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儿将那件嫣红罗裙穿上,外罩一件牙色织锦宫缎衫子,一头乌发梳起,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住,其余再无多的饰品,她才打扮完,就见顾歆笑着进来。
顾歆也是特特打扮过的,豆绿的长裙加上水色衫子,显的素净又雅致,和李鸾儿站在一起,真真标致的姐妹俩个,她对李鸾儿招手:“姐姐快些,娘和夫人都等急了呢。”
李鸾儿抚抚长裙:“这就来了。”
两人结伴一处往外走去,出得内门,就见金夫人和顾夫人坐在一起喝茶等待,李鸾儿过去见礼,金夫人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早去早回。”
说话间,四个人出了门坐上各自家中的马车一路疾驰去了人市。
李鸾儿坐在马车上仔细瞧着金夫人,瞧了半晌笑道:“夫人这几日的神色真的很好,我瞧夫人似是年轻不少。”
金夫人笑着拍了拍李鸾儿的手:“大仇终于得报,我总算是得偿心愿,自然心情好了,这人啊,心情一好就显的精神许多。”
说到这里,金夫人又叹一声:“我这辈子没旁的想法,原就想着替我儿报了仇我这辈子也算是差不多了,谁能想到碰到你们一家子,能认了你哥哥和你妹妹,如今我报了仇,却又有了别的事情操心,春哥儿的婚事,凤丫头在宫里的事情我总得惦记着些吧,我啊,也有了盼头,总觉得如今日子过的有奔头,这心里说不出来的踏实。”
李鸾儿明白金夫人的意思,金夫人自从被君家赶出来之后就一门心思的想要整垮君家替她儿子报仇,她半辈子都在这上边动心思,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金夫人报仇之后精神肯定极度空虚,说不定会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有了厌世的情绪。
可现在金夫人又有了儿女。她是做母亲的,自然要替儿女操心。这一操心,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觉得空虚,说实话,李春和李凤儿于金夫人来说可谓是精神寄托。
笑了笑,李鸾儿岔开话题:“夫人带了多少银子,咱们定要多多的带银子,说不得有人和咱们争呢。”
金夫人拿出一叠子银票来:“我足足带了五万的银子,买几个奴才足够了的。就是有人和咱们争,谁还愿意花五万银子买几个罪人?”
说着话,马车便到了人市,肖平停下马车,李鸾儿跳下车扶金夫人出来,站定之后一瞧顾家母女也都已经下了马车。
四人汇合一处,举目四顾,就见今儿这人市上当真称得上人山人海,不知道有多少看热闹的人汇集此处。
也是,名扬天下的君相公一家子被发卖。总会有人来凑这个热闹的吧。
却见几个官牙带着凶神恶煞般的衙役上前,几个衙役牵着绳子,绳子上一溜拴了不晓得几多人。
将这些人像牲口一样赶上高台。就有一个四十来岁长的一张肥厚脸庞的官牙上前,当先将一个老妇人扯了出来往台上一摔:“众位,这就是君莫为的老娘,也是这老虔婆养了君莫为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老东西年纪大了也值不了几个钱,咱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定下一两纹银的价格,各位,有愿意买的赶紧的。虽然说老东西做不了什么活,可挨打受气还是行的。买下去回家做个出气筒也不错。”
官牙两片嘴,张口便知有没有。君莫为的老娘年近七十已经老迈的几乎走不动路,可在官牙嘴里,竟然还能寻出她的价值来,倒是叫人敬佩不已。
只是,饶是他再能说会道,也没有人愿意花一两银子去买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也是,买回去又能怎样,说不得今儿买了明儿人就死了,不只干不了活,反倒还要你贴口棺材呢,就是不用棺材,那破席片子也值钱不是,再说,人不用埋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干些活合算呢。
官牙见那么多的人竟然没一人开口要买,一时气恼了,伸手就在君老夫人的脸上来了两个耳光:“没用的老东西,白瞎了俺们两碗饭。”
却在这个时候,金夫人站了出来:“一两银子我买了,将人带下来吧。”
嗡……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早有百姓认出金夫人了,顿时议论纷纷:“这不是被君莫为赶出门的那个金氏么?听说人家现在过的可是很好的,怎么?她怎么会买下君莫为的老娘来?”
又有人说:“据说金氏在君家的时候这位君老夫人对人家可不怎么样,整日寻她的短处不说,还一个劲的要给君莫为纳妾,后来崔氏嫁过去,这老东西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不是个欺软怕硬的,看金氏没娘家依靠就可着劲的作贱人。”
又有人道:“哎,你说金氏会不会买下老东西回家折磨?”
“说不定。”有人点头:“要是我,说不得真买回去打骂呢。”
躺在地上的君老夫人抬头,浑浊的眼睛看着金氏,头猛的摇晃:“不,不要……”
“不要。”官牙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伸手抓起君老夫人的头发把她拖了起来:“有人买你就不错了,你还敢挑三捡四。”
“慢着。”金夫人出手制止官牙再度打下去:“我买了就是我的人,由不得你们作贱。”
“是,夫人说的是。”官牙陪着笑脸将君老夫人交给肖平:“不知道夫人买她是……”
金夫人皱了皱眉,拿出帕子掩了鼻子闷声道:“她总归做过我婆婆,君莫为和崔氏对不住我我能报复,可她这么大年纪了,眼瞅着就要入土的人了,我又如何忍心看她这样受罪,就是再多的人是君家都已经散了,我还能将火气发泄到她头上不成?”
金夫人这些话叫离的近的人都听了去,顿时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有说金夫人心善的,有说金夫人傻的。总归说什么的都有,金夫人却笑笑并不再解释。
官牙笑道:“还是夫人心眼好,心胸开阔。不与这些贱人一般见识。”
捧完了金夫人,官牙回身又拽出崔氏来。也是甩手扔到高台上:“这个就是君莫为的老婆君夫人崔氏,虽然这人年纪大了,不过……”
官牙呵呵笑着,笑出一口黄牙,神情也是说不出来的猥琐:“不过这君夫人保养的好,瞧瞧,这皮肤还挺顺滑。”说着话,官牙伸手带着污渍的手摸上崔氏的脸蛋:“还挺白嫩的。这崔氏可是大家出身,容貌好身段佳,且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也通些,买回去了能暖床,能帮着管家理事,当真一举两得,有想买的赶紧准备好银子。”
崔氏抬头,一双水杏眼睛透出凶光来,不过。却更给她整个人添了些艳色,台下早有那好色之徒咽起口水来,一个劲的催着官牙:“到底多少银子。你倒是快说啊。”
官牙笑着拱手:“上官说了,崔氏的价格可不贵,五两银子就成,五两银子啊,阁臣的老婆您就能带回家,真真合算的紧。”
官牙的话才一落地,就有人举起手来:“得,这人爷买了,赶紧把人带下来。”
又有人大声道:“六两。某买了,妈的。这崔氏比俺家黄脸婆倒是俊的多,买回去又能暖床又能给家里老婆做使唤丫头……”
金夫人听的皱起眉头来。李鸾儿笑笑一举手:“十两。”
“十五两……”
“二十两!”
不过瞬间功夫,崔氏的身价银子已经抬到了五十两,说起来,五十两买个俊俏的黄花闺女都能可着劲的挑,买崔氏当真是有些不值当的,可是谁叫崔氏是君莫为的老婆呢,好些人都有些变态的心理,觉得睡了阁臣的老婆就是宰相了,更有些人想要尝尝宰相夫人的滋味,因此上,要买崔氏的多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中年男人。
崔氏看这么多人争相竞价,早气的直打哆嗦。
已经被金夫人买下的君老夫人这时候已经醒过神来,看着台上的崔氏被那么多人在心里**,直气的哑着嗓子高呼:“崔氏,你但凡知些羞就该自我了结了,省的与我儿丢脸。”
李鸾儿一回身,脸上带着淡淡笑容拿了块粗布将君老夫人的嘴堵了,拍拍手:“现在清静多了。”
她又一举手:“我出一百两。”
一下子,台下再无人出价,真正的大户人家不会出钱买下崔氏这等麻烦货,而出钱买她的多是些家里还有些余财的百姓,能出五十两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一百两,足够叫人望而生畏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竹青织花长袍,手指上戴了足有七八个金戒子的商人模样的五十多岁男人端着笑出手了:“一百二十两。”
金夫人一愣,偏想不到现在还有人跟她争崔氏。
李鸾儿压低声音轻声道:“这人是崔家寻来的,虽然说崔家将崔氏除了名,可崔氏到底是崔家的人,崔家由不得别人买回去羞辱。”
金夫人点头:“这倒也说得通了。”
说着话,李鸾儿举手:“一百五十两。”
那富商也加了价:“二百两……”
台上的崔氏猛的抬头,看到富商的时候一脸激动,大概是认出来人的身份了吧。
李鸾儿冷笑一声:“二百五十两。”
喊出这个价钱来,她飞速的从金夫人身上摸出一个药丸子来,在富商要喊价的时候一送一弹,将药丸子弹到富商的喉咙里,富商一时噎住眼睛一翻倒在地上。
李鸾儿笑道:“这崔氏当真是晦气啊,瞧瞧,这位老爷想出大价钱买她竟犯了病,果然,崔氏就是个麻烦,谁买了谁倒霉。”
“大娘子,您刚出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人是你的了。”官牙一听心知不好,赶紧拉着崔氏便往李鸾儿身边推。
“我能不能退货?”李鸾儿问了一句。
官牙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您出了价人就是您的了。”
“也罢。”李鸾儿一脸恼意很有点认命的意思:“谁让我嘴欠来着,人我买了。”
付完银子,李鸾儿一脚踹到崔氏身上:“晦气的东西,你也就是个二百五,二百五十两银子也不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