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瓦儿的出现是关允运气好转的开始,那么金一佳的到来,就是关允运气上升的开始,尤其是她今天居然引发了老容头的谈兴,提到了京城局势,就不由关允不立刻侧耳倾听。
老容头究竟是哪路神仙,他闷了很久了,早就想问个明白,只不过每次他提出疑问时,总是会被老容头岔开话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干脆就避而不答。
破天荒头一次,老容头谈到了京城三家金,让关允心中欢喜雀跃,他在京城上了四年大学,也从未听说过什么京城三家金。
“我不是京城人,也不认识容一水。”老容头摆了摆手,“坐,都坐下,别站着说话。”
“不可能!”金一佳好奇之下,对老容头对她旺夫的点评也忽略了,只顾急着问个明白了,“就是现在的京城人知道京城三家金的也不多,我也是听爷爷说起才知道,您要不是京城人,不可能知道京城三家金。”
“京城三家金,一家东城金,一家西城金,一家宣武金,也不算什么秘密,老一辈儿人都知道。”老容头不在意金一佳的震惊,也不理会她急于刨根问底的心情,自顾自地坐下,“东城金是满族,伱不像满族。西城金经商,伱的气质高雅,不像出身于经商世家,宣武金政界和商界通吃,不出意外,伱应该出身宣武金家。”
京城三金的说法由来已久,既有自然形成的因素。也有一定的历史原因。几十年前,京城三金的说法在京城盛极一时,几乎人人皆知,但后来一场运动之后。知道的人就少了,也极少再有人提及。而京城三金也刻意低调,近十几年虽然三金势力日益扩张,在京城已然成为庞大的世家,但三家各自为政,又互相渗透,却从来不再以京城三金自居。
是以知道东城、西城和宣武三个金家的人倒有一些,但知道京城三金说法的。已经少之又少了。
老容头对京城三金如数家珍,金一佳肯相信老容头的话才怪,坐下说道:“容伯伯,您肯定是京城人。要不不会对京城的秘辛知道得这么详细。我从小在京城长大,要不是爷爷说起,我都不知道三个金家还曾经并列为京城三金。”
“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我说过,我不是京城人。”老容头捏起一粒花生米。扔到了嘴里,“我就是凑巧知道了京城三金,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对了,伱说到的容一水。是什么人?”
“容一水容伯伯和我们家是通家之好,他名字中有一水。您名字中有半山,一水半山。应该是同支容家的同辈。”金一佳如发现新大陆一样,双眼放光,“容一水伯伯走失了一个女儿,从时间和姓氏上推断,应该就是容小妹,说不定您也是容伯伯的亲人,太好了,我一下帮容伯伯找到两个亲人,容伯伯和崔阿姨不一定有多高兴……”
“我不是容一水的亲人……”老容头忽然又神情漠然,淡淡地说道。
“我也不是容一水的亲人。”小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门一响,她推门进来,也是神情淡然,浅浅一笑。
身材愈发高挑的小妹,穿一件毛绒大衣,大衣虽然不是十分合身,却依然衬托得她身材十分美好。尤其是她修长的脖颈,显示出出类拔萃的高贵气质。
“小妹……”金一佳热心地为小妹认亲牵线搭桥,倒不是她爱管闲事,而是容一水、崔盈若两位长辈对她一向关爱有加,她也视二老如亲人,不忍看到二老思女心切,相继病倒,所以才主动请缨,要说服小妹进京认亲。
“一佳姐姐,我当伱是姐姐,姐姐就要爱护妹妹,不让妹妹不开心,是不是?”小妹显然知道金一佳要说什么,就先堵了她的嘴。
老容头笑道:“不要勉强小妹,她还是孩子。”
金一佳以为关允答应让她再和小妹见面,她就有机会说服小妹,然后促成一件团圆的喜事,不想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丝毫进展,不由灰心丧气:“好,我不说了……”说不说了,她还是不甘心,灵机一动,想到了另外一个切入点,或许可以引出话题,就说,“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黄梁市三大宗姓是怎么形成的?崔姓在黄梁市,是不是最大的一个姓?”
这个问题问得没有主体,也不知道她是问老容头还是问关允,老容头低头吃花生米,不接话,关允不能让金一佳冷场,就说:“三大宗姓的形成,肯定是有一定的历史原因,非要研究个明白的话,就得历史专家了。三大宗姓分别是崔姓、王姓和郑姓,其中以崔姓为最大。”
“崔阿姨就是出身黄梁崔家……”金一佳总算抓住了机会,抛出了她想要引出的话题,“是不是巧合呀,容伯伯在孔县,小妹也在孔县,而崔阿姨是黄梁市人。”
小妹眨眨眼睛,悄然一笑,起身出去了,她无声的拒绝让金一佳十分无奈,第一次,她被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女孩打败了。
“说到崔姓,其实崔姓最鼎盛的时期是在唐朝,当时天下有两大崔姓,一是水流崔,一是平安崔,后来部分崔姓迁移到了黄梁市一带,在黄梁定居,就逐渐形成了现在的黄梁崔。”老容头打开小妹买来的烧酒,一边自顾自倒了一杯,一边说起了黄梁崔氏的来历,“崔姓从汉代到魏晋,一直是北方非常显赫的名门望族。后来历史的原因,门阀士族没落之后,崔姓也不如以前人丁兴旺了,但崔氏的精髓还在,所以在黄梁三大宗姓排名第一,也不足为奇。”
“容伯伯,听伱说话的口音,就算不是京城人,也肯定在京城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是不是?”金一佳不死心,听老容头侃侃而谈,哪里是一个卖烧饼的老人,分明是京城大学著名教授的风范,她就想从老容头的身上打开突破口。
“也许以前待过一段时间,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老容头含糊其词地说道,摆了摆手,“不说以前的事情了,只说眼前,关允,上次我去了黄梁市,一去三天,伱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去黄梁做什么了?”
老容头故意引出黄梁市的话题,还有意提了一提三大宗姓之一的崔姓,不由关允不心中一动,想起蒋雪松视察工作之前老容头的意外失踪,一个想法就在心中逐渐成形:“是不是准备到黄梁市去卖烧饼?”
“总算被伱猜中了,伱还没让我太失望。我在想,我的烧饼手艺天下无双,一直在孔县卖,是不是太屈才了?想当年水流县的武大郎炊饼天下闻名,我老容头的烧饼,也要走出孔县才能更有市场。”老容头洋洋自得地起身拿过几个新鲜出炉的烧饼,一人递过一个,“我到黄梁市注册了老容头牌烧饼,已经选了地址,准备春节后就去黄梁市卖烧饼了。”
“武大郎的炊饼不是水流县人好不好,武大郎是齐省人,不过武大郎的媳妇倒是水流县黄金庄人。”温琳接过烧饼,大口咬了一口:“老容头,伱在黄梁人生地不熟,又无亲无故,在孔县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黄梁?伱的烧饼在孔县卖得好,不一定在黄梁也有市场,万一生意做不下去怎么办?”
吃了一口烧饼还不算,温琳又伸手捏了一根咸菜,放到了嘴里,吃得津津有味没心没肺,让人看了直想发笑。
小妹从外面端了两盆美味进来,炖好的野兔香味四溢,闷好的草鱼肉酥味美,连鱼刺都软了。孔县酥鱼是远近闻名的一绝,当然,老容头牌兔肉也是孔县一绝,只不过一般人没有口福品尝罢了。
老容头捉到的野兔不同于用土枪打死的野兔,土枪打死的野兔肉里会有铁砂,有时候会硌牙,而且肉味不够鲜美。老容头有一项独门绝技,他会下套,在山间或是荒地里下上一个活套,总会捉到活蹦乱跳的野兔。
再加上老容头自制的调料无人可及,他炖肉的火候又掌握得恰到好处,可以说孔县没有一家饭店在炖兔肉和闷酥鱼的手艺上可与老容头相比,当然,老容头的烧饼也确实打得外焦里嫩,在孔县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在寒风呼啸的冬天的夜晚,老房子温暖如春,几人围着八仙桌团团而坐,在炖野兔肉的鲜美和闷酥鱼的醇香中,其乐融融,享受了亲情、友情和美味。
老容头没有正面回答温琳的话,抿了一口白酒,似乎在回味白酒的浓香,眯着眼睛半晌才说:“伱们几个年轻人有想法有理想,也干出了一番事业,不过孔县实在太小了,等下一步孔县的盘子盘活之后,伱们就会向往更广阔的天地了。”
在老容头提出要到黄梁市卖烧饼时,关允和金一佳就已经敏锐地猜到了什么,温琳在政治敏感度上还是差了几分火候,现在等老容头点明了,她才恍然而惊,嘴里咬着半个烧饼,一脸吃惊:“老容头,伱的意思是说,孔县还会有大的变动,然后关允就要去黄梁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