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澜除了工作很少用邮箱, 自然也不知道林寻说的邮件是什么，看他这煞有介事的表达方式祁澜第一反应是他在恶作剧。
【什么鬼？】
林寻回复：【快去看！看了就知道了！可怕！！！】
看着满屏的感叹号，祁澜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点开邮箱, 果然有一条新邮件, 发送地址很陌生, 内容只有一句话：2018年9月30日, 我等你们。最后还附上了一个地址，署名是周明子。
祁澜脸色骤变，顾臻铭注意到他的变化, “怎么了？”
祁澜没功夫搭理顾臻铭，切回微信给林寻回消息, 【你也收到了？】
【不仅仅是我, 高三二班全体成员都收到了！你说是谁这么无聊恶作剧吓人啊？】
祁澜抬头看向顾臻铭, “你看看你邮箱。”
“邮箱？”顾臻铭点开邮件，果然也收到了那封署名为周明子的邮件。“周明子……”顾臻铭微微皱眉,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谁？”
“他曾是我们的同学。”祁澜沉声道，“你忘记了吗？长得很清秀，戴一副眼镜，平时话不太多的那个？”
顾臻铭沉思片刻, 摇了摇头, “高中同学几十个人, 我真正记得的只有你和林寻。”
祁澜忍不住问：“我也就算了, 为什么还有林寻。”
“因为他总是缠着你, ”顾臻铭语气有些冷，“我讨厌他。”
祁澜想起他们在同学会见面的情景, 又想起两人在朋友圈的互动，还真没看出来。“不说林寻了，这个周明子我和他也不熟，但我对他的印象很深。”祁澜顿了顿，“在高三国庆放假的前，他……他服毒自杀了。”
顾臻铭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他。”
周明子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又是农村出来的孩子，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在紧张的高三时期，他的死讯并未在学校引起多大的波澜。学校给出的说法是周明子因为承受不了学习压力自杀，他的家人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说法，没有在学校里大吵大闹。祁澜记得在周明子死后的第二天，他爸爸出现了。那个双鬓半百，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男人从宿舍里带走了周明子的遗物。祁澜站在门口看着他，心里难受得要命。但很快，他就和其他同学一样，把周明子抛在了脑后。也只有日后和他人聊起相关话题的时候，会拿他出来说事，“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因为压力太大，在高三那年自杀了。”
顾臻铭上网搜索了邮件中的地址，发现那是一间坐落在城中村的廉价出租屋。“发邮件的人，是想让大家去这里，做什么呢？”
“而且是在周明子十周年的忌日那天。”客厅里冷气开得很足，祁澜不禁打了寒颤，“到底是谁啊，装神弄鬼地吓咱们。”
“你觉得这是一个恶作剧？”顾臻铭问。
“不然呢？”
顾臻铭没有回答，他点开屏蔽了的高三同学群，果然大家正在里面讨论得热火朝天。他朝祁澜眼神示意，祁澜便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谁这么无聊啊，拿逝者开玩笑，太不尊重人了。】
【估计是觉得夏天太热，想要大家清凉一下。】
【我觉得挺刺激的，9月30号那天有没有人组队，一起去邮件上的地址看看？】
【邱博你胆子是真的大，不怕周明子真的回来找你啊？我记得当就你欺负他欺负得最狠。你敢说你和他的死没有关系？】说这句话的是个名叫苏庆薇的妹子。苏庆薇当年是他们的班长，这姑娘学习好，人也很正直，干什么都是一本正经，这种个性在一群叛逆少年少女之中总显得格格不入，因此也遭到了大家一定程度的排挤。此话一出，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后来还是邱博忍不住再次跳出来，【这关我老子什么事？再说了，当年谁没欺负过他？大家年纪还小，打打闹闹而已，也就班长你还放在心上。】
苏庆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热闹看够了，祁澜问顾臻铭：“你欺负过他没有？”
“没有。”顾臻铭想也没想就回答道。祁澜也猜到了这个答案，十七岁的顾臻铭性格高傲，目中无人，除了自己基本和其他人没有过多的交集，参与校园暴力这类事件更是不可能。
“我也没有主动欺负过他。”祁澜愧疚道，“但是我记得，有一次周明子腿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邱博有模有样地学他，我……我忍不住笑出声了，还笑得蛮大声的。”现在回想起来，祁澜才意识到当时他们做的有多过分。也许对施暴者来说，每一次的捉弄和嘲笑都不值得的一提，可除非亲身经历，他们永远不知道这对被施暴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他们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成了压死周明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臻铭似乎看出了祁澜的想法，安慰他道：“祁澜，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祁澜苦笑一声，“你这是在发好人卡吗？”
“你是唯一一个会邀请他一起打篮球的人。”
“有吗？”祁澜努力回想着，“连我都不记得了，你会记得？你不是连同学都记不住吗？”
“我记不住他们，但是我记得你。”有关你的一切，我全都记得。见祁澜还是一副郁郁寡欢，心不在焉的样子，顾臻铭关了电影，打开灯，“好了，既然你觉得是一个恶作剧，就不要多想。”
“好吧。”祁澜见时间已经不早，便收拾东西准备告辞。顾臻铭也没挽留，只道：“电影又没看成。”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看不完这部电影了。”
顾臻铭点点头，笑道：“好巧，我也这么认为。”
祁澜回到家里，洗完澡后收到顾臻铭询问他是否安全到家的微信，他回复了之后又看到同学群里多了几条消息，有人找出了高三刚开学时高三二班的集体合照。照片拍得有些模糊，在几十个小人头里祁澜一下子就找了顾臻铭，在他旁边是笑容灿烂，比了一个傻逼剪刀手的自己。他又找了几遍，才认出了周明子。周明子站在最后一排的边上，他的个子不算高，半边脸被前排的男生挡住，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如果他没猜错，这也许是周明子生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祁澜当晚睡得并不好，梦境杂乱不堪，前一秒他还坐在办公室里写报告，下一秒他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在英语课上百无聊赖地打哈欠，偶尔回头看看面无表情的顾臻铭。突然，教室里开始变得吵闹，一个面容模糊的同学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祁澜你听说了没！周明子死了！”
次日醒来的祁澜疲惫不堪，挣扎地起来上班。人事部的同事告诉他，通过两轮笔试，他们选出了十个人作为行动组新成员的候选者。祁澜要看候选者的资料，还要准备面试，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空再去想周明子的事情。而顾臻铭一大早就坐上了去影视城的飞机，祁澜还收到了他报平安的微信。没过几个小时，他就在网上看到了《唐梦》正式开机的新闻。祁澜特意去翻了下评论，评论的画风可谓是两极分化，粉丝们纷纷叫好，表示期待，也有不少人吐槽顾臻铭光有外表没有演技，一看到他的名字就不会去看这部剧。祁澜看完之后给顾臻铭发了一个“好好干，我看好你”的熊猫头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