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远的都能听见老爷的怒吼。
“你去告诉叶家的人,如果不出面澄清事实,不郑重道歉挽回李家的声誉,就别怪我李敬贤翻脸不认人……”
李明允愧疚的垂首而立,李明则劝道:“父亲,您先别动怒,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两家坐下来说清楚了就好了。”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他们叶家就是存心找茬。”李敬贤暴跳如雷,他多年谨慎为官,小心维护官声,这一次却叫叶家给抹了黑,他能不急吗?
李敬贤指指明允,指尖颤抖:“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你挑唆的?”
李明允惶恐道:“父亲,儿子再浑也不至于做出这等糊涂事,儿子也曾犹豫过,是不是要跟叶家交代一声,可又怕大舅爷是个急性子,闹起来,便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知大舅,谁知昨日大表哥新买了几块地,去官衙办手续,那主簿大人跟他也算相熟,随口说了东直门商铺的事……儿子今早一听说大舅爷去了东直门,就赶紧告假赶过去劝阻,儿子在叶家又费了好一番唇舌,被大舅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明则帮衬道:“父亲,二弟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定是那叶家因着二弟他亲娘的事耿耿于怀,借题发挥罢了。”
李敬贤狠狠的瞪明允:“你平时不是很有主意的吗?这会儿倒成了没嘴的哑巴。”其实当初他也想过,卖掉叶氏留下的产业,叶家会有意见,只是没想到叶家的反应会这么强烈。这几年,大舅子在京城,他不是没去示好,可每次去都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叶家对他成见太深。这次的事。就算明允什么也没说,叶家知道后估计也是不肯罢休,哎……还是他思虑不周啊!
李明允拱手道:“儿子再去跟大舅说说。”
明则道:“能不能约你大舅出来谈谈?”
李敬贤冷冷道:“你告诉你大舅。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为父念在你娘的情分上。不想伤了两家的情面。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要不然,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他叶家不一定担待得起。”
李明允满心愤怒,父亲还有脸说什么顾念娘的情分,骗婚骗钱骗感情,一路骗到如今,还有什么情分可言。父亲是自私的,永远只想到自己,旁人在他眼里。都只是可利用和无用的棋子而已。
林兰在书房外等了好一阵,才看见明允和明则一起出来。
明则同情的对明允说:“二弟。我知道这件事最不好受的就是你,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但是为了两家的情面,你不得不多担待一些,父亲这边我会多劝劝,你大舅那边,你也好好说。”
明允苦笑:“我知道的,多谢了,大哥。”
林兰站在原地等李明允走过来,方才问道:“父亲怎么说?”
李明允看了看左右:“咱们出去再说。”
两人出门,上了马车,李明允就问:“老巫婆没对你怎么样吧?”
林兰轻嗤一声:“她能对我怎样?骂几句出出气呗!谁理她呀!不过,今日我才发现,你祖母原来最不是个好东西。”
李明允眸色沉冷,盯着车帘一言不发。
林兰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这些原本都是他最亲近的人,结果却被逼的要阴谋算计,哪怕计划成功了,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明允,你不用觉得内疚,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你一点也没错。”林兰宽慰道。
李明允握了她的手,缓缓开口,语声里透着苦涩:“我不会内疚,对付老巫婆,不仅因为她逼走了娘,不仅因为她几次三番要害我,更不仅是因为她想要谋我的产业……早在二十年前,她就差点害了我娘和我的性命。”
林兰心一凛,讶然的看着他,这件事从没听他提起过。
“当年我娘生我的时候,原本说好的两个稳婆,突然不见了,我娘身边又没个懂接生的人,一屋子的丫鬟都束手无策,只知道到处找稳婆,幸亏我娘命大,但从此再不能生育,身子也垮了,那一日,我父亲是守在韩氏的床前,大哥与我同日出生,那一日,稳婆为何不见?就是韩氏算准了我娘生产的日子,塞了银子特意叫稳婆避出去……”李明允说着眸中寒光渐盛,握着林兰的手隐隐发颤。
“所以,怎么对付她都不为过,至于父亲,他更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卑劣的手段得来的,我就将他打回原形,叫他下半辈子在悔恨失落中度过,这样的惩罚,已经算仁慈了,而祖母,她既然这么看不起叶家,也就不必再用叶家的钱了。”
林兰用力点头:“你说的很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谁,只是……我们现在是要去叶家吗?”
李明允冷峻漠然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轻哂道:“父亲要我去跟大舅谈谈,他还想拿母亲的情分说事,估计大舅听了更得发火。”
林兰挽了他的胳膊:“就让他们疯狂去好了,咱们去叶家喝杯茶,清静清静。”
李敬贤发了一通火,郁闷的去了宁和堂。
韩氏见面就将林兰和李明允一通数落:“老爷,您可不能再被明允骗了,他这次回来肯定是来为叶氏报仇的,什么凑巧之说,分明就是他和叶家联合起来对付咱们。”
李敬贤一声怒吼:“你少拿明允说事,我看要害我的是你,若不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叶家能借题发挥?”
韩氏吓了一跳,委屈道:“老爷,您怎能把过错全推在妾身头上,当初您自个儿不也赞成的吗?”
李敬贤恨不得一脚踹过去,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还嘴硬,要不是你吹枕边风,我能答应吗?你整天的就琢磨怎么对付明允,怎么把叶氏留下的产业弄到手,真真是个心胸狭窄目光短浅的愚妇。”
韩氏气道:“如今要对老爷不利的可是明允和叶家,老爷怎的冲妾身发起火来,该想想如何解决这事才是要紧。”
李敬贤硬生生的把火气压下,想到这个头疼的问题,他就满心烦躁。叶家在东直门大街这么一闹,必定会弄的满城风雨,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责问起来,他要怎么回答?
韩氏见老爷脸色难看的可怕,怯生生道:“老爷,咱们不能太被动了,是不是找人放出话去,就说,叶家因当年的事对老爷有误会,此番故意抹黑老爷……叶家这样闹不就是想利用舆论对付老爷吗?咱们来个以牙还牙,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李敬贤眉头一紧,思忖片刻,觉得韩氏言之有理,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制造舆论这种事,是李敬贤的拿手好戏,他的政绩怎么来的,清誉怎么来的,贤名怎么来的,就是通过制造一番又一番的舆论树立起来的。
说办就办,李敬贤立刻叫来赵管事,细细的吩咐下去。
只可惜叶家二夫人和叶大老爷在东直门的演出实在精彩,加上李明允那种焦急委屈的神情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大家同情弱者,后母基本都是歹毒的心理定势,李敬贤这次想要扳回一成实在困难。
旁晚时分,明则夫妻急急赶到朝晖堂。
“父亲,母亲,适才岳父大人让人捎来口讯。”明则神色惊惶。
李敬贤心头砰砰直跳:“说什么?”
明则踟蹰道:“岳父大人说……御史台的好几位大人联名上折,要弹劾父亲,岳父大人想压压不住,岳父大人让父亲早做准备。”
李敬贤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李敬贤是没栽倒,挺住了,可上座的老太太没挺住,“嘭”的一头栽倒地上。
众人惊呼,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把老太太扶起来,见老太太头破血流,已是面如金纸。
一时间叫大夫的叫大夫,哭的哭,喊的喊,朝晖堂里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李明允夫妇就坐在叶家的花厅里喝茶。
二舅母戚氏笑道:“今儿个骂的实在是痛快,这口气憋了几年,总算出了。”
大舅老爷哼哼道:“这还早着呢!就这样,太便宜那对贱人了。”
大舅母王氏担心道:“那李敬贤会不会真的动用官府来对付咱们?”
大舅老爷一眼横过去,嚣张的说:“他有这个胆?我还正愁事情闹的不够大,闹到官府去,我求之不得,顺便把李家那个贱婆娘毒害的明允的事也拿出来论一论。”
李明允道:“父亲他不敢的,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若是不出意外,今天御史就会上折子。”
大舅老爷点点头:“那份证据我已经让人送到御史杨大人手里,这位杨大人当年就曾上折弹劾过李敬贤,不过没成功,这次,他定能如愿。”
戚氏惋惜道:“可惜这折子一递上去,李敬贤贪污的那些银子就要充入国库了,要是能留给明允多好。”
李明允哂笑道:“那些不义之财,拿了都烫手,还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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