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中河从桃花沟来到了鸡鸣县后,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张一笑已经在一家大排档安排了酒席。
让厉中河感到欣慰的是,欧阳宾、傅诚然那些同一批的挂职干部张一笑谁都没有叫,整个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中河,咱们哥俩真是有缘。”张一笑举起酒杯来,道:“从小在一块儿光着屁股长大,然后一块上学,一块参加工作,一块挂职,可是捏,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挂职干部了,而是县政府的正式干部。”
说这话时,张一笑不无艳羡之意。
厉中河微微一笑,干了杯中酒,道:“一笑啊,咱哥俩就别讲那么多虚的东西了,扶贫办的事,你得跟我好好说说,也得让我有个准备不是?”
张一笑笑了,道:“中河,咱们扶贫办人不多,也没有多少工作,混日子还是可以的,我现在就很轻松,咱哥俩以后能天天在一块儿喝酒了。”
说着,张一笑把扶贫办给厉中河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鸡鸣县扶贫办位于县政府老北楼,这是一幢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楼,县委县政府曾经就在这幢楼,随着2001年新楼落成,县委县政府便搬离了这幢楼,这幢楼里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扶贫办。
扶贫办共有一位主任、两位副主任、四名科员、一名挂职干部。主任是桑家明,他对厉中河比较熟悉,也有过一面之缘,上次市县两级工作组到江石镇去调研,厉中河的表现至今还让他念念不忘。扶贫办两名副主任名叫林发达和吕青,林发达今年五十三岁,濒临退休,在工作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招谁不惹谁,奉行官场中庸之道,在整个扶贫办里虽说是个老资格,但很少有人把他在眼里。吕青是一位大姑娘,今年二十五岁,比厉中河大了三岁,她的相貌一般,但工作上很有干劲,刚进入扶贫办三个月,在进入扶贫办之前,她是清河镇党政办公室主任。其他的几名科员,分别是张进、毛建功、李节高、王国华,张进负责财务,毛建功负责接待,李节高负责宣教、王国华负责各类文案的制定。至于那名挂职干部,那可是厉中河的铁哥们——张一笑。
“中河,知道你的工作是什么么?”张一笑问。
“明天我到扶贫办他们肯定给我分配的。”厉中河道。
“我已经给你打听到了。”张一笑道。
“呃?”厉中河眼睛大亮。
张一笑道:“你现在的身份是鸡鸣县扶贫办干事,负责对江石镇、三合湾乡、黑林子乡、临河镇、韦家集、六公岩乡等六个乡镇的扶贫指导帮扶工作。”
厉中河暗暗心惊,张一笑所说的那几个乡镇,可全都是鸡鸣县最贫穷的乡镇啊!操,桑家明也太他马不够揍了。
不过,厉中河相信自己能够干好。
“吕青结婚了么?”厉中河不关心自己的工作,而是关心起身边领导和同事的情况来,他觉得当务之急,这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张一笑一听,笑了:“没有。”
顿了顿,张一笑又道:“这年头的女人,结婚跟没结婚难道有什么区别么?”
“此话怎讲?”厉中河笑问。
张一笑点着厉中河的脑袋,郁闷地道:“你呀,你是故意考我的智商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的女人,结婚的时候又有多少是处女?”
厉中河笑了:“你小子,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想向你了解一下吕青这个人。”
“哎哟,你还别说,吕青这个人很不好对付,工作上眼里揉不得沙子,而且,人家还有后台。”张一笑灌了一口啤酒道。
“她的后台是哪位神圣?”厉中河轻描淡写地问,心里却提了个醒。
张一笑道:“吕青有一个舅舅,是海中市旅游局的局长,正处级啊,跟咱们谢县长是同级,貌似关系也很好。”
厉中河暗暗吃惊,这吕青在扶贫办虽说只是一个副主任,但影响力绝对不低!
“桑家明和林发达的情况怎么样?”厉中河问。
“桑家明以前是东滩镇镇党委书记,到扶贫办五年多了,林发达以前是县交通局副局长。”张一笑道。
“我说的是他们都有什么背景。”厉中河提醒道。
张一笑道:“桑家明跟戴书记关系不错,林发达也是戴书记的人。”
又灌了一杯啤酒,张一笑又补充道:“林发达调到扶贫办两个月了。”
厉中河暗暗心惊,这扶贫办可是谢县长重点关注的部门,他上任伊始就注意抓扶贫,可他和县委书记戴咏华之间也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可扶贫办主任、副主任竟然都是戴书记的人,他谢县长还怎么开展工作?
同时,厉中河也在琢磨着扶贫办副主任林发达这个人,他原来是交通局副局长,从这样一个油水丰厚的部门调到了清水扶贫办这个清水衙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他与交通局局长欧阳润东关系不好?要知道,欧阳润东可是谢县长的铁杆啊!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元素在内?难道这又是戴咏华的手笔?
总之,厉中河觉得这小小的扶贫办非常复杂,将来真正进入之后必须小心应付。
次日一大早,厉中河便找到了在旅店住宿的张德延和刘黑蛋,他先请大家吃过早点,又让王小强他们拿来几条好烟给兄弟们分了,打发这帮兄弟们赶紧上路。
张德延紧紧握着厉中河的手,道:“中河,在县政府工作不比咱们桃花沟,你一定要小心些。”
刘黑蛋大大咧咧地道:“德延老哥,你放心吧,咱们厉兄弟头脑聪明着呢,我相信他明年就当个副县长。”
“去你娘的!”厉中河擂了刘黑蛋一拳。
“哈哈哈……”刘黑蛋大笑。
厉中河对张德延道:“老哥,黑蛋是个好哥们,你以后可得罩着他。”
张德延拍拍刘黑蛋的肩膀道:“放心吧,哪天我跟怀英商量一下,在咱们桃花沟组织一个治安联防小姐,由黑蛋任副组长。”
“哎哟妈啊,咱也闹了个带长的职务。”刘黑蛋兴奋得双目放光。
由于从县城到桃花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所以,厉中河没有跟他们聊几句但催促他们上路了。
上午八点,厉中河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昂首进入了县政府,径直朝着扶贫办所在的老北楼而来。
由于近几年来县委县政府的扩建,整个县府大院比以前大了五倍不止。县委大院位于最北端,紧挨着是县府大楼,两幢楼皆为五层且有两条通道。昔日象征着鸡鸣县最高权力机构的老北楼显得矮小而残破。
厉中河站在院子的正中央,抬起头来,仰望那晨光下闪亮的国徽,心中无限感慨。他知道,自从踏入这县委县府大院的这一刻起,自己这才算真正踏入了官途!
这样想的时候,厉中河也已经来到了老北楼,仅有三层的老北楼的楼顶,树立着一杆锈迹斑斑的旗杆,旗杆上交没有国旗,几株两搂粗的白杨静静地伫立着,枯黄的叶子在寒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飘飘摆摆落下地来。
突然,厉中河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喂,我说老厉,你这电线是咋接的?我听说你以前是电力局的骨干啊,就这么点水平?”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我说小王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过来看看,这不是电线的问题,也不是我的技术问题,而是总开关出了问题。”
厉中河一听,竟然是老爸厉国庆的声音,赶紧循声奔了过去,只见在楼梯口,一个三十多岁、超级发福的女人正在嗑着瓜子,对着厉国庆指指点点。
看着女人,厉中河心里没来由得一阵怒火,这女人难道就是扶贫办的王国华?她的样子,跟桃花沟的疯狗婆有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