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床
他把耳朵贴到门板上,想细细听里面的声音。这么一听不要紧,他的耳朵在极短的时间内像是钻进了一只细长的蜈蚣,又痒又疼,他赶紧用小指使劲往自己的耳洞掏。那只虫子进入耳洞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鸣叫声,高函浑身像是被电到了一般,他直挺挺地站住忍受着,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其实小虫的鸣叫并不大声,但是此时却是攀附在耳膜近在咫尺还要近的地方的上,扩散出来的声音无疑大出了好几百倍。
高函张大着嘴不敢叫出声,赶紧找一处地方躲起来掏耳朵,短短几十秒钟,他快要被这只虫子给折磨疯了。脑袋内就好比放了一条四十万响的鞭炮,没完没了。手头上没有掏耳勺,一根细小的棍儿都没有,看到尖锐的一角,高函就有用脑袋往上撞的冲动。虫子在耳朵内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却是没有朝外面跑出来,而是时不时地往深处钻。
这样下去,自己的耳膜非被钻破了不可,高函是气急气败却是无计可施,如果要说把耳洞封住让虫子窒息不太可能,因为虫子没了空气,它很可能在窒息之前盲目地使劲乱钻,很可能直接造成耳膜穿孔,况且一只能钻进耳孔的虫子,要想用窒息这个法子就未免迂腐,高函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它窒息。慌乱中看到一盘走道里摆设的观赏植物,绿萝,他赶紧摘下一片叶子,用力搓了搓,然后让挤兑出来的叶汁朝耳孔里里滴。
不知道叶子的汁水对虫子有没有杀毒作用,但是异味的液汁滴进耳朵里混合着里面的分泌物,似乎变得有些粘稠了,而小虫子一下被粘住,似乎sao动大为减弱。高函觉得奏效,赶紧又摘了几张粗厚的叶子朝耳孔挤液汁。
说也怪,连续滴了一会,耳膜内再无声响,连高函都觉得挺是不可思议,思忖着绿萝是哪种虫子的克星,既然虫子在耳膜内生死未卜,也不再兴风作浪,高函也就把搓碎的叶肉朝耳孔一塞,彻底封住了耳孔,他想回去后再找法医给取出来。
忽听得紧锁的门内有响声,高函瞥了一眼楼梯口,发现没有任何人影晃动,他疾步又重新靠近木门,这次,他不再冒冒失失地鲁莽,鉴着走道的灯光,他是看清了这扇木门的玄机。木门竟然是一扇镌刻着古代复杂图腾的门。这扇门的诡异之处就在于人不靠近的时候,在走道中折射出来的光线和图腾几乎相融合,但是人只要一靠近,视网膜里就会出现明显的轮廓,刚才自己的失误就是因为这种奇怪的错觉。
高函盯着图腾,发觉有好几处极为熟悉,不过整体颇为抽象,似乎有多腿的动物,或者是一种类似于饕餮的龙,旁边都是回纹,还有奇形怪状莫名其妙的篆星纹,层层叠叠,错综复杂。高函后退了一步,忽然发觉,这怎么这么像盘丝洞的入口?
但听得门内又发生异响,高函昂提头来发现顶部并不是严丝合缝的墙壁,在沿着门板至上方有一条直线豁口,直线豁口正好与房室内相通,不过直线豁口窄之又窄,仅有两张卡片重叠的厚度。若是直接破门而入便是毁了计划,还没到无计可施的地步高函是得要尝试各种手段,也要查个究竟。
看着周围都没有可以攀爬的承垫物,走道也只有几盘绿萝,要把几盆绿萝当做垫脚石也不是上乘之举,高函用袖子口把自己的鞋底下灰尘擦干净,然后揣上几颗盆栽里的卵石,折下一叶绿萝,叼在嘴里,就顺着两边形成九十度夹角的墙壁往上攀爬。
这九十度夹角攀爬墙壁可算是一门考技巧考力度考耐力的绝活,高函第一回当了个螃蟹,他脚下一发力,就地一跳,两腿两手都压到了两侧的墙壁上,真个人便离开了地面。其实他的着力点都在接触墙壁的侧面上,稍有不慎便滑下去摔个四脚朝天。当然,身为一个干警队长也不是省油的灯,高函的身手并不比两个下属差,似乎技术更加娴熟,三下两下便是爬到了天花板的顶部,这时,他伸着脑袋,朝那个极其狭窄的直线豁口往内窥视。
直线豁口正好相当于一扇门的门缝,不过缝隙内却是白浊一片,高函左右瞧看是不得要领,这时才发现,原来缝隙中竟然遮拦着一大层蜘蛛网。普通的蜘蛛网仅仅就这么一层,而且镂空,呈散射型层层格格,根本无法挡住视线,形同透明。这次看到的蜘蛛网,竟然是如千百层蜘蛛网重叠在一起,根本无法一堵乾坤。
高函这才想起昨夜在楼底下看到那窗口奇怪的颜色原来出自于此,他之前还以为是一种灯光的氤氲光晕造成的,现在总算是获得明朗。但是疑问来了,这间小阁楼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蜘蛛丝?他两眼一抬,从头顶上拔下几根头发来,拧成一条直线的发绳,然后朝着缝隙内插进去。再次拔出来的时候,发绳的一端竟然牢牢地粘着蜘蛛丝。
蛛丝看起来并不是多年沉积陈旧的,而更像是刚吐出的新鲜蛛丝,丝丝是光亮白银,似乎还能感触得到蜘蛛尾部的粘液。
小阁楼内的神秘很是让人费解和向往。高函决心要一探究竟。正想寻找着有没有更大豁口有机可趁的时候,忽听得楼梯口下面传来脚步声,他顿时冷汗都下来了。此时他正如一直蝙蝠一般紧紧贴在天花板上,四肢撑着两边墙壁,脑袋一侧朝着直线豁口偷窥呢,这层阁楼并不算高,阁顶是用轻钢龙骨石膏板做出的天花。石膏板是以熟石膏为主要原料掺入添加剂与纤维制成,有质轻、隔热、吸声、不燃和可锯xing等xing能。也正是有这种功能,高函的一举一动所发出的声响几乎成了无声无息。
不过这石膏板与轻钢龙骨(由镀锌薄钢压制而成)相结合的轻钢龙骨石膏板光滑无比,只有衔接的微小缝隙,本想能有个凹凸点可以攀爬挪动,却是整个阁顶除了隐匿的线路,装潢的矩形条条板板外,却是毫无着落点,高函只好蜷缩着保持在半空不动,至于会不会被对方发现,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随着楼梯口的人影缓缓上升,一个头颅进入了高函的视线,这也让他更加云里雾里。这人就是当日棺材铺的年轻代理人,小蕾口中所说的卡暐。高函记得董武鬼川曾经警惕地谶言卡暐可能中蛊毒为人所奴役利用,因此他的出现让高函极为关注。至于董武鬼川的话是否属实,很可能就在今晚揭晓,如果属实,那么会有更多的疑团能水落石出。
卡暐目光呆滞,一上来整个人就如着了魔般,两眼前视,丝毫没有左顾右盼,一到门前,便朝门板喊:“老爷子。”
“卡暐叫段家财老爷子?”高函一松懈,差点就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这两人非一般关系啊?
一会儿,门板一开,出来是果真是段家财老头子。不过,他的衣着和面色与高函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以前感觉这老头就是一个老佛爷老财主,今天面色粗糙,头发凌乱,脸上似乎多长出许多朱砂痣,斑斑点点,连他的手背都长有不少,身上披着一裘奇怪的服装,从头到脚拉拢,给高函有种死神的错觉。
此时,高函和他们两人呈着斜对角五米的距离,只要对方有一个脖子酸,稍稍扭动一下脖子就能发现他了。高函也好比露在枪口上的鸟,他可不指望嘴里的那截绿萝叶子能遮掩住他这庞大的身躯,要有鸵鸟的思维才有这自信吧?听得下方他们一老一小对白很严谨,旁若无人。
段家财:“东西都弄好了吗?”
卡暐:“回老爷子,都弄好了!”
段家财:“下次再出差错,你可就不那么幸运了!”
卡暐:“是,老爷子,这次是我一时粗心大意。”
段家财:“你这些日子在棺材铺里看好了,我想要用的时候,你随时搬过来。”
卡暐:“知道了,老爷子。”
段家财:“好了,你下去吧,我有什么事再通知你。”
卡暐:“是,老爷子。”
卡暐说完,径直是转身朝楼梯下噔噔噔走了下去,高函在他们斜对面的头顶是看得一清二楚,却是不明白他们对白中的其中含义,段家财说在棺材铺,那么不明摆着说那日高函他们在棺材铺里发现蹊跷吗?至于这蹊跷,是否关于陌昌所说的发现二楼有一间室门紧锁,后来小蕾再去的时候发现卡暐晕倒在紧锁的门内。小蕾描述,说有黑色大蛇皮包裹着一个矩形物体,十有八九就是段家财和卡暐现在涉及的内容。
段家财转身回到阁子内,高函刚想挪动个位置,企图从上面轻声跳下来,但看段家财进门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他登时来了主意,把嘴里的绿萝叶子折断成好几段,用力一甩,碎叶梗在楼梯口往下洒出一条凌乱的阴线。高函又把刚刚捡来的卵石用力扔在木门上,卵石撞击木门发出巨大声响,直接反弹滚落到楼梯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