
人是不想看到鬼的,除非钟馗xing格之类的。遇见鬼八成也是活不长了,内虚缺阳气,二舅只想,开了阴阳眼死期能缩短一半吧。
“不行,我不干!”二舅摇头如拨浪鼓,“打死我也不干,我这些天已经够受折磨的了,见了鬼,你们就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胡鹏贵突然用拐杖在地上点点画画着什么,好一阵后,脸色有些释然一般:“二蛮啊,跟你说吧,我是天生的阴阳眼。”
这话说得二舅和煞婆仙都震惊不已,两人直直盯着胡鹏贵。胡鹏贵倒是很安然,对两人道:“见多了也就麻木了,没什么呀,只是一些飘来飘去的影子而已,平时你见了只要不让对方发现你在盯着它,一切都好办了。”
看来,本身不留一手,果真当不了入殓师啊,既然胡鹏贵真是个阴阳眼人,现在岁数也上八十了,还是那么的老当益壮,都说见鬼人阳寿不长,看来不一定正确,有时候还能长命百岁。一辈子跟鬼打交道,倒是没见他一声经历过什么波折,日子安安稳稳。
“你说,世上真的有鬼魂?”二舅还在愕然中。
“那当然了!”
“那你说说,你见到的鬼都是什么样的?”
“各种各样的,村里很多啊,你每天都跟他们擦肩而过,甚至一起生活。”
二舅听得浑身都起了毛毛,直觉就感觉到身后和四周有幽幽飘荡的白色影子,小心地问:“哪?”
“喏,那些酒鬼啊,烟鬼啊,se鬼啊,胆小鬼啊……”胡鹏贵说罢,兀自呵呵直笑。真不知道他是在敷衍还是确有其事,几十年来,是否拥有阴阳眼的胡鹏贵一直都是平平和和,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每天就是吃饭睡觉工作,没什么古怪诡异的行动,就是他年轻时眉宇间的眉毛有点相连的,不过到老了,也就发白掉了不少,几乎看不出相连的痕迹了。总之,他的一笑,让二舅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停滞在内心的胆怯被抹去不少。
“好吧,开吧,我倒想看看鬼魂长什么样了。”二舅突然有了中视死如归的感觉。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忧,我既然能有帮你开阴阳眼的能力,那就有帮你封掉阴阳眼的办法。”煞婆仙胸有成竹,“就让你见一晚,第二天傍晚七点七分你来我这里,我帮你封了行了。”
“那敢情好……咱们啥时候开?”
“趁着我今天没事做,不如现在呗。”
“额……”突然说立即开阴阳眼,倒是让二舅有些稍感唐突,“现在?这个……你屋子里没有别的吧,就咱们三人对不对?”
“那不一定,你问问胡鹏贵老头就知道了。”煞婆仙道。
“我觉得是这样的。”胡鹏贵眯着眼。
怎么看着这两老一唱一和的呢,二舅犹豫一会,弱弱道:“你打算怎么开?”
煞婆仙从神龛下方的抽屉里拉出一个间隔,里面装着各种开阴阳眼的工具,她先是从里面掏出一把锥子,兀自看了一样,摇摇头,不是,又掏出一把剪刀,还是摇摇头,接着陆续掏出小刀,镊子,短锯等等,都一件一件地排除了,而一旁看的二舅只觉得血压升高,脉搏急遽跳动,睁大的瞳孔一直一眨不眨。这些工具能要了自己的亲命了,怎么看都是屠户般的手术工具啊,不打麻药别说开阴阳眼了,能直接挂掉跟鬼们称兄道弟了。
最后,煞婆仙拿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小瓶子,二舅一看,像是装药丸的普通玻璃瓶,不过里面装的东西是绿茵茵的液体,使得整个瓶子也像是个绿瓶子。
“找到了。”煞婆仙对着瓶子掂量了好久,貌似这个瓶子是突然找到了,以前不曾乱丢到哪里去,抑或是忘了里面装了什么了,一时间无法认得出来,她还用自己的袖子摸了摸上面的灰尘,怕是陈年老窖了。
“这,这是什么?”二舅咽了一口口水,仍然觉得自己的扁桃体很干燥。
“哦,以前我师父临终前曾留给我两样宝贝,因为太过于珍贵我一直没有使用,今天找到了一样。这个是……”煞婆仙指着绿茵茵的瓶子道,“他临终前的最后一滴眼泪。”
“啊?”二舅五雷轰顶般,不可思议道,“死人的眼泪……你是让我喝掉它还是在我的眼睛上滴啊?”
“是滴在眼睛上的。”
“你师父生前也是阴阳眼啊?”
“是啊,他一生都在为自己修为修行,见多识广,知道的事情我是听说过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在他临终前他跟我说,他已经虚弱得能看到床边的黑白双煞了,就是跟牛头马面的那种,你知道的,人快要死了,会见到很多的不干净的东西,他最后吃了一种不知道是什么药,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死了,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睁着,鉴于他生前的愿望,他的眼框上面的泪水被取了下来,留给世后需要的人们……”
听起来煞婆仙的师父还算是个为人们服务的好萨满,这辈子受到的荣誉比煞婆仙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吧,管他是迷信还是骗子,如果目的是为村民办事的,那么就可以提倡与支持,当下心里产生了几分崇敬,暗自祈福此人在阴间一路好走,如果是把他的眼泪滴到自己的眼睛上,那得好好保佑过程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呀。但问题又来了,二舅看着这一大片绿色的东西不禁问道:“可是,不是说一滴眼泪吗,怎么一大瓶绿油油的?”
这么一问,煞婆仙也是满脸疑惑,自个莫名其妙道:“是呀,怎么这些年陈放着变多了呢?”
二舅和胡鹏贵差点没晕倒。煞婆仙揉着长满黑痣和斑点的太阳穴,思忖好久,突然才连连拍着自己的大腿:“噢噢噢,想起来了,这个是我师父收集的牛眼泪,那瓶人的眼泪我不知道放哪了。”
二舅再一次被雷到,这玩意是牛的眼泪,难道放久了变质连颜色都变成了绿色吗,他宁愿相信这是狼的眼泪。
“你放心,这是牛的眼泪,是我师父当年一滴一滴亲自从牛眼眶里收集起来的,宝贵得很呐,虽然说时间长了点,颜色也不对了,但是它的作用和效果都是一样的!”
二舅直担心这玩意滴到眼睛上,要么是瞎了,要么是交叉感染,与其下半辈子摸黑瞎灯地过,倒不如直接死掉,在阴间还好有双眼睛看黄泉路。他指着泪水瓶,浑身不自然:“你,你还有其他开阴阳的工具吗?”
“你说其他的办法啊,有是有,你等着……”煞婆仙把绿瓶牛眼泪放回去,重新又在抽屉间隔里掏出锤子剪刀锥镊子小刀短锯……二舅再次满头黑线。翻了好一阵子,她拿出一小锦布包裹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狭长。
“这又是什么?”二舅指着那锦布诧异的神色依旧。
煞婆仙边打开锦布边说:“这是我泡了药水的柳叶,用来擦眼的,我已经在柳叶上做了结印,随时可以用。”
“cha眼?怎么cha?cha哪个眼?痛不痛?”二舅又是一连串的担忧。
“跟你说吧,这个手法估计是最便宜的也最划算的了,但是听说效果不是很好,我自己没用过。”
“效果不好,这会怎么样?”
“我也不太懂,最多就是变成斗鸡眼吧。”
二舅情不自禁地把两瞳仁缩到一块,像是两块墨玉掉到了水缸的底部:“是这样吗,我下辈子只能这么过了?”
胡鹏贵用拐杖朝他后背捅了捅,说道:“柳叶结印是道人们常用的手段,村里很受欢迎,你要想效果好的,可以去医院里移植阴阳人的眼角膜。像是现在的植皮手术罢了。不过价格很贵啊,你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