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舔犊(九)

新年并没有出月子的妙姐儿依然是起来,只是在房里不出门也不会客,自在地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又拉着宫中贺岁回来的朱宣不出门,在房中百般取乐。

朱宣和旧年一样,备下各种时新年下玩的东西,先给老侯爷、太夫人送去,再就是候着赏人,至少妙姐儿虽然是三十多岁,依然被南平王惯得年下节下是跟着孩子们要东西。

眼看着投壶也好,赶围棋子儿也好,都不是朱宣的对手,投壶要准头儿,赶围棋子儿掷骰子,妙姐儿肯定是不如朱宣。

在朱宣出门会客的时候,母子几个人想出来这种馊主意,眼睛只是巴着梅花高几上摆着的两盘子东西。

对着这个推来推去的投壶只是看的朱宣再多看几眼,象是出乎意料之外,再看看眼巴巴对着自己看的妙姐儿和孩子们,这才含笑道:“这绝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我,”胖倌儿第一个站起来,挺着小胸脯;端慧笑眯眯也把小脑袋伸过来一些:“这样主意,当然是端慧的不是。”

朱闵一派含蓄的样子,拂一拂袍袖哈哈:“那我就让给弟妹吧。”听得胖倌儿和端慧一起回身来白眼一下:“你只说一声好。”

闵将军力争一下:“我指名胖倌儿推投壶来着。”锦榻上分坐在小桌子两边的南平王夫妻已经是含笑手握在一起,朱宣一只大手握着妙姐儿的一只小手,依然是如以前一般柔嫩,摸在手里是温暖的,朱宣这才对着妙姐儿一笑,再看看争论的孩子们拉下脸来:“出这样调皮主意的人,为父是要责备的。”

三个人笑嘻嘻争论的孩子立即谦让一下,眼睛一起看看榻上睡在母亲身边的福慧,胖倌儿是没有底线的能说出来:“那就***吧。”

福慧郡主睡在自己的小木床上,房里这样热闹,只是睁着眼睛,象是这样年纪也听不到什么,但是乌亮漂亮的眼睛还是转上一转,只是让人不明白她发表的是什么意见而已。

“把东西送过来吧,这样投壶,倒真是第一次看到,不认输也不行。”朱宣让丫头们把盘子里东西拿来分分,再对着妙姐儿略带嗔怪地看上一眼:“你是最淘气。”安坐着不动等着孩子们把投壶推过来就这么往里面一扔,投不中才叫怪。

妙姐儿分得几个玉玲珑,正在拿着看,听外面丫头们回话道:“二房里芳蕙姑娘、芳苓姑娘来给王妃拜年。”这是一早儿来看过,沈王妃并没有起身,是到近午后,朱宣和孩子们用过家宴回来才起身来玩乐。

略一思忖的妙姐儿对丫头们道:“这就请进来。”二房里的两位亲家小姑娘倒是殷勤,不管王妃见不见,是日日来请安,妙姐儿是早打发人去对方氏说过:“只是不方便,所以少见,倒是再住一时,等我好些再见吧。”

操持家务多年的妙姐儿也有心思趁着月子里好好地休养一下,虽然没有象别人操劳多年会有各种疾病,只是有难得的休息也觉得不错。

门帘高打起来,芳蕙、芳苓两位亲家姑娘一起进来,这两位也是一样不姓方,同申氏房里的紫影月影一样,是方氏母亲一族的表妹,女儿嫁的好,做母亲的说话底气就足,人心都是偏的,方氏母亲送来的也是自己这一边儿的亲戚,所以朱明知道清楚以后,多年心里压抑的憎恶感又多了一层。

进来看到王爷和小王爷们小郡主都在,芳蕙和芳苓都是喜出望外,方氏家里是士人一族,却比申家要强些,人多有纠纷,孩子们成长也快些。芳蕙和芳苓年纪比紫影月影大不到哪里去,却比她们要心思玲珑的多。

看到房里人,都是要讨好的人,今儿个在一起是难得的。因此上芳蕙和芳苓赶快逼住身子上前来恭敬行礼,听到吩咐站起来时,起身时好奇地偷偷看一眼和王妃坐在一起的王爷,却不是中午家宴时的少有表情,竟然是笑容满面只是在和女儿说话。

端慧郡主向来爱坐在父亲脚下的小杌子上,正在和父亲说自己要一辆新马车:“九皇子自己设计的,马车里小桌子有一层是磁石,茶杯底子上镶了一小块铁,任是马车怎么摇也不会动,”

听得有来有去的朱宣道:“那茶水摇不摇呢,这茶盏盖子倒要盖得严实才行。”

对面坐着的妙姐儿这才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两位亲家姑娘,芳蕙圆脸蛋儿笑起来眼睛水汪汪的,芳苓却是有如清风一般清爽,微微一笑的妙姐儿看一眼就把两个人心思看干净。没办法,还是两个孩子,大人看孩子面上的表情就知道三分。

此时芳蕙眼睛里有羡慕看着小郡主,分出一只耳朵在听着郡主和父亲在说话;芳苓则是恭敬地对着王妃,象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是听到郡主在和父亲要东西:“父亲新给大哥买的马,给我两匹拉马车吧,”听到这样的话,芳苓神色就多一分怅然。

却是都机灵,看到沈王妃手臂微微一动,两个人一起近前来微笑道:“我为王妃换茶才是。”坐在父亲膝下的端慧郡主爱娇的偏着头道:“倒是我来换。”起身来为母亲换过热茶来,看着胖倌儿为父亲换热茶过来,这就站在姐姐的小杌子旁边道:“胖倌儿的马早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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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朱宣在问朱闵:“明天你和胖倌儿去曾外祖父家里,代我和你母亲问个好,曾外祖母灵前也帮着说一声。”蒋太夫人是去年西去,蒋大夫一向是身子硬朗,倒是健在。

一旁的芳蕙赶快对王妃柔声道:“这雪未滑,就出门走亲戚去,倒是慢些骑马的好。”芳苓也细语道:“骑慢些风也小的多。”

手里捧着热茶刚放下来的妙姐儿一笑道:“说的是,难为你们想着,”这就目视朱闵:“中午有了酒,这就歇着去吧,到晚上祖父母房里用饭去,不用再来了。”

朱闵巴不得母亲这一声儿,外面的姑娘们以前还有看一看的心,近年来屡屡碰上铁板,闵将军觉得姑娘们不是挑亲事,就是挑家世,倒也罢了,亲家姑娘们就在家里遇到,也是目不斜视,这就站起来从容对父母亲行礼道:“新年里客多,这就下半天了,父亲一定还有客,母亲要照看妹妹,请父母亲得空儿也多歇着才是。”

南平王夫妻一起欣慰,第三个儿子最是心思细腻体贴人。朱宣和妙姐儿一起含笑:“倒是你新年时少吃几杯酒,年后就要殿试,多看看书多在房里的好。”

候着朱闵出去,芳蕙芳苓是发自内心地赞扬:“小王爷最是孝顺的,倒是我们该学着一些。”芳蕙这就对着沈王妃恭敬道:“前儿我和妹妹孝敬王妃的菜,听说用的不好,我们回去又学了,明儿再送来请王妃赏面子,看看我们的手艺长进没有?”

“我用别的呢,所以用的就少,好着呢。”妙姐儿莞尔,方氏弟妹的耳报神也快的很,哪里是用的不好,压根儿没有用,自从坐月子,一应饮食和以前一样是太夫人照料,朱宣自己看过才送到房里来,两位弟妹那里,亲戚们那里都时常送来,不过是丫头们看着,是王妃喜欢的,才送到面前来,所以芳蕙芳苓做的是什么,压根儿妙姐儿也没有看到。

房外又走进来紫影月影两个人,在太夫人房里多呆上一会儿才过来。端慧郡主看着房里人渐多,遂对父亲道:“这会子父亲闲呢,带我去看马去,一会儿有人来,怎好再打扰父亲。”父女两个人站起来往外面走,又把胖倌儿也带出来,看得房内四位亲家姑娘们一起羡慕,妙姐儿只是微笑,回身看看福慧已经睡着,让人送到房里去,今天是打起精神来接待亲家姑娘们。

院内茫茫白雪,不是盖着房子,就是压着树枝,雪地上到处是新年气象,家下人拜年也是穿的光鲜,形成光怪陆离的雪景致。

拉着父亲去看马的端慧郡主也没有看到,刚走出二门来,朱寿就过来了。父女刚闻到二门外的梅香,端慧郡主先“啊呀”一声,对父亲道:“寿大叔来了,”朱宣疼爱地在女儿头上拍一下道:“明儿带你去挑。”

这里朱宣和朱寿出去,跟出来的胖倌儿想一想对姐姐道:“这会子没有事情,姐姐把我的剑套子做好吧。”然后胖倌儿也跑走了,新年里不让出门怕惹事情,就在王府里胖倌儿也玩的事情多。

嘟着嘴的端慧郡主回房里做胖倌儿的剑套子,因熏笼上暖和,就坐在上面命丫头引线,自己嘀咕:“一个剑套子,倒要我来做,几时有媳妇,我才得轻松。”

旁边的丫头陪着过来做针线,听着都是低声笑,端慧郡主也笑了,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他一天要换几次衣服,以前一身泥也不介意,现在和三哥在一起多,三哥嫌脏就要换,我倒是忙的不行,胖倌儿不穿别人做的,母亲不得做,就是我来做,我倒成他针线上的人。”

“你是针线上的人,那太好了。”外面循声走进来齐文昊,想是宫中陪宴刚出来,一件狐皮围领儿披风,进来就取笑。

看到齐文昊进来,端慧郡主有几分欢喜,听着这取笑,又轻咬嘴唇道:“这样大雪,昨儿我不是让你不要来,”看一看脸色有几分红润,又道:“既吃了酒,应该回家去歇着才是。”

丫头们赶快起来理座儿,两个熟悉的丫头过来帮着齐文昊解外衣掸雪,齐文昊大模大样坐下来才对端慧道:“我是来拜年的,长辈们那里去见过,想想你这里,虽然说不是一定要来的,只是不来心里少些什么,权当来看看小猫小狗吧。”

“小猫小狗来看人呢。”端慧郡主格格一声笑还上一句,看着齐文昊探身子来看,脸上有戚戚然:“端慧,我过年的鞋子你倒没有弄好,又弄这个外务,”认真辨上一辨,齐文昊道:“这是胖倌儿的什么?”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端慧郡主也戚戚:“我越发混的好了,你们都来欺负我。”一个胖倌儿做慢一步,就先来一句:“你大不如以前,如今这样慢,快些做来,还有胖倌儿的呢。”福慧虽然不会催,可是福慧的一定要做,再看看一旁的齐文昊听过后是附掌乐道:“欺负的好,你刚说有媳妇儿就轻松了,我倒有了,倒要鞋塌拉袜塌拉的不成。”

“你再混说,明儿我告公主去,”端慧郡主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手里活计,对齐文昊抿着嘴儿一笑道:“过年说这样的话真是不羞,你一般有人做,怎么就偏找上我?”

齐文昊悄声道:“你是我媳妇儿不是。”这就往房里看一看,丫头们都退出去,让他们两个自在说话去,齐文昊找上一找道:“胖倌儿倒不在,我和胖倌儿最好,我来陪他打雪仗,他倒丢下我了。”

“你呀,跟胖倌儿也能玩到一起去,你还是去找三哥吧,你年后也殿试不是?”端慧郡主放下针线来,举起手指在脸上羞一羞齐文昊:“不是小孩子,怎么倒偏上胖倌儿了。”

少年的齐文昊象大人一样,撩起暗纹绣竹枝的衣袍,把腿跷上这才对端慧道:“那是小舅子,不能不亲香。”这是民间说法,拿南平王府的小王爷们开玩笑,齐文昊无人时就要这样说,听着端慧又是一声笑,对齐文昊嫣然道:“等我一会儿,这就好,不然胖倌儿又来吵闹。”

把最后几针做完,拿起小金剪刀剪断线,端慧郡主自己拿在手上端详着,才道:“胖倌儿倒是有眼光的,知道我做的好,一般他的衣服,现在他大了,都是求着我和母亲做,再没有,才穿别人做的。”

刚把这话说完,外面就进来胖倌儿,外间的丫头们只是笑,门帘子还来不及打,小王爷就蹦进去,看一看道:“果然文昊哥哥一来,我的活就快许多。”

听得齐文昊又是大乐:“因为我们最好的缘故儿,”再对胖倌儿道:“你这就拿去吧,明儿接你姐姐家里去,你也来吧,免得康宁又来吵闹。”

胖倌儿想想道:“明儿我陪母亲,接了八皇子去和康宁玩吧。”然后拿上剑套出去。房中齐文昊微微收起笑容道:“就是胖倌儿也知道八皇子愿意陪康宁。”齐文昊是揪眉微带不乐。

“这是新沏的茶,我想着你来了可以解酒,”端慧看着齐文昊不高兴,换上热茶来道:“何况难过,康宁亲事反正是要订下来,公主不是说亲上加亲。”

平日里看着亲切和气的齐文昊露出老成的笑容来,母亲说亲上加亲是冲着三舅哥说的,可不是说皇子们,皇子们对康宁示好,是父亲忧愁的原因。对着笑靥如花的端慧,齐文昊是不好说出来,八皇子对着母亲私下里说过:“如有金屋,定蓄康宁。”这样的话,此话让武昌侯忧心忡忡,这是自比汉武,可是康宁也不是**。

我母亲也不是馆陶长公主,齐文昊这么想一下,就立即甩开,眼前坐着端慧,自小儿青梅竹马,从宫中出来就来到岳父家的齐文昊把忧心收起来,重新是笑容问端慧:“我排胖倌儿后面倒也罢了,不是我催你,初一没有我的,你倒要拖到十五去,想着多来看你一次,多送礼不是。”

从袖子里取出一串蜜蜡雕刻的珠子送过来道:“这不是给你的,快些给我做吧,十五那天还让我穿着这鞋不成。”

“春华,”端慧郡主笑吟吟往外面喊丫头进来:“把咱们的礼儿给小侯爷拿来,不然可伸不出手去拿他的东西。”

春华也是笑,把一双鞋取出来服侍齐文昊换上,齐文昊把珠串给了端慧,自己下地来走上两步道:“这也罢了,总是得有一件半件的慰人心不是,我倒不如胖倌儿了。岳父不能比,难道胖倌儿也比不得。”

日常就颇觉得冤枉地齐文昊坐下来再对端慧道:“知道昨天家里来了哪些人,这些人倒不在家里过三十去,害得我昨儿早回去不是,去听一听,有人家的姑娘都是要做活的,独你偏别人。”

大过年的第一天,齐文昊要同端慧好好算上这一笔帐,拉着她只是计较:“你往日里给岳父做了哪些,一一给我补上才是,全当我看不到,我刚去书房里见岳父,他身上那一个衣领子,岳母现在哪里有时间做。。。。。。”

“你就是个姑娘,”端慧把玩着新得的蜜蜡珠子只是笑:“吃上几杯酒就来絮叨我,小侯爷安生坐着吧,这可不比小时候了,要规矩才是。”

房里在论规矩,房外丫头回话:“郭管事家的来回郡主,晚上家宴还是原先说的那一处,亲戚们还是那些,要添减什么不成?”

打发走郭管事的,齐文昊越发的大样,喝了两碗醺醺的茶觉得好些,依然只是闹:“原来是管家的姑娘,难怪今儿要论规矩,”

房里只是嘻笑声,房外走来银文悄声问春华:“小侯爷在这里呢?”知道是在,银文这才回去回王妃的话:“小侯爷在郡主房里说话呢。倒没有提别人。”

妙姐儿此时是一个人睡到床上了,过年时只是起来坐上半天,别人也不许她多起来,重新睡下的妙姐儿手指尖是一封信笺,这是高阳公主写来的,里面就说了昨天三十皇子们来府上,当时无人只有八皇子和康宁,长公主在。

对着院子里玩雪的康宁,八皇子是坦然道:“如得康宁,当金屋蓄之。”一场拖来拖去的亲事有这样的变化,让妙姐儿微微吃惊之余,觉得自己坐上一个月子,倒不警醒了。

在现代固然是会说近亲,可是古代就是清朝,宝二爷和林妹妹和宝姐姐都是血缘亲的嫡亲,一样可以订亲事。睡在床上的南平王妃思忖之后,命银文取小火盆来,把公主的信笺在里面燃烧过,这才慢慢吩咐一句:“让郝大海来见我。”

郝大海来到以后,是在房间外面听吩咐,睡在锦帐内的沈王妃只是淡淡问上一句:“我前儿交待你的事情,要多去看看才行,最近天气只是不好,我忧心着呢。”

“是,郝大海闻着房中暖香,暖香中沈王妃依然平时一样娇柔的声音,郝大海听着只是一震。再听着王妃慢慢问道:“你家里人好吗?”

郝大海躬身道:“好着呢,末将的家人接到京里来安乐,末将一门感激不尽。”这是沈王妃的恩典,接了郝大海一家人到京中来,包括郝大海死去未婚妻的一家人。

走出房门来的郝大海往外面去,今儿个是初一,自己的家人也得以在王府里和王爷的宗亲们在一起家宴,郝大海去办沈王妃交待的事情也可以安心家人,只是想着这大年下家家热闹,理当休养的沈王妃卧于榻上还在忧心,这达官贵人的日子果然是不好过,就象是沈王妃对自己说过的,跟着她办事情,比在军中杀敌还要重要。

第二天是年初二,沈居安和卫夫人不在京中,朱宣和妙姐儿是不得去蒋家,和往年一样,是闵将军和胖倌儿去。

蒋大夫垂垂老矣,却还能出来会宾客,一大早就命人把厅上生上火盆,候着曾外孙子来拜年。就是脑子也没有糊涂,对着回京里来过年的蒋氏兄弟口齿还算清楚地道:“今年是闵将军和胖倌儿来,去年是都来了不是,前年他们都不在京中,看我记得也算是清楚不是。”

再对媳妇们道:“世子今年报捷三次,我记得也不错吧?无错”儿子媳妇们一起点头,果然是没有记错,蒋大夫已是告老在家里,蒋氏兄弟为父亲年老,明年有一个要留在京中。此时是一起往外面看:“到来的时候了。”小王爷们一向来的早,又要走的晚,是王爷和妙姐儿交待过,要多呆一时才是。

不多一会儿就到了,朱闵长身玉立,身上一件鹤麾,越发显得人如秀玉一般,携着弟弟胖倌儿给蒋大夫和舅外祖父,舅外祖母,也有俗称舅姥爷,舅姥姥的蒋家两兄弟和两位蒋太太行过新年礼,坐在厅上陪着说话。

朱闵只是性子有些孤高,但是文才不凡,坐下来说话谈吐不凡,蒋大夫今年虽然没有看到世子和毅将军,也是开心的胡子抖动,先问老侯爷和太夫人,再问朱宣和妙姐儿,然后就是新出生的福慧郡主。

两位舅姥姥最要问的就是福慧郡主,看着公公吩咐丈夫拿礼物来,给朱闵的是蒋大夫珍藏的一本古书,这是朱闵最爱的,拿在手里兴奋莫明:“这本书我只知道在京里,不想是曾外祖父得了,害我好找。”

蒋大夫看着曾外孙子高兴,脸上有孩子一样的调皮笑容,这就是人说的老小老小,人到老了有时候象孩子一样,蒋大夫笑呵呵道:“这是我年青的时候就藏的,听人说你藏书不少,你要是遇到我,也要失手几本。”

给胖倌儿的就是一身盔甲,蒋大夫是胖倌儿来京后见过知道胖倌儿力大,蒋大夫也断言过:“我们胖倌儿必定是功夫最好的一个,力气大就占胜场不是。”这是蒋大夫四处搜罗的一身小盔甲,是知道胖倌儿过不了两年就要入军中。

看着胖倌儿也高兴,年迈的蒋大夫摇摇晃晃站起来,对胖倌儿笑逐颜开道:“走外面去,看看那太湖石你又能扳动多少。”

蒋家院中一块太湖石,是一直就有的,一人多高,而且厚重,胖倌儿以前来时曾摇动为乐,今天在雪地里,把衣襟扎起来的胖倌儿在太湖石蹲身扎马,双手抵住冰凉的太湖石,双臂一用力,只见太湖石摇动几下似有欲倒之势。

“这就行了,”朱闵赶快喊停,真的弄倒了,露出一片狼藉来并不好看。胖倌儿得意洋洋回来,蒋家上下人等都是啧舌头,也得有个武将的爹,才能生出来这样儿子。

回到厅上命人打热水来给胖倌儿洗手去,蒋大夫要和朱闵书房里看自己的藏书,蒋氏兄弟扶着父亲带上朱闵往书房里去。

进到书房后,蒋大夫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坐下来,蒋氏兄弟出去看着门,蒋大夫和独在书房里的朱闵才缓缓道:“我虽老了,也日常筹划。现今太上皇虽然把持兵权,也不能长久,太后当政亦有还政的时候,皇子争嗣,历朝历代皆有之。

你们兄弟都是好的,这眼前情势要多看一步才是,皇帝膝下诸子,比太上皇膝下为多,年纪渐长事情渐多,你留在京中,对皇子们心思要多为揣摩多为思量才是。”

“是,”朱闵恭敬答应一声,曾外祖父这样年迈,心里时时只有自己一家人。听着蒋大夫休息一下又道:“大皇子为皇后所出,嗣位定嫡子当无悬念,皇后膝下三子,大皇子,八皇子与十一皇子,以大皇子年长为敦厚,八皇子听说有龙凤之姿,十一皇子尚在年幼。。。。。。”

书房里蒋大夫把自己近日所思一一尽数道来,最后交待朱闵:“我老了,看得未必清楚,只是你回去转告王爷,请王爷好好筹划才是,你的亲事,咳咳,”

蒋大夫一阵咳后,才对上前来扶着自己的朱闵和蔼地道:“你的亲事切不可草草乱定,切不可乱定呀。。。。。。”这句话最是能让朱闵羞愧,为着寻找人间“落shen”,母亲已经亲口自己:“随你喜欢的,好人家正派姑娘,母亲给你订下来。”

此时听着外祖父这样咳声中,还是连声叮嘱,朱闵赶快答应下来:“是,亲事由父母亲作主,等订下来就报来。”

“好,好,这就好,”蒋大夫欣慰地笑着道:“年青人有自己的主张,有主张是好事情,但是亲事上面,切不可草草,这是我最近最为悬心的一件事情,一件事情,”

告老久居家中的蒋大夫虽然是不知道八皇子对着长公主说过“金屋蓄康宁”的话,却老道深刻地把下一代与曾孙子们会同朝代的皇子们一一揣摩过来,太后一天不还政,长公主如日中天,皇帝表面退让,其实也是依仗高阳公主从中斡旋,蒋大夫只揣摩皇子们,倒是猜中了一部分。

从蒋家出来时已经是晚上掌灯以后,向来为尽孝道,是早来晚走,这是蒋大夫和蒋家亲戚们最为满意和称赞的,就是世子朱睿在蒋家,从来也是不以客自居,帮着迎来客往,招待诸亲。这亲事在成亲前蒋大夫不看好多年,成亲后波折过后却是越来越让人满意。

只到送走亲戚们,两位小王爷才离开。蒋家的亲戚们为和小王爷们亲近,都是这一天来拜年的多,就是初一来过,也是约好明儿再来。

虽然过年中,此时街上人已经不多,只有地面上雪光泛着白光,兄弟两个人各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一起往回走。

朱闵出来是觉得冷风拂面有几分寒冷,看一看身边的胖倌儿,光着脑袋不戴帽子,束头发的是祖父过年新给的一根刻福神的簪子,在清冷月下光泛着金光。他倒是不怕冷。

正要取笑一句的朱闵突然觉得异样,耳朵中听得一声弓弦声响,飞身就从马上扑过去,把胖倌儿也带下马来,然后一声响,一支闪着乌光的箭笔直盯在地上。地上雪冻如坚石,那箭头直没进去,箭后尾羽犹在颤动不停。

“有刺客”跟的七、八个从人都武艺精良,都是一声“呛啷”拔出刀来,长街两边,竟然涌出不少人来,都是黑巾蒙面,两边俱各有几十人,眼看着倒象是上百人的架势。

朱闵冷笑一声,把弟弟胖倌儿护在身后。刚才翻身扑到胖倌儿,是避在胖倌儿马下,这一会儿手一翻,从马鞍下摘下弓箭来,我们家是什么人,出门会不带弓箭。

这就扬手开弓就是一箭,射到一个,黑衣人虽然来的迅速,看着人多,没前进几步只听到“哎哟”连声,两边屋檐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两队也是黑衣人,人并不多,只有四个,却是一扬手就是一排袖箭,下面街上行刺的黑衣人就要倒上几个。

这一会儿功夫,护卫的七、八个人已经冲到前面交上手,刀剑声响中,这一会儿都是图快图狠,不一会儿就血腥气在大街上弥漫。而远处的靴声也往这边响起来,巡城的士兵来的也快,这里必竟是京都。

胖倌儿马上弓箭被朱闵拿走,自己一猫腰穿过马腹到了朱闵马旁摘下他的弓箭,瞪着眼睛四处找人。此时屋檐上有护卫,下面街上也有护卫,又可以听到有巡兵过来。两位王府里长大的小王爷只是迅速在搜寻着领头的,必然有领头的才是。

“在那里”朱闵听到黑衣人中一声:“退”已经辩认清楚来人,这就跃起上马弓箭在身上背着就赶过去。身后却是胖倌儿不耐烦上马,大步流星,人虽小步子却快,在雪地上几步就冲过去。

左右两边俱有为首的,胖倌儿分的这一边那人已经上马,看着这一个胖脑袋孩子这样赶过来,看上去半人高左右,就这么挡在马前,当然是提马扬蹄奔着胖倌儿这胖脑袋就踩过去。

胖倌儿侧着身子让一让,也不耐烦取刀剑,雪地里蹲身扎马,出手就是一拳,正打在扬起落下的马腿关节上。那马痛嘶一声,马腿一声响就此断裂。

看着那马倒地,马上人急忙跳起来,一支羽箭从他肚腹穿越而过,“锃”地一声响盯在他身后墙上,马上这人这才感觉到肚子疼痛,一看之下 才明白自己中了箭,正是眼前这个胖脑袋孩子,力气过大,以致羽箭穿人而过。

不远处朱闵一声长笑,雪夜中看着依然是衣衫不乱,迎上另外一个要逃跑的人,那个嗓子眼里格格的看着朱闵,脖颈上有血这才倒下来。朱闵微微一笑,宽袖中双手各亮出一把短剑。谁让你只看着我身上背后的弓箭,背着没有人说一定要用。

大年初二的夜晚,南平王的两位小王爷遇刺。原本在房中梳洗过,只候着儿子们回来问安过就去睡的朱宣一听回报,立即就站起来勃然大怒,大怒的神色只在脸上一瞬间,立即就转过面色沉沉,命人取衣服来:“我书房里去,让小王爷那里去。”

回身进房里先安慰过妙姐儿:“儿子们没事,一会儿让他们来见你。”这就换过衣服往外面来,穿到一半衣服突然进来问睡在床上的妙姐儿:“你可曾再交待过郝大海。”看到妙姐儿点头,朱宣这才放心出去。

在书房里看到两个儿子,都是衣衫整齐,朱宣这才放下心先低低问一声:“可曾有活口?”朱闵回父亲话:“不曾留活口,有人追去了。”

“好,”朱宣很是欣慰,京里也行刺,不是一般人,留下活口来反而惊蛇,再看看胖倌儿,还是站着,朱宣微笑抚慰道:“好,胖倌儿也很好,倒没有吓到。”

听听外面脚步声渐起,知道是幕僚们过来,朱宣只留下朱闵,吩咐朱寿:“送胖倌儿进去见王妃去,闵将军我留下来。”

大过年的让人惊心,妙姐儿也和朱宣一样恼怒,刚接过高阳忧心不已的信笺,这就有这些事情,直到看到胖倌儿进来,妙姐儿才安心,让丫头们给胖倌儿梳洗过送去睡。一个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气,岂有此理为一门亲事,闵儿与康宁的事情是表哥早早就与武昌候说过,一直到现在算是淡下来,想想高阳的忧心,妙姐儿在床上不得不筹划一下,这事情要找系铃人才行。

遇刺客的消息第二天就府里都知道了,朱宣是头天晚上和幕僚们商议过写的折子进宫去,大街上行刺非同小可,这刺客有胆子

方氏听到以后,喊过芳蕙和芳苓来:“陪着我和哥儿们一起去看王妃,如果有客人在,你们就外面候着。”

隔壁院子里的申氏也是一样,赶快吩咐紫影和月影也同着哥儿们一起去看。看着孩子们一起出去换衣服,在房里等着的胆子小的申氏如一般听到这样消息的女眷们一样,只是念佛:“我的菩萨,这是多大的事情,难怪二爷三爷昨儿一夜没有回来。”

三爷不回来房中是知道,二爷没回房,小婶子也知道,是方氏一早让人来回的申氏:“是不是三爷也一夜没有回来?”申氏这才知道。

香杏也是一样怕,初听到吓得不行回来告诉申氏,这一会儿好些了,还是为自己房里的事情来商议,这是昨儿就商议过的。

“月影姑娘是没有白来一趟,”香杏打开博山炉,放一把安神的香进去,再回身来坐下对申氏道:“紫影姑娘却是白跑这一次,现在象是她也觉出来,三十晚上自己一个人在房里伤心。我是极不中用的想法,想着两位姑娘虽然是夫人娘家亲眷,却是给夫人恭敬的很,怎么得法子给紫影姑娘在京里寻一门亲事,过年过节咱们也多一门亲事走动,这样可好?”

从一听到有刺客,就手里掂着佛珠子在念佛的申氏微皱眉道:“你说的好,我觉得好,可是这事情得等大嫂出月子再说,这件事情上,三爷说话不中用。”说到这里,主仆都是一笑,这事情三爷就不行,还是撇过他的好。

“想想大嫂一歇下来,倒有许多事情要等着。”申氏被香杏的话弄得有些忧愁:“就是留姑娘们再住些日子,也得去对大嫂说一声儿不是,母亲那里亲戚日日不断,从不得说的空儿。”说到这里,申氏展颜一笑:“总是咱们等着吧。”

过一时姑娘们和哥儿们换过衣服过来,申氏手里依然是数着佛珠儿念佛,就是香杏手里也有一个,只是扶着申氏不方便数,想来是带着一会儿得空儿再数。

出门去和方氏一行人在路上遇到,大家问好后往大嫂房中来,在院外方氏和申氏停住脚步:“有客人。”

亲家姑娘们自来到这里,只有紫影月影在赏花会上会过京里姑娘们,芳蕙芳苓只在家宴上会过亲戚家的人,大家随着一起停下来看前面过去的一行人。是往王妃房中去的,很是气派的一行人。

前面是仪仗华盖遮风雪,华盖下面被簇拥的是一位宫装妇人,约三十岁的年纪,面上自来的傲气,在南平王府里也是旁若无人的走着,一身炫丽的宫装不是珠光闪闪,就是锦绣闪闪,看的人眼花缭乱觉得看不过来。

“这是谁?”芳蕙忍不住低声问出来,第一次看到有客人在南平王府这样走路,除了康宁小郡主。

方氏看一看芳蕙,当着这些人问出来,但还是回答了:“长公主。”申氏也点头赞叹道:“长公主和大嫂最为亲厚,知道有事情,百忙之中还是亲自来看看。”

亲家姑娘们觉得大气儿也不敢出,在王妃房里已经是小心谨慎,听听这一位眼睛里象是没有别人的贵妇人竟然是当今的亲姐姐,手握权势的长公主殿下,更是觉得蹑手蹑脚。

在厢房里坐着候着,方氏和申氏是觉得大雪天出来,不必再回房去,在外间等着看也表示恭敬不是。看在亲家姑娘眼里各自有心思。

紫影看一看申氏,就坐在这里和方氏低声在说话,手里还数着玛瑙佛珠子,知道心里在念着佛。在家里人人都夸说申氏命好,庶出的眼看没亲事不想嫁到京里来,在家里时只是不信,到京里亲眼看到就是房中粗使丫头都头上是金首饰,紫影心里叹气,为什么偏不挑中我呢?

由丫头们和申氏朱辉对待的不一样,紫影就可以猜出来是订的月影,过年给太夫人请安,赏的东西都不一样,不象刚来时请安,见面礼儿是一样的。

看着这王妃的厢房中摆设着朱漆嵌宝屏风,红木锦榻上铺陈着万字不到头的铺盖,再看看手边摆的剔红人物纹的圆盒,里面是圆眼等各样干果子和点心,紫影可怜兮兮地看一眼月影,以后独她在留在这里,吃这些好吃的,住这样好房子。

紫影是心中难过,方氏的亲戚芳蕙芳苓却是另有心思,在家里也是听说方氏嫁的好,如何体面,还进宫去。就此时来看,要在大嫂房外候着见她,这也是妯娌儿?这倒不说了,来了这几天,觉得二房里的事情方氏当不了家,只是嘴上说的响快,其实是不当家。不然的话,怎么总赶着自己姐妹两个人往王妃房里来,偏又被回一次,弄得姐妹两个人私下里难过,觉得没有面子。

房里坐的是长公主,方氏和申氏都没有见的份儿,如同街上百姓回避一样,看到是长公主先就止步不过来,候着一行人过去才进来,芳蕙和芳苓心里各自有心思,这家里说话算数的应该是那睡在床上,娇怯怯的沈王妃才是。

就是过年里,王爷也留房里陪着取乐,而朱明留在房里的时候,因为哥儿们亲事的事情,与方氏并没有多话,生怕过年说哥儿们亲事再争执起来,父母亲一定要责备搅了年,所以朱明在房里呆的是少,多是在外面或是晚上回来往秀柳房里多去。

高阳公主在房中坐的有一盏茶功夫才有,走的时候依然是气势熏人的样子,王妃房里丫头们妈妈一起送出来,端慧郡主也送出来。

亲家姑娘们在厢房里往外面看,高阳公主携着端慧郡主的手,对她倒是笑容满面:“本来说明儿接公主们到家里来,再接你去听戏去帮我招待人,我累着呢,哪里还能陪她们,不想有这样大胆没王法的人弄出来这样事情来,你在家里陪母亲吧,我让文昊也过来看看,你劝着母亲不要担心,这件事情,我第一个不放过去。”

端慧郡主一直送到院外这才回来,亲家姑娘们这才想起来,这位眼睛朝天的长公主是郡主的未来婆母。听听她什么口气,公主也不耐烦陪,累着呢。亲家姑娘们不说话了。候上一会儿,银文才过来引着她们进来。

刚招待过公主,房中总要收拾一下。进来时,妙姐儿犹睡在床上,只是含笑:“我歇着倒没有起来,”朱宣一夜没有回来,妙姐儿也是一夜没有睡好,原本就是上年纪生孩子要伤身子,又是一夜恼怒忧心没有睡,就是高阳来,听说王妃一夜没有睡,早上才失迷一会儿,也是让她不要起来。

老蚌怀珠最伤身子,别人都有体谅。妙姐儿就一直没有起来。亲家姑娘们没有想到她还在睡,只能心里猜测,刚才见长公主,也是这样大样地睡着不成,这位王妃倒比长公主还要大。

只坐上一会儿,朱宣回房里来,大家这才出来。一夜没有回来的南平王自己到床前来坐下,温声道:“你倒一夜不睡,这就不好。”

“想着就过了钟点儿,”妙姐儿含笑看着朱宣:“高阳来了,说一会儿宫里去呢,我劝她不要去,她却告诉我她猜出来是谁。”南平王夫妻一起笑,妙姐儿缓缓道:“是他也罢不是他也罢,眼看着这事情不小,我让郝将军守在那里才是。无风不起浪,这有风就借势有风浪才是。”

此时风雪中,郝大海一身便衣,坐在一个破旧的小茶馆里,新年里想是贪生意,居然也开门,开门就有主顾,散乱前后不一来几个人,郝将军奉命来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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