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齐手里握着手机,焦急的等待着,既盼着铃声响起,又担心手机突然传出声音。他心理如此矛盾,主要是不确定会听到什么结果。
楚天齐在等一个电话,一个张姓秘书的电话。他刚才刚和对方通过电话,对方让他等回复。
要不要打电话,楚天齐纠结了很长时间,但最终还是打了。但让他欣喜的是,接电话的人不姓庞,而是姓张,还说是张省长的秘书。早知如此,又何必纠结呢?在欣喜之余,他向对方讲说了自己的目的。张秘书一开始不答应帮他传话,后来在他说了一堆好话,并做了相关保证后,张秘书才勉为其难同意了。
怎么他就换秘书了,什么时候换的?楚天齐既欣喜这个变化,也不禁疑惑,不知为何张姓秘书代替了姓庞的。楚天齐其实从来没见过姓庞的,但却知道这个人,而且印象极深。正因为如此,他今天才不想见到姓庞的,以免节外生枝或是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了看手表,离刚才通话仅过去了十多分钟,但楚天齐却感到非常漫长,就像过去了几个小时一样。他不禁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精神紧张。旋即他就不觉得可笑了,而是变成了深深的担忧:秘书应该就在对门,来回路上最多就是两分钟时间,加上说话,加上思考并给出答案,按说总共有五分钟就够了,怎么还没回话?
他不见我?还是正犹豫着?或是故意抻着?楚天齐心中焦灼不已。
“叮呤呤”,没有让楚天齐过度煎熬,手机适时响了,来电显示正是刚才拨打过的那个固定号码。稳了稳心情,楚天齐接通了电话:“张秘……张处长,辛苦了,您……”
“我不是处长。”冷冰冰甩出一句后,手机里声音继续传来,“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撒谎骗人?张省长说根本不认识你,没有你这个朋友。”
“不认识我?”楚天齐道,“我们前几天还见面了,两人一起待了好几个小时,还说了好长时间话呢。”
此话倒也不虚,但楚天齐却故意掩盖了事实。当时他和张天凯是见面了,是一起待了好几个小时,但那是副省长检查建筑工程,楚天齐只是众多跟班中的一员。两人那天也说话了,但却是各说各话,楚天齐当时是回答问题,而张天凯问话根本就没看着他。
对方根本没有要深究楚天齐语病的意思,而是不耐烦的说:“楚天齐同志,你也是副处级领导,在成康市也算是大领导,怎么能这么办事?你非说和省长是朋友,非让我去通报,结果让省长把我一通好训。我可是刚给张省长服务,你这不是害我吗?”
楚天齐忙道:“对不起,张处……张秘书。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和张省长的确认识,我可以当面替你解释。”
“哼,替我解释?我可不敢,你还是饶了我吧。”手机里的声音满是无奈和讥讽。
尽管对方看不到,楚天齐还是陪着笑脸说:“张秘书,你就再替我通报一下,我真有急事向张省长汇报,我……”
“求你了,害我一次不够,还想把我饭碗彻底打碎了?”对方声音非常不客气,“以后你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就这样。”
听到对方要挂掉,也听出对方拒绝的很坚决,楚天齐急道:“等等,等等,你可不要后悔。”
“什么,你竟然威胁我?”对方提高了声音,“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叫内保了。”
“张秘书,在你采取不当手段之前,请你听我说完,好吗?”楚天齐的声音一下子变的很冷,“我说的内容非常重要,你要是不听的话会后悔的。”
手机里静了一下,传出了两个字:“快说。”
楚天齐下意识的四周看了看,走下了两级台阶,才对着手机道:“你转告张省长,他如果不见我,一定会终生后悔,而且很快就会后悔的。”
手机里响起一声厉喝:“楚天齐,大胆。刚威胁完我,又要威胁省长,你想干什么?”
楚天齐没理对方的茬,而是又说道:“我还告诉你,你如果不给我通报的话,你也会终生后悔的。”
“你……你,我不怕你威胁,我要喊……”对方声音非常激动,显然气的不轻。
楚天齐“耻笑”一声:“你当然不怕我,可你要是不通报的话,就会因此误了张省长的大事,张省长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你……”一声“你”字传出后,手机里静了下来。静了足有两分钟后,才响起弱弱的声音,“真的?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骗你?”楚天齐声音更冷,“马上去汇报,否则你就误大事了。”说完,直接挂断了手机。
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呼出,楚天齐顿觉身上有些发软。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额头有了汗水,胸前衣衫也有好几块被汗打湿的地方。这并非楚天齐胆小,而是他知道刚才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自己从心里并不敢威胁省领导,也不想那样做,但事实上刚才就是在威胁张天凯和张秘书,这种事是可以上纲上线的。如果张秘书要是把这些话录音,即使不录音,而是直接告发自己,那自己就会吃不了也兜不走。要是张天凯再适当加以引导、渲染,那自己的仕途就到此结束了,还会因此承担相应的罪名和惩罚。
楚天齐真不想说这些,可现在如果不说这些,那就见不到张天凯,眼前的危机根本就解决不了。他现在之所以授人以话柄,是在搏,在搏张天凯会在乎“终生后悔”,在博张天凯是“穿鞋的”,而自己是“光脚的”;他还在博,博张秘书会担心因传达不到而被张天凯收拾。
既然要搏,那就是机会和危险并存,“危机”一词既源于此。想到这里,楚天齐豪气陡增,既然已经说了,怕他何用?顿觉身上轻松不少。于是他擦了擦额头汗水,又轻轻的抖了抖胸前衣衫,以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站在那里。他虽然心里已经释然,虽然看似无所谓,但其实却很难完全做到气定神闲,“轻松”也只是相对而言。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心又再次浸上了汗珠。
……
省政府七楼那间办公室里,威严的男人眉头紧锁,眼睛盯着烟灰缸里的半截雪茄烟。他的眼神木然,显然脑子里正想着事情,想着与面前景物不同的事情。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鹏飞的父亲张天凯,也是河西省副省长,协助省长分管建设、安监等工作。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长时间,从秘书走出屋子后,他就一直盯着雪茄想事情,秘书已经出去将近二十分钟了。
秘书二次来替楚天齐传话,张天凯可没想到。他没想到秘书会这么“锲而不舍”,会首次碰壁再来二次,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对其有看法?更没想到,楚天齐竟然敢说出那样的话,竟然敢威胁自己。说什么如果不见他,自己会终生后悔,还说很快就会后悔。
刚才听到秘书的汇报,张天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姓楚小子胆肥,可没想到会这么肥,难道是那小子脑子有问题?不应该呀。可正常人怎么敢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说的不客气点儿,那不就是一只赖皮狗在向狮子挑衅吗?
赖皮狗现在就向自己这只狮子挑衅了,那话可是响当当的,“终生后悔”四字响彻耳畔呀!虽然是秘书转述的,虽然秘书用词婉转,但可以想见那小子说话时的神气。那小子从一个白丁迅速成长起来,显然不是白痴,而且脑筋灵光,可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违反常理的话,这太不正常了。难道……
张天凯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传言,传言那小子首都有人。对于这个传言,张天凯一直将信将疑,而且更趋向于怀疑。他觉得,如果首都真有人的话,就凭那小子的能力绝不仅于此,应该至少是正处级才对,就是弄个副厅待遇也有可能。可如果不是因为有靠山的话,那小子又怎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到底是有什么依仗?
听那小子的意思,就因为自己不见他,就会终生后悔,就会立刻后悔,这也太玄了吧?他把自己当成谁了?他不就是个小副处吗。
转念一想,张天凯又不禁疑惑:难道楚天齐有什么重要的话,难道他纂着自己的把柄?笑话,自己怎么会让他抓到把柄?
那么会是……张天凯忽然心中一惊:莫非是那孽子的短处被抓到?
想到孽子,张天凯顿时不踏实起来:那可是一个惹祸的祖宗,到现在给自己找的麻烦不计其数。自己的副部级别姗姗来迟,进入省委常委行列更是渺茫无期,就与那孽子不无关系。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症结所在,越想越心里没底。张天凯迅速收回目光,拿起电话,拨了几个数字。
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省长,您……”
张天凯打断对方:“让来他吧。”
“谁?”对方声音传来。
“还能有谁?楚天齐。”张天凯没好气的说。然后“啪”的一声,把听筒压到了话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