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何林如此胆小之人,都受到了提拔赏识,其他人会怎么想,朱载坖当然能想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工人工匠每日辛劳,所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如果真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匠,朱载坖也不会吝啬于给对方一场富贵。
朱载坖想的非常明白,他其实付出的并不多,但是这种巨大的示范效应,却是极为强烈。
早在近两千年前,便有了千金市马骨的故事。可是世人却理解的偏了,只看重满肚子四书五经的儒家弟子,却对其他从事各行各业之人都视而不见,甚至是鄙视为贱业。
朱载坖虽然身为皇子,但是他却有着更先进的思想,更高层面的认识。对于读书升官,光宗耀祖这些常人趋之若骛的事情并不感冒。哪怕后世也是如此,却依旧影响不了他。
只因朱载坖心里有种深深的责任感,要改变这大明的命运,要改变这三百年一轮回的封建帝国巨大惯性。让这老大帝国,走上一条不会触礁的道路。
如果朱载坖没记错,在原来的历史上,九十年后大明便会龙旗坠落。战乱杀戮,将会冲击整个中华大地,让文明再一次毫无尊严。
还是真的闲不下来啊,朱载坖不禁摇摇头。
让工匠们自己接着干,他带着孟冲等人在铜铁作坊之中四处查看。
此时的冲压造币已经很是成熟,每台冲压机旁,居然只留了两名工人在那里盯着即可。
铜钱被冲压出来,便自动掉入一口铁箱之中,以防有人盗取。
另外,又看了甲胄和刀剑的制造所。
随着水力冲压机的应用,许多原本都麻烦的工作,都简化不少。不但产量上来,就是质量也一样要高出外面的作坊不少。
最后,在孟冲的带领下,一行人去了西山脚下的火器场。
这里可是目前皇庄最保密的地方,到时钢炮试制成功,也是要放到这里来造的。
弹丸制作没什么好说的,火药制造太危险,孟冲都不敢带着朱载坖过去,一行人都去了穿山铳的作坊。
此地更是离不开水力传动机器,尤其是铳管需要用钻床来打孔。那么长的一根铁棍,要整根都钻穿,可是非常的不容易。
在这里朱载坖看到,大明的钻床是垂直来钻的,就怕平着钻会将铳孔钻的歪了。
一架水车,带动了十台左右的钻床,日夜不停的转动。旁边只要有人盯着,莫要钻头停转即可。
“这里一天可出多少根铳管?”朱载坖看着一排排的钻床,问孟冲道。
“回殿下,这里共有钻床一百台。”孟冲对此如数家珍,“平均每台钻床,两天可钻一根铳管。一百台钻床,每天大约能有五十根铳管的产量。”
朱载坖扫了一眼那些吱呀呀转动的钻床,“若是人工钻这些铳管,要多长时间才可钻一根出来。”
孟冲咂了下舌头,“那可用时就长了,两三个人,至少要用一月之久。不象这水车钻床,可以不停的转动。转速快慢还可调节,异常的方便省力。”
到了后面,还有一间专门摆放铳管的房间。朱载坖在这里看到,已经有数百根铳管被装在箱子,摆放的很是整齐。
“现在这些火器,可有专人研究。”朱载坖问道。
“只有几名工匠在组装维修,都是按着殿下的图纸来造,谁又能及得上殿下厉害。”孟冲终于捞到了拍马屁的机会,恭敬的道。
朱载坖有点不满意,“你将这些工匠都叫来,我有新想法。这火铳,或许要改一改。”
“是。”孟冲立时去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很快便带着数名工匠过来。
“还不见过当今裕王殿下。”田义看着这几个不知所措的工匠,便提醒道。
这几人年龄不一,最大的有五十来岁,最小的不过二十出头。
看到朱载坖的宫中服饰,也知道必是贵人,便急忙行礼。
“大家不用多礼。”朱载坖抬手拦了一下,“你们整日里,与这火铳打交道,想必会很熟悉火铳的制造。不知道,可有何改进之处。”
其实朱载坖自己,已经有了想法。但他这么一问,就是为了启发这些工匠的主观能动性,让他们更多的思考,而不是只做一个装配工。那样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去哪里都能找到这种不动脑只干活的人。
“小的倒有些主意,也不知对不对。”一个三十出头的工匠犹豫了下,便站出来道:“殿下是想要一些新思路,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小人经常想,这火铳每次装填火药和弹丸,都要将铳身竖起。装好之后,还要用通条捣实,非常麻烦。若是这火药和弹丸,能从后面装入铳管,就会简单许多。”
朱载坖吓了一跳,几乎被这个工匠所说的话给惊呆了。
这不就是后装枪吗?居然真的有人能想到。
“你叫什么名字,仔细说说。”朱载坖一下子便来了精神,“如果说的有用,本王不会让你白白说出来。”
“小的叫魏老六,今年三十四岁。”魏老六咧着嘴道:“我今天出门就看到喜鹊叫,果然就遇到了贵人。”
孟冲听得脸红,这小子啰嗦的很,便斥道:“捡有用的说。”
魏老六急忙住了嘴,看着朱载坖道:“可以在铳管后面加个铁制铳栓,略小于铳管内径。先从后部放入弹丸,再将火药倒入到铁栓的空槽之内。推栓入铳管,火药便被压实。旁边也留有点火的小孔,火绳一触即可燃发。”
朱载坖的眉头一挑,这个魏老六说的太详细了,他都怀疑自己已经看到了实物。
“你是不是已经做出来了。”朱载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魏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