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她的手指热乎乎的, 扯着他的耳朵,又酥又麻又痒痒。

廿七扣住了她的两只手,眼睛里不再有一闪而过的焦躁, 变得明亮,又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对。”他说, “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

正如阮卿所说的,他真正想要的, 本就应该是一个让他能彻底放松的人。怎么反而背道而驰了呢。

在飞机上,她告诉他:“那个视频的事你别担心,我去跟那个up主联系, 让她删了就行了。”

他们飞回了省会,在机场取回了阮卿的车。

阮卿先给阮妈妈打了个电话:“在哪呢?”

“还不是你爸, 非要盯着施工。”阮妈妈抱怨说。

阮卿问了问进度, 因为都是预制构件拼装的临时桥梁,又是微型的,而且这东西可以反复使用, 有现成的。所以速度很快。

解决了运输问题之后, 就直接开始组装了,2米的已经组装好了,这两天在弄8米的那个。8米的桥跨越的就是那条把野人观和山外世界隔绝开的深涧。

这两个桥一通,等于从村里到野人观就有路了。

“你等一下。”阮妈妈说,“你爸要跟你说话。”

那边换了阮爸爸:“喂, 卿卿啊~”

“呸。好好说话。”阮爸爸问,“小廿怎么样啊?在首都和魔都感觉如何?”

阮卿不乐意了:“我和他谁是你亲生的?问都不问问我?”

阮爸爸:“瞎捣什么乱, 你全国各地不是随便玩?我问小廿呢,有没有大开眼界的感觉?你怎么也不发个朋友圈呢?等一下,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啊?”

阮卿听明白了。阮爸爸现在正处于她当时刚和廿七相识的那个阶段,找爽感呢。

虽然你是世外高人,但是你没见识,我用大都会的现代化碾压你。

瞧瞧,父女俩这是一脉相承的。

“什么呀,人家可淡定了。不管是看古代皇宫还是看摩天大楼,都一个样。”阮卿故意说。

阮爸爸居然感到失望:“哎……”他又追问:“你是不是屏蔽了我和你妈呀。”“没有没有。”阮卿说,“我早就不发朋友圈了。”

当初准备婚礼的时候发了多少朋友圈啊,幸福得冒泡。

后来落跑了,从此戒了朋友圈。

挺好的。

阮卿又问:“七爷爷还在山上吗?”

还真在,别人上山下山,唯独七叔爷一直在山上。

阮爸爸说:“你别担心他,他过得好着呢。”

语气中竟然十分羡慕。

七叔爷在山上,每天扛着锄头侍弄侍弄地,又采采蘑菇,挖挖野菜。

井水还不能直接喝,他本来一直喝山泉水。

阮爸爸去了,也跟着喝山泉水,还赞叹“纯天然,无污染,汲取天地日月精华”,然后就闹了回肚子。

他还用了廿七为阮卿单独挖的新旱厕。他几十年没用过旱厕了。就是村里现在都有冲水马桶了。

而且廿七挖的那个坑已经让七叔爷用得基本满了。为了让他能踏实用,七叔爷吭哧吭哧用铁锨给清理了,还挖得更深了一些,这下能用更久再清理了。

猪圈就垒在旱厕旁边,小猪崽吃猪草,长得飞快。

这里比起山下村里,就是没有电,用水稍微有点不方便。其他的,譬如烧柴烧炕,譬如养猪养鸡种菜,都是七叔爷早就习惯了的日子。

而且山下的人会给他送补给。还会派个晚辈陪着他,唯恐他一个人出什么情况又联系不上。

总之七叔爷在道观里的的日子过得很快乐,有古人之风,是真正的田园生活。

阮爸爸表示很羡慕。

阮卿讥讽:“那你怎么不留下呢?”

阮爸爸仰天叹道:“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阮卿:“???”

阮卿:“什么玩意?”

阮爸爸讥讽:“没文化。这是刘备的话。”

阮卿:“……嗬!”

跨时代碰瓷三国了。

阮爸爸说:“你等一下,祥云要跟你说话。”

阮卿:“……”

怎么还轮番上阵了?

很快电话那头又换成了阮祥云:“卿卿!”

阮卿:“叔!”

阮祥云有点激动:“我跟恁说,野人观开发的项目意向已经通过了,现在在等着批文件开始做项目调研。恁爹跟徐县长一起吃了个饭,徐县长现在同意把电先拉上山。还要给俺爹把压水井修上。”

可看出来他激动了。

平时说话都是“你爸爸”,“我爸”。

一激动,“恁爹”,“俺爹”。

“好好好,那挺好。”阮卿也为野人观和老梅沟村高兴。不管怎么说,一边是义士,一边是亲戚,双赢不是挺好的嘛。大家都受益。

阮祥云又问起廿七。

阮卿说:“他跟我在一起呢,我带他去一线城市看了看,就首都和魔都。”

阮祥云有点羡慕,他都还没去过首都和魔都呢。儿子一直说要带他去,结果放了暑假带女朋友去了。

不孝子!

他激动劲过了,又能撇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了:“你记得叫他常回来看看。走再远,根也在这里。”

阮卿敷衍:“好好好,不会忘本的,叔放心吧。”

挂了电话,也不必跟廿七重复了。本来就是车载蓝牙免提,他都听见了。

“挺好的。”他说,“野人观也算活过来了。”

阮卿感叹:“是呀,真没想到。”

他们说的是七叔爷。

之前廿七在野人观营造的都是假象。假装有人在这里生活,假装有人给义士们守墓。一切都是假的。

而现在,是真的有人在那里生活,在那里守墓守观了。

因为他的存在,一座死了可能超过十年的破败宫观,活了起来。

阮卿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为了个老头儿竟然会感到有点热血沸腾。

回到江城的家里,门口有几个快递盒子,其中一个是长条形的。

“唷,到了呀。”阮卿开开门,把别的盒子都踢进屋里,只拿起了长条形的盒子,掂了掂重量,确认是自己想的那个东西,递到廿七面前,“你的。”

廿七接过来,好奇:“是什么?”

阮卿不回答,只翘着嘴角笑。

廿七撕开了外面的纸盒,里面的东西被气泡膜裹得严严实实的。

用裁纸刀割开,里面是个长条形的木头匣子。

廿七看到这个木头匣子,心中已经有猜测。掀开来一看,果然,里面是一柄刀。

廿七看了阮卿一眼,仓啷一声拔刀出鞘。

钢是好钢,工艺是好工艺。

就是没开锋。

基本上,这算是个拥有刀的外形的铁棍子。

跟阮爸爸那柄太极剑一个性质。

这时代也绝了,用好钢好手艺,做铁棍子。

阮卿问:“重量趁手吗?”

阮卿说:“趁手。”

廿七其实一拿到手就知道这是订做的,重量非常趁手,正是他惯用的分量。

果然,阮卿说:“我特意订做的分量,我用体重秤称了你那柄刀的净重,按照那个重量订的。”

她说完,脸色忽然一变:“不许开锋啊!”

廿七吓了一跳。

因为阮卿说话的时候,他抚着刀身细看那锻纹,看得出来千年后炼钢的工艺有了极大的进步。

他实在很爱这钢,忍不住想着若是开了锋,细细打磨会是怎么样。

念头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阮卿就喝道“不许开锋”,简直好像会读心。

廿七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阮卿嗤了一声:“你那眼睛刚才那眼神都带杀气了。”

廿七不由自主地搓搓脸。

他素来自控力惊人,包括对面部神情和眼神的控制。但现在好像他在阮卿面前越来越藏不住真实的心情和思绪了。

这……也挺好。

廿七问:“什么时候订做的?”

阮卿说:“就当初你瞎跳墙被摄像头拍下来之后。”

然后她才知道廿七因为被她没收了刀,每天用根拖把杆练功。这也太心酸了。

她就称了称那柄刀的分量,在网上订做。

因为很严格地要求重量,就必须是全新锻造的,没有成品。所以工时比较长。

他们出发去老梅沟之后,才到货,堆在了家门口。

她宣布:“以后就用这个练功就行了,那拖布杆赶紧给我毁尸灭迹,别让保洁阿姨发现了。”

她后来想把钱赔给阿姨,却发现搞不清是哪个阿姨了,又不想暴露自己家就是偷拖布的犯人这件事。

最后,她把负责3栋的三个保洁阿姨,每个人发了一张附近超市的购物卡,宣称“公司发的,我用不上”。

阿姨们可高兴了。

总算把廿七做的坏事给弥补上了。

那个时候就订了?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恋人,他只是蒙她收留的过客罢了。她就已经为他订了一柄能在这个时代光明正大拿出来的刀。

“你看这个穗子好不好?和我爸那个穗子是不是差不多?”阮卿得意,“你别嫌这个东西俗气,可有用了。”

“你拎个光秃秃的刀出去,多少还得有人会担心一下会不会是真刀。”

“你刀上带个大穗子,放心吧,没人怀疑了。”

一看就是要去公园晨练的装备。

廿七失笑。

他撩起眼皮瞥了阮卿一眼,笑容渐收,脸上透出了冰冷之意。

阮卿:“?”

廿七手腕一翻,没开封的钢刀转了个刀花,阮卿还没清楚,那刀就架在她脖子上了,冰凉凉的。

阮卿:“?”

廿七眼神冷冷:“想活还是想死?”

“……”阮卿,“活?”

廿七轻佻地笑了:“想活也容易,服侍我一晚,就饶你活命。”

阮卿:“……”

阮卿手指尖都麻了!

要命了!

廿七什么时候把她的X癖都摸得这么透了!!

廿七一指戳过去,便点了阮卿的穴位,让阮卿体验了一把动弹不得的滋味。

他打横将她抱起,缓缓地说:“既然姑娘选择活,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他抱着她朝卧室走去。

真的要了老命了!

这个剧情要活活戳死阮卿了!

阮卿的口味其实从中学时代就没变过——

强取豪夺。

凄美跳崖。

带球跑。

火葬场。

或者干脆直接葬了BE。

嗯,就是这么俗!

廿七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