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妙姐儿习惯性的用手推了推朱宣,轻声说了一句:“表哥,倒茶来。”宫宴吃的有点儿渴,话说出去,人醒了,然后手也推到了一旁温暖的一个身体,再就是朱宣答应了一声:“好。”
迷迷糊糊的妙姐儿一下子就清醒了,颇有两分狐疑地看了朱宣的背影。当然在很好,可是不是应该……不在,理论上是应该不在,这个时辰又应该是去哪里游荡的时候了。
朱宣手里端了漱口的东西过了来,看了跪坐在床前的妙姐儿漱了口,再把茶给她端过来。妙姐儿有身孕的时候开始做习惯的,以后都是自己的事情了。小丫头就会说一句:“表哥,倒茶来。”
端了茶过来,高大的身影站在拉开的锦帐前,看了妙姐儿伏了身子就了自己手里喝茶,朱宣微笑了,调侃了一下:“妙姐儿,听说你日夜侍奉表哥,犹恐不足呢。”乍听了今天晚上和王美人的谈话,小丫头活似一只可怜虫。
喝完了茶的妙姐儿半抬了眼眸,星眸微闪了,微笑道:“所以半夜里总是醒过来,就是总在心里放着睡不着。”两个人相对微微一笑。
朱宣丢了茶盏,重新上了床搂了妙姐儿在怀里,有些畅意地揉搓了一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听了怀里妙姐儿娇娇的问了:“明天……不去西山了是吗?”虽然有些犹豫,还是问了出来。
“是,不去了。”朱宣把脸埋在了妙姐儿香肩上,亵衣被半扯开来,雪白的肩膀被朱宣的面庞遮盖了。然后含糊又是一句道:“不过,你身体向来不好,明儿还是不要出门。”
今天很感激郑贵妃与慧妃,两个人一直相伴了妙姐儿,吃的喝的都是眼前看了过去。都是为了我的兵权,能干的人遭猜忌,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立身再谨慎也没有用。
缩在朱宣怀里的沈玉妙嗯了一声,然后低声道:“我给你绣的那个荷包,你也要天天带着呢。”你给我的同心结我就带在了衣绦上了。
朱宣带了睡意的应了一声,然后紧紧抱了怀里柔软的身子,道:“睡吧。”
第二天一早,丫头们都起了来,听了如音在说话,如音是板了脸:“天冷时气不好,不知道谁把病气带进来了,王妃夜来受了风寒了,今天当值的人是这几个,别的人没有事情不要往房里来。免得把王妃带的更不好了。”
点了几个素日谨慎的年纪大一点的丫头,沈王妃房里是八个一等的丫头,如音全部点了,二等丫头和小丫头们都是没有用,也都不许往房里来。
拿了小丫头份例的明波与春兰也是一样的稀里糊涂,昨儿夜里去参加宫宴,回来的时候好好的,今天一早就病得不能见人了,而且不出房门一步。
“不知道王妃什么病?”出于关心多问了一句,也想着好方便巴结。被问的红衣立即就沉了脸,大清早的找教训呢。红衣声音不高,说话也很厉害了,道:“在这里做事,姐姐们不说,不许乱问,也不许出了院门对别人乱说话。”
三个人正站了廊下在说话,听了门帘子一响,朱宣走了出来。红衣赶快拉了两个人行礼,再带了她们走开,才轻声提醒了道:“这几天你们归我管,可别带累了人。王爷平时这个时候都去了书房了,今天居然也在,想来王妃又病了。你们只做自己的事情,不叫你不要往前面去就行了。”
明波、春兰赶快点头谢了她,看了青芝在招手,赶快过去,原来是取洗脸的热水来。一时送了来,青芝接了,朱宣就站在了院子里清冷的空气里洗了脸,拿了干巾帛擦手的时候,一面地青芝道:“让朱禄去请太医去,咱们家的医生先来看了。”
青芝连声答应了,朱宣这才丢了干巾帛,重新走回到房里来。妙姐儿睡在了床上,正由如音服侍了在洗漱。下意识地看了看朱宣,装病倒是容易,只是不知道是几天。
为申大人夫妻送行的人中,就没有了沈王妃出现了。申夫人心里是觉得别扭了,一个小小的风寒固然是有人一个月好,有人两个月好,可是一风寒了就不出门了,听了太夫人还要忧心忡忡地问了身边站着的刘妈妈:“在西山就没有养好病,赶了雪地里回了来去宫宴去了,我就想着这病又要反复了,果然我们妙姐儿的身子是不好了。唉,生了四个孩子,当然身子也受损。”
有模有样的太夫人微皱了眉头,一旁的刘妈妈附合了道:“一直就是身子不好,太夫人忘了,在封地上一次接了一次生病呢。”听得申夫人心惊肉跳了,一出子接了一出子生病,这位沈王妃是成亲前就有了一个娇纵的名头了。
吃了早饭,正在打发了人把送给申大人夫妻带走的东西装上了车,申夫人不得不问了一句道:“王妃那里也要辞行,也要去探探病才走的安心呢。”偏偏今天走,又偏偏今天病。
太夫人笑道:“亲家太太说的很是,让个人先去看一看,宫里的太医在不在,等不在了我们再去看她去。”刘妈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笑道:“宫里的太医刚走,咱们这一会儿去正是时候。”
一行人就随了太夫人去往王妃的院子去,申夫人是晚上来了一次,然后又要亲近自己家里的四姐儿就不得时间来。白天来看了这里更是不小,三进的院子,只是住了王爷和王妃,从最外面一进开始,一里一里的走进去。院子里的粗使妈妈和丫头们都站了含笑欠了身子相迎。
如音打了帘子接了太夫人等人往里去,申夫人这才有机会看到了沈王妃的睡房。象牙鲛绡帐,黄金玉帐钩,华丽精致的赤狮凤纹锦被里,睡的是面色白白的沈王妃,她披散了一头黑亮的长发,看了太夫人坐了就欠了身子要坐正了。
床前坐的人却是王爷,先是和太夫人一起伸了手阻拦了:“你歪着吧,母亲来了,不是外人。”然后才起了身子让了太夫人坐。
太夫人一坐下来就问了朱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又病了,这样的天气生病让人听了就忧心。”朱宣欠了身子回了太夫人的话道:“想来昨天宫宴上吹了风,房里暖和外面冷,一会进来一会出去的,闪了风了。”
申夫人也安慰了两句,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病,风寒的人未必脸上就能看得出来。看了沈王妃一头油顺披散的长发,连个睡妆也没有。再看了王爷不避人的在房里呆了,年纪偌大的申夫人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自己生病时,申大人又有过几次在房里这样关切了。
因王爷在,申夫人犹不敢坐,丫头们搬了椅子来,太夫人强了申夫人才坐了,半边屁股挨了板凳坐着。
如音送上茶来,朱宣先奉了母亲,丫头们递给了申夫人。申夫人看了王爷在床前坐了下来,这么近的距离看了王爷是第一次。因为有病人的原因,房里的光线阴了一些,窗帘都没有拉起来,就在这暗影中,看了这样的人物,也是觉得生的好。
再看了床上锦被绣幄中的沈王妃,再看了太夫人,房里的摆设,一旁站着的丫头们,就是申夫人也觉得自己自惭形愧了。
“原想着去送行的,这一下子去不成了。回到了家里替我都问个好,两个舅爷的名字我给了王爷了。”坐在绣被中的沈王妃对了申夫人人正在说话。申夫人赶快满面笑容道谢了,偷瞄了一眼朱宣,面沉如水坐在床前听了。
几声轻轻的脚步声进了来,“宫里的王美人派了嬷嬷来看王妃了。”锦绣走了进来回禀了。
朱宣淡淡道:“请进来吧。”过了一会儿,进来了一位年纪不小的嬷嬷,一身的宫装,熟练的给太夫人,朱宣行了礼。然后再走到了床前对了沈王妃行了礼,往她脸面上看了一看,这才笑容满面的道:“娘娘昨儿回去说与王妃说的高兴,今天回了皇上,想王妃再进宫去坐坐的。不想太医来回话,才知道王妃病了。
可不是这样的天气爱生病,就是宫里也病了好些。娘娘让奴婢来看看,请王妃好了还进去说说话儿去。”
沈王妃含笑了,道:“我病着呢,外面的人都是不见的。听说是娘娘身边的嬷嬷,请了进来说两句话也是喜欢的。嬷嬷不要怪我没有梳妆了,昨天夜里回来就不舒服,今儿早上饭也吃不下去了。多谢娘娘想着,等我好了就进去和她说话,嬷嬷回去了,替我在娘娘和公主面前问候了吧。”
一旁的申夫人看了,除了没有梳头以外,沈王妃身上是一件新的真红穿花凤的衣服,想来是刚才看了太医时新换上的。
太夫人则是笑容可掬地对了刘妈妈说了一句道:“大冷的天气,这位嬷嬷来看我们,快送了热茶赏银来。”跟了王美人并没有多少的油水,接了赏银的嬷嬷高兴的又过来给太夫人,王爷王妃重新行了礼,这才告辞去了。
申夫人又难过了一次,嬷嬷一走,太夫人和王爷一起让沈王妃:“躺下来吧,总是坐着也不好。”两个丫头一起过了来,扶了沈王妃不解衣服,就是一件新衣服揉着睡了下来,看得申夫人只是心疼了,睡一天那衣服可以不用再要了。
然后是难过了,自己好歹是个亲戚,太夫人一口一个“亲家太太”的叫着,其实看起来自己并没有在沈王妃面前挣到一个亲家太太的位置了。
朱宣送了母亲走出了房门口,听了太夫人还是交待了道:“想吃什么让人做去,要什么往我那里取去,她病了你不许再烦她了。都是你天天让她念书写字熬出来的病……”
送了申大人夫妻走的只是太夫人老侯爷送到府门口,方氏是头天晚上来说了一声,朱明朱辉送出了京门,夫妻两个人坐上了马车,看了半马车的东西,申大人满意的说了一句道:“四姐儿这门亲事还是嫁的好。”
一个上午朱宣也没有出去,朱寿把信和公文送了进来,外面见的官儿因王妃有病都回了去。正坐在榻上提笔书写,看了妙姐儿从房里走了出来,笑道:“表哥今天真的不出去了?”朱宣不抬头回了一句道:“你生病了,我还出去,不是成了薄幸人。”
风流的名声倒也罢了,薄幸就不必了。听了妙姐儿含笑问了一句:“我要病几天呢?”在榻上坐了下来,刚才让如音把绣花绷子搬了来,坐在那里正好加紧绣了朱睿的衣服。
“不会太久的,过年总是要带你好好玩的。”朱宣想了一想,这件事情总不能拖到过年后,反正过了十五,我是要走的了,管京里乱成什么样子去。
看了妙姐儿垂首针指了,又笑问了道:“我看了表哥突然又高兴了,想了表哥一定是有了主意。可是表哥,”妙姐儿抬起一双灵活的眼眸,眨了眼睫看了朱宣还是问了一句道:“我还是担心……”
朱宣把手中的笔沾了墨继续写自己的,一面问了一句道:“家里的小佛堂自盖好了就没有人住。”只是几个丫头粗使婆子在打扫。
沈玉妙轻轻笑了一下,低了头继续自己的针指,过了一会儿,听了朱宣又说了一句道:“每天给她三炷香。”再也忍不住的妙姐儿低声的又笑了一声,下了锦榻,走到了朱宣身边,从后面抱住了朱宣的肩膀,只是在他背上蹭来蹭去的。
朱宣也微笑了,还是把手里的字写完了,放了笔才回手拍了拍妙姐儿的小屁股道:“去做的你的衣服吧,别跟表哥捣乱。”
上午来探病的只是贴子了,一个人也没有进来。中午的时候,如音送进来王爷的饭菜,王妃的就是细粥和小菜。夫妻两个人对坐了吃饭,沈玉妙就只吃了朱宣的份例菜,看了那粥就要躲开了。
“妙姐儿,”朱宣看了笑了一声道:“刚接了你来就生病,为了喝粥就哭了一天。你还记不记得了。”旧事重提,沈玉妙也回想了起来,那次生病是为了赵若男,眉尖有些怅然了,听了朱宣很有兴致的继续回忆了:
“中午为了喝粥哄了你,到了晚上一看是粥,再哭一回。”沈玉妙颇不脸红的手里的银筷又伸到朱宣的菜盘子里去了,一面调皮:“表哥,那个时候一看我哭,你就头痛了吧。”那个时候的表哥,皱了眉负手站在了床前,看了为了喝粥而哭哀哀的妙姐儿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才好。
吃完了这顿饭的沈玉妙一直在下午还坐在锦榻上想了,自己很有苦中作乐的本事和勇气。从心理上和生活中任何事情因为朱宣本人的个性,样样都有了依赖感。
从出门的礼仪与人的谈吐,到自己心里想什么,样样都要随了朱宣走。这样是好还是坏,可以说在某些夫妻生活模式中是好事情。
何必磨刀霍霍,说别人管头管脚;何必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说我有自己的思想和发言权。不少家庭中,一旦有了事情,两个人首先成了对立面。大难没有临头时,也是各自为自己。遇到了表哥就不行了,想什么都要跟着他走,当然他有绝对的保护能力。
比如自己今天的“装病”,斜倚了锦榻的沈玉妙眼睛看了院外一地光洁如镜的雪地,丫头们蝴蝶一样在两边游廊上走着。一面想了朱宣今天突如其来的转变。
不再是沉重的心情,反而有了心情与自己调侃,象是公主这样事情不再是影响了。沈玉妙不得不认识想一想,以自己的了解来说,只有不成亲,朱宣才会这样的轻松。娶个公主固然在别人看起来是固宠,可是一位公主进了门,不是表哥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的。
什么样的原因这门亲事会不成呢?一只手扶了小桌子的妙姐儿甚至想到了渔阳公主的死。如果是平时,妙姐儿相信朱宣为了保护自己能做得出来这样事情,可是现在,是多事之秋不是吗?正在风头上走着。
如音笑着走了进来道:“卫夫人来了。”说话音刚落,卫夫人一脸焦急已经进了来,坐了下来还在妙姐儿脸上认真看了,风寒实在是不一种不容易看得出来的病,就象过去的心口痛。
卫夫人只能问一声儿:“你病好些了吗?”看了妙姐儿双颊红红的,再看了榻前红通通的大火盆,卫夫人道:“你这房里,没有病的人进来再出去,也会风寒。”
“我今天不出去,这几天里应该都不出去。”看了妙姐儿有如胭脂的分外娇艳了,双手互握在一起,只是斜倚了笑着看了卫夫人。看了卫夫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一次开窍比较快了,笑道:“你素来就身子不好,天一冷就生病就常有的事。”
莞尔的沈玉妙点头笑了,我身子不好,而且娇纵之极,最会惹表哥生气,这些名声有些是以讹传讹,有些也是受了大幅渲染的。我在表哥面前极尽能力的乖巧了,当然有时候个性扭不过来的时候例外。想想朱宣给自己渲染了这样的名声,后来看来一个比一个有用。沈王妃生病,象是一件比较寻常的事情。话说那个时候的女眷,有点儿不高兴捂了心口就可以是查不到原因的心口痛了。
“我听说了王美人特地去求了皇上,说你识大体,今天还要接你进宫里去好好说说话。可是皇上没有同意,说你生病了。”卫夫人含笑看了嫣红了面颊的的妙姐儿。
妙姐儿笑道:“上午王娘娘已经派了人来探病了。”又是表哥走在了前面,我生病了,时气不好,我去不了。母女两个人相对笑语了。沈玉妙更是想笑了,我x夜侍奉表哥犹恐不足,那位公主要进门,先好好琢磨一下,如果日夜侍奉才是。朱宣可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
看了妙姐儿没有病,卫夫人心情也放松了起来,与妙姐儿闲闲的说了闲话,道:“就是皇后娘娘今天也说话了,说这门亲事未必妥当。另外就是问我怎么不管一管王爷,我说我也管不了。就是你在家里也是事事要顺了他才行。当时有几位请安的娘娘都在,都说拿了南平王也是没有办法。”
昨儿的宫宴,朱宣身边蝶飞雁舞,热闹非凡。已经有人在背地里讥笑了渔阳公主是不是瞎了眼睛。找这样一个人过日子。
眼睛发亮的妙姐儿听完了卫夫人说的话,才柔柔的说了一句道:“表哥,今天心情象是好多了,昨天夜里他也在家。”卫夫人听了这样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过了一会儿心里自愧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一直冤枉了朱宣。
这一会儿的卫夫人也没有一下子把朱宣升到太好的位置上去,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先认识到,娶一位公主进门,不是由着南平王的性子来捏的。
但是卫夫人走的时候还是颦了眉,道:“我还只能是个不高兴的人。”卫夫人走了,妙姐儿看了桌子上一大堆来探病的贴子,都挡了没有进来,只有宫里来的人和卫夫人进来了。
想想卫夫人说的一串闲话,皇上今天训斥了三皇子,真是有趣,这几天里,二皇子,三皇子一前一后有了不是。再想想王美人要见自己,妙姐儿唇边浮了一个笑容,应该是私下里问一问表哥的禀性脾气,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再和自己商讨一下公主下嫁的事情吧。可是我就是敢去,表哥也不敢我去,他会担心你的茶,你的点心……
想到了这里,沈玉妙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了,她认真的苦思寻思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一丝疑虑从脑海中揪了出来。
没有明旨到目前为止,这几天里,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估计在外扩散这个消息了,可是皇上的明旨也没有发下来。
公主下嫁,至少要半年准备才行,总要重新按了公主的体制盖房子什么的,样样都没有。沈玉妙找到了由头,努力地思索了。一位不得宠的公主,听高阳的意思,抱了药罐子在御书房外候了两天,才候到了进去的机会,然后就日夜侍疾,为自己找一门好的亲事,找上了我们家。
这个合乎情理之中,公主下嫁有建树之人中,长的最好的,最有权势的就是朱宣。就算是嫁了进来扎了人心,可是还是会依礼来的。只是盖房子,打衣服,半年以后,这位公主还会再得宠吗?怎么她自己就没有考虑到亲事不成,她的下场是个笑话?
沈玉妙一下子就坐直了,除非背后有怂恿了她,有人许了她,亲事不成还有别的安抚。这样一想,就不难想到朱宣的兵权,在皇嗣上迟迟不肯表明态度。虽然很多人因为卫夫人的原因,都认为朱宣会支持皇后生的六皇子,其实他什么也没有说过。
和二皇子去狎ji,也和三皇子去骑马,五皇子处又谈论了诗文,六皇子遇到了也是恭敬的……封王与当今手中的南平王一直是等了皇上表明态度,他才能表明态度。
手扶了额头的沈玉妙突然觉得很是郁闷了,别人家里的女眷都是在家里种种花拔拔草,我嫁给了表哥,整天逼着主中馈,学这个学那个,然后鉴于表哥的权势,一出子一出子的事情在。
还要落一个软弱的名声……
百思而不得其解的妙姐儿一个人坐在了榻上想了一下午,直到朱宣走进来,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坐在了锦榻上。
“你在想什么呢?”朱宣走到了榻前,弯了手指在妙姐儿额头上敲了一下,沈玉妙这才回了魂,看了朱宣傻乎乎的一个笑容:“表哥,你回来了。”
“啊,我回来了,你这孩子难道是真病了。”朱宣有些心疼了,招手道:“过来。”看了妙姐儿过了来,抱到了怀里摸了摸额头才放心。但是还是心疼,原本身子就不好,现在一天到晚就说妙姐儿病了,好人也给说病了。
看了房里红通通的大火盆,朱宣看了就笑:“就是怕冷,也不能这样暖着。妙姐儿,”用手指细细的掠过了妙姐儿的长发,朱宣微叹了口气道:“地下笼了火,把这个火盆弄出去吧。怕你没病反而暖出病来。”
“表哥,”沈玉妙急着对朱宣说自己的新想法。朱宣一一听完了,更是心疼了,柔声道:“跟了表哥,就是这样的日子。”别人家的女眷的确也有种花看水就过一辈子的,偏偏我的妙姐儿跟了我,就只能这样子。没病要装病,没事要防着……
沈玉妙觉得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再看了眼前的朱宣一脸的疼爱,吁了一口长气的沈玉妙觉得我还是装贤惠的好。
往外面喊了如音送饭进来,妙姐儿搂了朱宣的脖子,亲了亲,想想我能做的,又最能让朱宣开心的就是这个了。然后在丫头们进来以前,坐回了对面去。
夫妻两个人对坐了吃饭,“这个火盆还是留着吧,我宁可暖一点儿,也不愿意冷着。”关于冬天房里这样暖,朱宣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话了,冻不着暖着了也是一样要生病。
当下听了妙姐儿的朱宣只是一笑,然后说起了过了十五回去的事情:“我们坐船回去,路上有灯市没有散的,就带你下船去看,就象成亲前那一年进京一样。封地上比京里暖和的多,你就不会这么怕冷了。”
看了朱宣居然一改“食不语”的习惯,吃饭之余一说起来就是回去的路上带了你好好的玩,沈玉妙拿了筷子,听完了就埋头吃自己的饭。
晚饭后,朱宣也没有出去,直到睡到了床上,沈玉妙才小声地问了出来:“表哥,你这么笃定,你不会娶公主是吗?”不然为什么这么轻松的谈起了回去的事情,象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朱宣笑了道:“表哥不能确定娶不娶公主?”看了怀里的妙姐儿啊的一声抬了眼睛看了自己,朱宣笑道:“但是表哥能确定的是,我疼你,妙姐儿。”朱宣轻轻拍了怀里的妙姐儿,然后说别的事情给她听:“北平王气得鼻子都歪了,今天来找我,让我把铁大头留下来。”
一不小心,朱宣把铁将军的外号说了出来,听了怀里妙姐儿吃吃的笑,朱宣也笑了道:“我说不行,我已经禀了皇上,铁将军我要带走,他说马上要幸公主了,所以比以前说话还要硬气。”
朱宣微微一笑,为了这位铁将军,险些与北平王撕破了脸。他想起了自己回北平王的话,当时朱宣冷了脸回答了道:“知道你又眼红我要娶公主了,你也娶一个好了。”北平王气得差一点把手里的杯子摔了。
沈玉妙笑不可仰,听了朱宣语带调侃地说了出来,笑道:“今天给他喝茶的杯子,可是不错的,下次他再来,随便给他一个粗瓷杯子罢了。”
几位资深御史的密折一天之内一起摆在了皇上的书案上,封封都是一个意思:骄兵悍将,正当壮年,不宜尚主。就差写了如果尚了公主,有尾大不掉的嫌疑。
对了这几封密折,皇上看了又看,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先把三皇子叫来训了一通,没有什么证据在手,兄妹相会却拿不到别的证据。
窗外是自己的一片大好河山,宫里正在准备过年,新年的东西是一点一点的换上来的。往窗外可以看到行走忙碌的宫人。皇上愤然的回身了,自朕登基以来,样样都没有亏待之处,偏偏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
书案上除了那几封密折,还有雪灾等折子,还有晋王这个不出气的东西,帮他解决他那一帮“绿林好汉”,不思悔改。反而有如惊弓之鸟,惶惶然到处打听了那几个为首之人。
快过年了,朕还留着这包脓不挤吗?难道恶心到明年……皇上沉声吩咐了宫人:“宣渔阳公主来见朕。”
听了宫人答应了一声去了,低下头来想了一想,又说了一声:“宣三皇子进宫,先让他候着。”
王美人喜滋滋的送了渔阳公主出了门,叮嘱了再叮嘱:“今天去了,一定要让皇上宣了明旨去南平王府,我就可以请了南平王妃来谈谈婚嫁的事情吧。”就是渔阳公主也以为是为了婚事的事情,高兴的来了。
皇上温和的看了跪在面前一脸的笑容的这个女儿,想嫁人是吗?谁不好挑,偏要挑上南平王。南平王的权势和兵马,不管他在皇嗣上选中了谁,都会让皇上不得不重新思虑一番,好在南平王素来谨慎,从来没有选中过谁。
“我儿,”皇上想了这个女儿一心里在自己生病时时侍奉了,也有心想放她一马。自己后宫十几个孩子,不在自己面前的实在太多,皇上也有内疚不过只是一时。
皇上来回踱步了,温声道:“是谁让你在亲事上挑了南平王?”有些吃惊的渔阳公主愣了一下,才赶快回话了:“是儿臣自己挑选了他。父皇您忘了,您在生病的时候,还指了南平王封地上来的税金,说这占了总税金的一部分;又说南平王英俊倜傥,自己的妻子提前接了来教导,算是一个雅人。”
红了脸的渔阳公主笑道:“所以儿臣对南平王才渐渐有了情意,想想他的确是个雅人,满朝文武之中,有谁在成亲就接来了妻子相处的。再说风流人难有大罪过,虽然他的名声是风流了些,可是从父皇平时说话中听起来,算是父亲的亲信臣子。这样的人想来父皇是会有笼络之意的,儿臣斗胆才起了这样的心思。”
站住了脚根的皇上仔细听了渔阳公主的话,似是叹息又是咀嚼了渔阳公主的话,自言自语道:“你见朕不过十数次而已,就听得出来朕的亲信臣子是哪些人了。提前接了自己妻子,可以说他是个雅人,也可以说他欺负人。他的那门恩亲从来对他唯命是从,不然有半点儿不是。当然夫妻关上门是什么样子,朕也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渔阳公主听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可是今天到了这个地步,不争也要争一把了。渔阳公主娇羞地道:“儿臣看了南平王妃,象是过得还可以。”见了几次南平王妃都是一脸滋润的样子。
皇上更是呵呵的笑了道:“那是他的体面,他敢不待得好。你这个傻孩子,你没有听说过他战场上杀人的事情呢,南平王在军中,瞪一瞪眼睛,多少将军都害怕呢。”皇上越发含笑了,看了渔阳公主道:“我儿,你嫁给南平王,不过是一位公主,嫁过去以后如果不能夫妻琴瑟,朕也无能为力,管不到我儿房中去。你又不是那门恩亲,在太夫人房里过就可以了。你过了门,如果南平王不喜欢你,可怎么办呢?”
面前和蔼可亲的皇上让渔阳公主放松了戒备,更是红了脸笑道:“儿臣会尽力做南平王的一个好帮手,儿臣也在多方去了解了南平王的事情,又有父皇在,想来南平王总是会喜欢儿臣的吧。”
皇上眼睛里多了一丝茫然,轻声喃喃道:“南平王军中,你也打听了吗?”身边传来渔阳公主一声低低的:“是。”
再也搂不住火的皇帝差一点儿暴跳了起来,他和蔼的面孔一下子变得狠狠的了,猛地僵直了身子,冰冷无情的痛斥了道:“三皇子是怎么教你的,快给朕实说了吧”气得不行的皇帝这一会儿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打听南平王的军中,一位养在深宫的公主是怎么打听到的,如果你常在朕面前倒也罢了。
一下子变了脸的皇帝吓坏了渔阳公主,渔阳公主大哭了道:“亲事是由父皇来定,父皇如果觉得儿臣妄为了,请父皇治儿臣的罪好了。儿臣来看父皇时,与三皇兄时有会面,却只是探问了父皇的病罢了。”
“还敢狡辩”皇上认真大怒了,看了吓得不敢哭的渔阳公主,慢慢走到她面前,弯了腰看了她那一张泪脸,阴柔地问了一声:“除了三皇子,还有谁教了你这个主意?”
这一句话真正让渔阳公主魂飞天外了,她惊慌失措了:“不,没有别人,父皇,真的没有别人了。如果父皇不同意儿臣这门亲事,儿臣另许别人。”
“哼”皇帝冷酷的目光看了伏在地上求饶的渔阳公主,冷冷说了一句道:“你要嫁的是南平王,朕总要如你所愿。只要你告诉了朕,还有一个人是谁?”对皇宫有绝对控制权的皇帝也找不出来这个人,但是绝对是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很笃定的自己来会当皇上,所以他确保了渔阳公主嫁不成南平王以后的亲事。
皇嗣还没有立,就有这样觉得自己以后会当皇帝的人了,这是让人一想起来就背上发冷的事情。
听了渔阳公主口口声声只是说了自己只见过了三皇子,皇上冷笑了,吩咐了宫人:“宣三皇子进来吧。”再看了渔阳公主听了这话,居然还没有瘫倒在地上,皇上更是冷笑了。
三皇子进了来,按照上午挨训时回的话又回了一遍:“父皇病中,儿臣来探病,看到了渔阳公主在御书房外,是儿臣一时动了测隐之心,为她在父皇面前进了言,看了渔阳公主为父皇侍疾,儿臣是出于关心,才关怀了她的婚事,只为她传送了南平王军中的一些事情让她知道,至于她一心许嫁南平王,实在不是儿臣的事情。”
渔阳公主紧咬了嘴唇,面色惨白了,听了三皇子这一番话辨白的话,突然厉声了:“是你,是你让我嫁给南平王,你说会帮了我,让我嫁过去以后说服了南平王为你在皇嗣上进言,是你,都是你”
没有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膻的三皇子怒极了,反斥道:“你这个疯子,你这是胡言乱语。”然后也膝行到皇帝身边,仰了脸,一脸的鼻涕眼泪看了皇帝:“真的与儿臣无关,儿臣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想了糊涂心思。”
御书房里,一位皇子一位公主一左一右的膝行了拉了皇帝的袍尾,两个人互相指责了,哀哀痛哭了。皇帝则叹息了仰了面看了头顶上描画的金龙壁画,追来追去的最终追到自己余下的两位年长的儿子身上。
“宣南平王,”皇帝冷冷地看了地上这一双儿女,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喝退了三皇子回去,而渔阳公主,皇帝一双冷眸在她身上打了几转,挥了挥手:“送了公主回去,让贤妃相帮了好好看管了。”
心烦意乱的皇帝焦燥的等待了南平王的到来,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觉得有如半年那么长,直到听到外面一声:“南平王宫门候旨。”一脸思绪的皇帝反而松了一口气:“让他进来。”
看了朱宣进了来在面前行了礼,“你起来吧,朕有事情对于你说。”皇帝看了正当壮年的朱宣,再斜了眼睛看了书案上御史的密折,不禁微笑了一下,多少人惦着你,让你生的好,让你有兵权,让你是个风流浪荡人。
皇帝轻松的调侃了朱宣一句:“又去了哪一家ji馆,又去了哪一家青楼,说给朕听一听,解解闷,,免得御史们再弹骇你们时,朕也心里也有了数。”一想起来朱宣的风流事迹,皇帝就想笑话他一下了。有了老婆,四个孩子了,还旧情不断,你的小王妃不比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要年青漂亮吗?
朱宣这一次很有理的回答了:“臣妻卧于病榻,臣这几天里都在家中。”皇帝呵呵地笑了起来,打趣道:“不想你还不算是个薄幸人。”朱宣适时的红了脸。
这样的急宣自己入宫,又是在近几日的多事之秋,朱宣是悬了心来的,而且也做好了准备,为了这件亲事力争一下,娶一位公主,我没有那个福分。
“找你来,是为了你的亲事。”皇上一提起这件事情就不高兴了:“王美人面前的公主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一定要嫁给你这个浪荡子。朕看不出来你哪里好,你自己觉得呢?”
朱宣赶快躬了身子,诚恳地道:“臣不敢攀此亲事,请皇上劝说公主另择佳婿。”有备而来的朱宣总算是赶上了一个可以说这件事情的空档了,又是皇上先提起来的。
皇上故意沉了脸道:“当了那么多的人,公主说要嫁你,你现在说不要,朕的脸面往哪里去,公主的颜面又哪里去呢?”这个浪荡子当然不会是一个草包。皇上复又含笑道:“你说出来给朕听一听,娶了公主难道不好,朕答应你,进门有先后之分,决不为难你这个恩亲的好名声。”
被皇上又取笑了的朱宣不慌不忙地回话了道:“皇上恕臣无罪,臣方敢回禀。”皇上微笑道:“你说吧,朕不怪你。”
“是,公主青春年少,朝中才俊颇多,臣已壮年,与公主年龄上不是良配;臣妻为母亲恩亲,公主进门,势必冷落臣妻,辜负母恩不孝之人,有何颜面再受君父鸿恩;臣妻年虽幼小,素识大体,自嫁入家门,一向谨守闺训,奉母教子,不辞辛苦,凡事以臣为天,结发之情一旦相弃,臣妻将情以何堪;”
朱宣说着说着眼泪上来了,跪伏了地上,泣道:“臣受君父深恩,手握重兵镇守南疆,难免引来别人窥测。请皇上明鉴,臣于朝堂之中,一言一行都须谨慎,公主久居深宫,突然对臣加之青眼,臣日夜于惶恐不安之中。”
面对了跪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朱宣,皇帝也唏嘘了,过了一会儿才恨声道:“你惶恐不安中,可那些人却还是肆意之中。”越想越恨,举起来一旁的一个白玉纸镇,愤力摔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然后咆哮了一旁探头探脑的宫人:“滚,都不许进来。”看了宫人抱头鼠蹿了。皇上才重新坐了下来,恨犹未息:“那个贱人,当了大臣们的面说了要嫁你。这件事情你看怎么办?”
朱宣从怀里取出了一串项链一样的东西,呈到了皇上面前,道:“请皇上容臣回禀了。”然后就把达玛战死,当时情形一一的说了出来。
口才本来不错的朱宣说起来绘声绘色,就是皇上也听呆了,看了朱宣手中那串珊瑚珠子牛角等物。本来情绪不佳的皇上也是面色苍白了,身后五子争嗣,死前跪拜敌人,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
朱宣再把妻儿受人行刺,自己遭人行刺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最后道:“臣谨守誓言,理当将此物于战场之上交于达玛所说的第五位公子,臣候了几年,也没有等到来报父仇的。细作来报,达玛家中日夜争斗不休。”
说到了这里,朱宣又开始叩头不止,泣不成声了:“将军战死战场是常有的事情,边关连年硝烟不断,如果臣有朝一日不能生还,臣妻年幼不知世事,还请皇上庇护。”
跌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被朱宣一席话弄得怔忡了,过了一会儿重整了精神抬手道:“你起来,听朕说话。”看了朱宣站了起来,还在用自己袖子拭泪,皇上沉吟道:“世子留在京中,朕会照看的。不过一、两年,仍然是要随了你去军中,想来也是一名好将军。”
然后狠了狠心道:“如果你真的战死沙场了,朕有生之年,会照看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