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舔犊(十八)

贫富相交,这世上有没有真心人,有,肯定有。不过随手就是一个,肯定是不可能。朱辉是个庶子,相交的人也庶子多。

京城是个什么地方,就是在现代,也是一般的官儿在京里是威风不起来。多少老世家在京里,这些老世家里又有多少庶子,有能耐有出息的当然是结交不一般的人,比如朱宣,南平王就是一个不挑剔身份来历的人。但是也有太多,只是庶子与庶子相交往。

朱辉特地挑中这几家,今天带着儿子来看一看。要犟是不是,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尘世之中,付出就有回报,付出还有没有回报的时候呢。

比如这两家,王老爷家里是庶子,挑中一个媳妇不合家人体制,只能说是不合体制,家里人希望的好往往与自己是不相干的,可是活在这世上,这一切体制、别人的眼光不觉得好,就必须改过来,这就象是一棵树莫名地生出来,长大成小树以后,才发现身边各有树,要想再粗再壮,就要妨碍别人,别人的眼光在这尘世上,还是要在乎的。

第二家这张老爷家,一向朱辉是从来不在这里多呆,身边狮子吼,哪里还能吃得下去饭,独今天朱辉是硬着头皮呆下去,让儿子好好瞧一瞧,以后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什么滋味。

这顿饭吃的学哥儿是难过不已。女人并不都是温柔和温顺的,还有这样的人在,学哥儿今天是领教一回。

过午后,朱辉才领着学哥儿告辞,直到上马离开这个小巷子,学哥儿才算是长长的出一口气,舒心地喘口气儿喝冷水也是舒服的。

三房里父与子一起回到王府里,朱辉在门口下得马来,命儿子:“跟我来。”朱学跟在父亲身后,其实是明白好些分,父亲今天是诚心有意的。一家送五两银子,送的他们感恩戴德,有这十两银子京里任意一家酒楼上可以要几个好菜,一壶好酒好好地吃一回,一定要在张世叔家里吃饭不成?

跟在朱辉身后的朱学抬眼看一看父亲。南平王府这样的家庭,弟怕兄,子怕父,朱学一向是跟着小王爷在一起,又多知道大伯父是一定要尊敬的,对自己的父亲其实谈心不多。今天只觉得父亲象是让人觉得异样。

朱辉的书房是和朱明在一起,也在二门以外有一个书房,领着儿子在书房里坐定,先是吩咐小厮们泡茶来,再命他们打起明窗来,放下窗屉,最后也是长长出一口气,似乎心里也有郁闷,中午那一顿饭,就是朱辉也闷闷之极,不过满面微笑挺下来了。

回身看着儿子站在当地,朱辉依然是微笑:“坐吧。”命儿子坐下来,再看着小厮们送茶进来,朱辉才吩咐:“我和哥儿说话,不叫不要进来。”

学哥儿精乖的给父亲倒上茶来,再重新坐下来准备听父亲好好说话。朱辉先想一想才开口,果然一说话就跟学哥儿想的是一样:“今天带你去见的王世叔和张世叔都是父亲的朋友,他们两个人一个是王大人家里,一个是张大人家里,“

把这两个人的家世一报,朱学就暗暗吃惊,这两个世家里有两个孙子是和自己认识的,从没有听说过家里有这样两个儿子在京里活成这样,近在咫尺,居然无人过问。今天那臭水胡同,再就是夫妻相骂,听起来象是连自己家里的下三等仆人的体面也不如。

朱辉看看儿子,这就是庶子的悲哀,说一声打发走,就出门吧。哪里象你这样有福气,一家子人都来为你亲事动心思。朱辉倒不是在这里为自己鸣不平,父亲老侯爷对儿子是两样看待,前面朱宣年长而且功名在前,不由得做父亲的要偏心。

可是再偏心也没有亏待过两个小儿子,朱辉是看到自己不少的庶子朋友,是深为明白嫡子与庶子的不同。象这两个朋友,家里庶子不少,觉得自己能出门过,也没有人稀罕留在家里。

“你母亲惹你不得,求了你大伯母,大伯母今天说过自己过上三年的话,”朱辉思绪依然是在以往,对儿子道:“你可以自己想一想,自己过上三年,你大伯母不会少你一个人的份例使用,但是你母亲这里不会再给你分文,我也不会给你分文,一切自力更生。”

少年人的倔强不是一下子可以拉回来,朱学耳边犹是笼烟的山盟海誓,那样一个可人儿低语道:“在天愿为比冀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朱学已经犟到这里了,当然是垂首继续下去,貌似是走一条不归路一样:“儿子,愿意。”

“好,”朱辉倒也没有再多话,愿意过那样日子也成,当下不再多说,只是对儿子道:“决定这样也由着你去,只是你母亲那里不要再触怒她才是。”申氏这一只愤怒的母狮子,让朱辉更是头疼,跟儿子说过话,还要想一想房中几时多一只母狮子出来。朱辉潜意识里只能想着是庶女,所以遇事情不如意就无分寸。

打发走儿子,朱辉一个人房中默然坐上一会儿,窗外一片盛景,看着是阳春惹人爱怜,只有窗内的朱辉,觉得自己心里还是冰冷。

推开书架上的一本书,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上锁的匣子,再取出一个精致钥匙来打开这锁,里面非珠非宝,只是一件旧物帕子。

朱辉凝视一回,唇边突然有淡淡笑容,伊人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自己空留这一瓣心香象是可笑之极。看了一回还是依就锁起来,锁的不再是少年时一段爱意,而是自己一段少年岁月,这人是卢瑞的一个亲戚,朱辉也是一见钟情,看过就觉得合乎自己心思,听到人家订亲自己还背地里哭过一场,可是如今又怎么样,不是一般各人自有一家子人。

家里虽然是服侍的人多,朱辉独见过卢瑞的亲戚就喜欢上了。似乎对方也象有情,不过是遇到过三、两面罢了,两个低下头红着脸一笑就此过去,朱辉再想想申氏,再想想儿子,都想依着自己性子来,人人都是如此,可不是人人都行。

差一点儿也要离一出子为爱情离家的朱辉还没有来得及说,张老爷的妻子就变了心,这一帮庶子里面,张老爷在家里也是不待见的,狠一狠心离开家说一声我自己过上几年,夫妻不过半年就后悔的后悔,难过的难过,一直将就到今天。

朱辉把小匣子收起来正在思想着,房外小厮们有请安的声音:“二爷来了,三爷在里面呢。”朱辉这才收起心思,看着哥哥走进来。朱明却是外面有了酒,进来看到弟弟坐着就道:“你把学哥儿开导好了,倒是要小心才是。”

这是一对亲兄弟,同出一个母亲,可是都是庶子,前面有一个嫡子大哥罩的风光点滴不在,后面的弟弟妹妹只能跟在后面沾光,朱明坐下来就叹气道:“那时候觉得自己是淘气的,现在看一看孩子们,远不如自己那时。”

朱辉却是淡淡:“不小心着了这样道儿,真的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人心都转过去了是不容易拧回来。朱明还在相劝:“倒是小心的好。”然后朱明是闷闷:“怎么大嫂倒说我不是,我哪里有不是?”

还不明白的朱明当着全家人听着大嫂一声指责,当然是不能反驳,可是心里觉得大嫂为方氏出气也说的过了。

“哈,”朱辉哈地笑了一声,对哥哥道:“大嫂说的却有几分道理。”话说出口,朱辉猛然明白,自己最近一时在想申氏不好,申氏是庶女所以不好,自己其实也不对。

是庶女也好,嫡女也好,嫁到家里来这些年并无过失之处,独出一件事情就觉得她是庶女,从她以前不好处重新扒拉起,朱辉哑然失笑,大嫂这话,还真的是尖刻。

一句“二爷的不是多的是,”现在让兄弟两个人想起来都觉得尖刻无比。朱明还在想我有什么不是,我一向对方氏多有容忍不是,朱辉一闪念间,由已推人,已经明白大嫂的意思,房中人有什么不对,爷们是做什么的,你们不是男人?

是男人只是体现在平时喊一声:“我是男人,房里都要听我的,”出了事情倒是处置一个看一看,只是会喊我是男人有什么用,妻子不好,你是做什么的。朱辉叹气又笑,笑再叹气,大嫂这话,实实的让人耐不得。

这就来劝朱明,朱辉微笑道:“大嫂的意思只怕是,觉得我们不中用,管不好房中人吧。”坐在椅子上的朱明犹在分辨:“你二嫂那心思是转不过来的。”这话一出口,朱明也失笑了,朱辉偏又道:“天下之水泛滥,大禹尚可疏导,山之广大,尚有愚公,你我兄弟二人,倒不如这愚公。”

房中传来二爷三爷的哈哈笑声,房外的小厮们虽然不明白,也跟着微笑一下,近来二爷三爷烦恼多,就是哥儿们亲事而起,现在看来却是有了转机。

一时坐到晚上,朱明朱辉这才各自进二门里来,就是暮色可以看到大嫂房中几个丫头手里捧着东西走来,兄弟二人这就问上一声,银文笑回道:“世子就要回京里来,这是给世子房中摆设的。”

世子朱睿要在弟弟朱毅成亲前进京里来,一直觉得倒是还有一段时间才进京里来,这时候掐指一算,朱明倒哎哟一声对朱辉道:“毅将军是九月成亲,世子最迟七月份就在进京里来才是。要是倒的早,或许下月就到了。”

算过世子行程,朱明和朱辉各自分开回自己房里去,朱辉回到房中来,先来看申氏,平时多温婉的一个人,变的暴躁相,朱辉下午在书房里想的明白,这也是伤了她的心才会如此。

申氏只是不会害心口疼,所以只能暴躁,要是如方氏,是要害心口疼的,接着朱辉进房里来,朱辉先自温和地道:“你倒不必再伤心才是,儿子大了由不得你我了,比不得小时候才是。”

申氏是一听就要不舒服,声音立即就高了:“三爷说哪里话来,我就这一个儿子。”说到最后一句就要伤心落泪。身边有衣衫声响,朱辉依步过来,一只手抚在申氏肩头上,夫妻就是少年时,这样温存也是不多,朱辉心里另有其人,对申氏不过是尽丈夫情意,今天再看两个朋友家境,带着儿子去看一看,自己也重温一遍,自己那个时候要是这样做,也是如朋友们一般。

“你尚不老还能生,只为着这一个不孝顺的伤心坏身子,可怎么好。”朱辉就着房里烛光,柔声对妻子道。申氏抬起泪眼来,这才看到朱辉站在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这就红了脸,人也不再如狮子一般,眼睛中当然是有情意,申氏当然是爱自己丈夫的,她并不外面乱走去,也不会有相中别人的机率。

夫妻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微笑互相看一会儿,申氏才慢慢柔软下来,不再如刚才紧绷绷的。从学哥儿出这件事情以后,申氏一直就是紧绷绷的。

此时申氏如小姑娘一样轻咬着嘴唇道:“我,这样年纪,哪里还能生去?”朱辉却是柔声道:“你再求大嫂寻些药吃一吃,或许使得。”再道:“不孝顺的儿子家家都有,要怪只怪你我没有管好,闵将军闹别扭不是回来就好,却是你我的不是才对。怪不得别人。”

再提学哥儿不懂事,申氏就不再难过,只是低声道:“大嫂的药一直在吃,只是大嫂却是怎么有的?”这个问题就是问到妙姐儿那里,她也回答不出来。是怎么有的?有人四十多岁还生孩子,是怎么有的,这个问谁才知道。

房中这一对夫妻就此日才携手并肩,朱辉慢慢告诉妻子申氏:“真的要依着他的性子就这门亲事,你我也没有办法,儿大不由爷,你且保重才是最要紧的。要怪只能怪,”朱辉低声道:“你我太不防备这些人。”朱辉是要深深自责,亲戚们人太多,自己是个庶子,一向觉得同大哥不能比,要让亲戚们不说自己不好才是,一向是客气。

再看妻子,面上已有皱纹。自己是庶子心里有不如人的想法,何况妻子是个庶女,当然也是对待亲戚们有宾至如归之感。朱辉回想自己近日,看到申氏暴躁就要怪她是个庶女,实在是可笑。

朱辉安慰妻子:“你我还有习哥儿,再不成你再生一个出来,这次我们要小心谨慎才是。”听的申氏“扑哧”一笑:“哪里能说生就生出来。”

半年前急急去信家里,让嫡母申夫人把月影紫影送到京里来毕姻的申氏突然也后悔上来,早知道学哥儿这样不听话,也应该给习哥儿订一门京里的贵亲才是。只想着有一个媳妇要贴心要不能越过自己去,现在倒好,学哥儿要是不回心转意,看看自己这一房,没有一个媳妇是身份贵重的。

人并不长前后眼,申氏越想心里越悔,对着朱辉不无悔意:“哥儿们亲事上,我太疏忽了。听说学哥儿唉,”申氏长长叹一声:“听说大嫂有意订的是鄱阳侯家五房里的姑娘。”也是一位大员之女。

朱辉心里也知道这事情是靠谱的,这一会儿要是再说是,不是更添申氏忧伤。就是朱辉会同意申氏订下来月影,也是想过有一个媳妇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这样才能压得住。现在想想朱辉也要叹气才是,鄱阳侯和大哥最好,大哥把自己好友家的姑娘订给自己,从来没有看轻自己是隔母的意思,只有自己乱想胡思,朱辉也叹一口气,继续劝导妻子才是。

遍地银月如水银泻地,此时也流淌在朱明的房中。是方氏正在啼哭:“我们方家的人不好,为什么要订我呢,现在只是一个媳妇都容不下。”

朱明这一次没有拂袖而去,而是面带微笑看着方氏又要与自己干上了。下午与弟弟一直参透大嫂说的话,朱明在怒气要上来的时候,先提醒自己想一想,大嫂说我不是,就是这个原因吧。

方氏一行哭一行说,晚饭也是到现在还没有让送,说了足有一顿饭时间,方氏气上来当然她是不饿,气上来也没有心思管朱明吃与不吃,只顾自己说。

微笑的朱明只是笑,今天我是不走,要是再和以前那样,再让大嫂当着全家人说上一句,真的是面子上下不来。

“你既然要订,那也由的你。”朱明一想我三个儿子呢,我是庶子出身,难道不心疼庶子不成,斌哥儿身子弱又有方氏护着,文是不如文哥儿,武是不如武哥儿,朱明决定大彻大悟,幸好三个哥儿还没有一个是学哥儿那样,朱明对方氏含笑道:“你且不用哭,你要订你家的人也由得你,只是斌哥儿你自己订罢了,文哥儿和武哥儿都是由大嫂择配才行。”

方氏闹了这么久就是为着哥儿们亲事,此时听到朱明松口,方氏是住了泪却是更为难,面上为难一会儿,拭了泪对着朱明是和缓声气讨消息:“听说大嫂要给我们房里的哥儿们订西陵侯家的姑娘。”

这就是朱宣和妙姐儿在家里让人敬服之处,朱宣的几个有侯爵的朋友,打算一个订给朱辉,一个订给朱明。朱明看着方氏由刚才的泪眼儿又转变成来向自己讨主意,不由得暗暗好笑,道:“我也听说是的。”

方氏又要来脾气了:“什么是听说是的,你要是听说了,那就是真的。”方氏杏眼圆睁对着朱明,朱明又好笑一下,方氏这一双杏眼却是年青的时候觉得不错的,现在老大不小了,这样瞪起来还是旧日风光。

“大哥对我说过,大嫂本来也是要对你说的,你只是为着订你家的人一会儿心口疼,一会儿又那样了,想是等你好了再和你说。”朱明好整以暇地对方氏道:“你既然要订你们家的人,文武两个哥儿订这门亲事就是。”

西陵侯家姑娘多,庶出嫡出都有,朱明是不着急,反正有我们一个。就是这话让方氏更为难了:“二爷您看,斌哥儿是嫡子不是,要是订的媳妇反不如。。。。。。”方氏对着朱明,指望着他能说出个两全的主意来。

朱明自进房里来,先是为大嫂的话笑话自己,然后就是不时的要笑话方氏,看看为难了吧,这一回儿明白过来了,斌哥儿现在订她们方家的人,方氏也不肯了。朱明是忍无可忍取笑一句道:“你居然也能明白,侯府的姑娘比你们家的人好。”

说的方氏脸红一下,突然有些诧异,此时夫妻有商有量,这是多久没有的事情了,这一会儿子坐在这里开始正经八经的商议起来。方氏心中也是暗喜,不是不想与朱明商议,前面几句话说的不对,朱明就要指件事情出去了,方氏也留上心,小心地在心里拿捏着只是讨朱明的主意:“二爷是什么意思?”

朱明大样地坐着,未曾说话先掸一掸自己衣衫,方氏立即就着急了,皱眉道:“你这人,”只说上三个字突然明白过来,这一会儿夫妻商议是难得的,赶快把下面的话咽下去,方氏这一会儿的笑容是勉强堆到脸上去。

“要听我的主意,你就不许跳,当然我说过以后,你依不依从在你。”朱明只是含笑,看着方氏这笑容勉强就更勉强了。朱明这才慢慢道:“你要订你家的人也罢了,订给斌哥儿吧,我不管。文哥儿和武哥儿你待的就偏心,他们的事情你也不要管。”

方氏一下子哑口无言,当着面说自己偏心,这还是第一次,方氏的确是偏心,一心只想着分出嫡庶来。以前朱明是不说,觉得夫妻之间说话要有分寸,今天朱明就没有打算客气,我也忍你良久,还落一个“不是多”地名儿,朱明就直接说了出来。

看一看月上中天,朱明这才笑着道:“你不吃饭我是要吃饭去了,想你是才病好,想必是不耐烦用的多,我可等不得了,”这就站起来对着方氏微微一笑,这就出去了。

“哎呀,”方氏脸红过颈,自己只图着说话痛快,全然把朱明没有用晚饭的事情给忘了,赶快站起来相送,只看到朱明身后一角长衫,人是已经出去找晚饭吃了。

月光儿洒落在房里,与烛光恰好错开,一处在窗前一处在榻前,方氏半沐着月光半沐着烛光,心中实实在在的是为难的紧。

难得朱明松了口,方氏觉得不如不松口。朱明要是不松口,方氏对芳蕙芳苓还有交待,二爷不让订,我越不过他去。斌哥儿也得以订西陵侯家的姑娘,这是来家里看过大嫂的,一共五位姑娘,有嫡有庶都是好模样儿。

朱明这一松口,方氏素日与朱明相争的那根弦就松开来,反而更不好过,文哥儿和武哥儿订西陵侯家的姑娘,姑娘进门来肯定要比芳蕙和芳苓强,正房嫡出的反而让比下去,方氏这一场为难比先前和朱明顶着的时候还要为难上十倍去。

且不说方氏为难去,别人的日子照就要过。胖倌儿又骑着马往郭家来,没有到郭家门前的时候,郭家的门房从来是眼睛尖的,象是坐在门前只为着看小王爷来不来一样。其实胖倌儿也不是每天都来。

这离门前还有好些步,门房早早就迎上来了,伸出手来先笑逐颜开拉住马缰绳:“小王爷来了,你好些天不来了。”

胖倌儿嗯一声:“我上学呢,这不是就来了。”门房是听到小王爷说话就要眉开眼笑,今天更是笑眼开眉,看看小王爷说话就是有气派。胖倌儿说个什么,一堆人都要乱夸上一下。

下了马胖倌儿是自在的往院子里进,进到院里来,廊上廊下院子里忙活过路的家人们一起满面笑容行礼,离的大老远的人也要鞠个躬才行。全然不管胖倌儿能不能看的到。

郭水灵在房里正在不高兴,自从亲戚们人人知道自己和胖倌儿能说上话以来,天天家里都有人来。这一会儿又是一个婶母,两个堂妹在这里。句句说话不离小王爷。郭水灵正在不高兴,听着小梅欢声笑语说一句:“小王爷来看姑娘了。”

胖妞儿立即瞪了小梅一眼,这是什么话,这些天来,天天这些亲戚们来说规矩,三从加上四德都说了,胖妞儿是知道这话不中听,一个男孩子来看我,非亲又非故,胖妞儿就要瞪眼睛。

正瞪眼睛呢,胖倌儿已经大步进来,他进这房里也象是在自己家里,看到又是三个不认识的人过来行礼,胖倌儿倒先大样的坐下来再道:“起来。”然后看小梅这才有笑容:“倒碗茶来给我,我才学功夫这就出来,渴着呢。”

小梅欢欢喜喜答应一声:“有呢有呢,小王爷上次赏的茶叶,还多着呢。”胖妞儿听着要咬牙,当着亲戚在,小梅什么话都说出来。胖妞儿鼻子里哼一声:“我们没有好茶,要喝好的,当然是自己备来。”

这一对小胖胖,一个坐在雕花桌围的梨木桌子旁全然当作是听不到,一个是坐在榻上只是看着眼睛往地下看,其实是在听着亲戚们和胖倌儿在说话。

“我们老爷也是姓郭,是郭将军的堂兄弟,”堂婶母客客气气地在和胖倌儿说话:“早就听说小王爷对侄女儿是多有照顾,一直想着往府里去请安道谢,只是想着不认识,这就认识了,明儿带着女儿去给小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去。”

胖妞儿微动一下身子,这就要去请安了,真是讨厌,人人都想着进南平王府那道门,在王妃面前请个安露个脸来,婶母先去了,叔父就可以去了。婶母的意思已经说的明确,叔父正在评绩,希望能升官才是。

把眼睛对着胖倌儿的侧脸只是看的胖妞儿是有几分着急,可别又傻乎乎地又答应了,已经出过这样一次笑话。亲戚们在自己房里守着看到胖倌儿后也是这么一句,胖倌儿随口就道:“行啊。”大老倌儿小公子哥儿随意时就是这一句话。

结果第二天真去了,说是郭家的姑娘让来给小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沈王妃见过以后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倒把胖妞儿弄的好些天不敢去南平王府去,觉得人丢大了。

此时只是担心的胖妞儿就拿眼睛对着胖倌儿只是看,胖倌儿独不看她,对面前的人道:“我明儿不在家呢,倒不用请安的,可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对姑娘说就是了。”前面两句听的郭水灵要笑,后面两句听的郭水灵又不高兴,对我说什么,我最烦对我说升官还有发财。

小梅这才拎着茶过来,杨姨娘也跟过来,手里是一盘子点心,杨姨娘是胖倌儿每次来必要侍候的,一看到胖倌儿来这一家人都是脸上笑成花,郭水灵每每就要发愣一下,一样是个胖子为什么胖倌儿就招人爱。真是气死人。

胖倌儿喝着茶吃着点心,已经不理郭家的亲戚,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放在桌上,对杨姨娘道:“胖妞儿让我找的,家里只有这些,是我对母亲说了,分些出来的。”这是一包干鹿血,鹿血治不治咳喘是不知道,不过总是大补。

感谢再感谢的杨姨娘赶快收起来,再示意姑娘过来道谢:“姑娘来谢一声儿才是。”郭水灵哼一声:“胖妞儿不谢,”然后再一句:“喊谁胖妞儿呢?”

小梅和杨姨娘微笑站在一起看着房里就要开始一回,胖倌儿纹丝不动地坐着头也不回:“你不胖吗?你不是个胖妞儿吗?”还不让人喊,天天来天天喊,胖倌儿把手里茶喝完,茶杯推一推:“胖妞儿倒茶来。”

“哼。”郭水灵把眼睛鼻子都朝天,小梅过来把茶壶往郭水灵手里塞,杨姨娘过来拉着郭水灵起来:“姑娘待客要有礼才行,姑娘倒茶去。”

胖妞儿心里更要闷了,在家里长驱直入还不成,乱指使人偏有人听他指使。郭水灵这才移到桌旁去坐下来,提起水壶来给胖倌儿倒上:“胖倌儿你喝茶吧。”再看眼睛扫一扫胖倌儿的胖脸蛋子上的肉,突然促狭起来:“家里还有红烧肉,胖倌儿你吃不?”把这“胖”字格外咬的重一些。

郭大姑娘又要用红烧肉来待客了,没来过的亲戚是要听的发愣。听着郭姑娘一口一个:“胖倌儿多谢你给姨娘又找的药,胖倌儿你那马也是能负重的。”胖倌儿笑嘻嘻:“驮我是行,驮你就要趴下了。”

“哼。”胖妞儿最近一时说不过胖倌儿,就鼻子眼睛对着房顶。胖倌儿是不放在心上,刚跟着毅将军在家里练武出来的,是有些饿,把一盘子点心吃下去,两个胖胖互相看一眼,打一下眼风,胖妞儿就要笑:“小梅,厨房里还有。。。。。。”下面“一盘子红烧肉”还没有说出来,杨姨娘“咳咳”两声打断了,对小梅道:“还有点心我去拿。”

这就顺便把亲戚和两个小姑娘也带出去,房里没了别人,胖妞儿才有三分得色:“你回答的很好,只是以后别让她们对我说,我不喜欢听。”

“你还有什么不喜欢听的?”胖倌儿道:“你又喜欢听什么?”拿眼睛在胖妞儿身上扫一眼,然后瞪瞪眼睛:“不就是个胖子。”

郭子民将军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先看到门前几匹马,再进来就可以听到女儿房里与小王爷一递一句争的痛快。

“谁是胖妞儿,以后来不许喊。”郭水灵想想胖倌儿有几次一来进门就扬嗓子:“胖妞儿,胖妞儿,”跟喊谁家的丫头一样。

胖倌儿才不会客气:“难道你不胖,你是个瘦子,你是吗你是吗?”郭将军听的就要笑,让小王爷多喊两声吧,喊到水灵听到习惯为止,不就是胖一些。

听着房里这就不争执了,郭将军这才放重脚步过来,看到女儿气的呼呼的,要是别人这样喊一声,早就气的不理人,只有胖倌儿坐在面前对着人喊,郭水灵只有生气的本事。

给小王爷行过礼,郭将军正要出房去,小孩子家家自己闹吧。郭将军是有几分得意的,不是得意女儿攀上南平王府,而是得意南平王对我算是放心,小王爷时常来我们家,是为了觉得自己得意一下。

还没有得意完,不放心的人就要来了。胖倌儿对郭将军道:“我二哥要见胖妞儿,我让她我们家去,她不肯去。”毅将军是不放心,他要见见。

“哼。”郭水灵继续这一声,对父亲道:“父亲去见吧,我不会见人。”胖倌儿立即问出来:“你会吃东西不?喊你去多吃东西。”回答的又是郭水灵一声:“哼。”

孩子们玩一下,王爷先是弄个诡计试探一回,这毅将军回京里来得腾出空儿来就要见见,郭子民这就不得意了,觉得得意不起来,象是在盘查奸细。从老子到儿子一个一个看过来。闵将军是不用再查,是他陪着胖倌儿来郭家的。

对小王爷如对上司,郭子民对着胖倌儿就完全用对上司的心思来回应:“水灵没有规矩,不过毅将军要见嘛,”郭子民心想这南平王府什么规矩,将军见姑娘,男女有别也忘了不成。这位毅将军不是也中过的,这一点子书倒是不明白了。

一下子这就理顺过来,郭子民道:“那当然是要去的,等明天我亲自送水灵进去。”见毅将军比见南平王听起来还要规矩大。

“不用,”胖倌儿摇头:“我二哥说这一会儿去就成,晚上我们外面吃饭去。”郭水灵现在说不过胖倌儿时就只有一个字:“哼。”

“小王爷,水灵是个姑娘,当然是明天收拾好,我自己送进去请安不是。”郭子民越听越不是味儿,让去就立即要去,郭将军不是存心别扭的人,只觉得这别扭象是不经意就出来了。

郭水灵颇为得意,接着父亲的话道:“我是姑娘家,胖倌儿,你坐在我绣房里呢。”胖倌儿大吃一惊:“你是个姑娘,”再看脚下的地面:“这是绣房,”

郭家父女一个啼笑皆非一个瞪起眼睛来,胖倌儿笑嘻嘻道:“又不是没出过门,你这小子衣服哪里都可以去。”

“老爷,外面又来一位小王爷。”门房上的人喜笑颜开,一听到是小王爷就高兴,郭子民看着一旁坐着摇晃着脑袋的胖倌儿,这实心孩子现在也会讽刺人了:“你是个姑娘,”是个姑娘还天天外面到处跑去。话说回来,水灵外面跑,都拜小王爷之赐,跟他出去的最多。

郭子民出去迎接,却看到毅将军已经进来,南平王府的人在自己家里象是自如的很,郭将军这一会儿决定不高兴不得意,这是我家不是,主人尚未迎客,客人自己进门。

进来以后左右看一看,毅将军是要赶在世子朱睿回来以前看一看这胖妞儿是何方神圣,免得大哥回来说这姑娘不好,一定要骂自己不看着四弟。毅将军在家里候的太久,胖倌儿一来郭家就不回去,干脆自己来的好。朱毅这就来了。

有了三弟的事情,四弟的事情当然件件上心。毅将军走进来,看到一个魁梧的人走出来,看着当然是面熟的,郭子民对于时常进宫的南平王府的父子都是认的,毅将军这是刚认识郭将军。

“将军,我来看看我四弟,听说时常来你家叨扰,真是打扰的紧。”朱毅先看看这当爹的,看起来没心思的样子。然后再道:“我四弟在哪里?”

这一位小王爷气宇轩昂,郭子民客气地道:“小王爷这边请。”这就不能往女儿房里去让,是绣房不是。

偏生郭家院子窄,只得几间房。胖倌儿扬声道:“我在这里。”郭子民尴尬一下,看着毅将军转身往自己女儿房里去,跟在后面赶快道:“那是我女儿的绣房。”

朱毅来就是要见郭姑娘,听到这么一说停下脚步来,略有疑惑地道:“郭姑娘的绣房?”然后狐疑:“哎呀,郭将军,我四弟倒是走错地方了。”

郭子民噎了一下,看着这位小王爷继续往前面走,一面自言自语:“真是不懂事体,我去拉他出来。”

“哎,”郭子民刚说这一声,身后来了欢天喜地的杨姨娘:“老爷,这一位小王爷他喝什么茶,家里茶不好,还是胖倌儿自己带来的茶叶,就用那个泡好不好?”

“好什么好,你先别管茶,以后小王爷再来不能往水灵房里让。”郭子民嘀咕一句,跟在毅将军后面过去。客人全无客人的样子,主人也没有待客之道。

朱毅心里只是好笑,当然是不能就进姑娘闺房,在房门外几步远站住,这里看的一清二楚,原来是这样一个胖姑娘。与胖倌儿一左一右地坐在桌子旁,也正往外面看。这就站住脚的毅将军上下打量一下,觉得可以放心。

父亲能任由胖倌儿在郭家来去,当然是不会错,不过做哥哥的要再看看才行。毅将军房外喊胖倌儿:“出来这么久,这就随我回去吧。”

郭水灵只站起来在房里对着毅将军行个礼,看着这兄弟两个人回去,父亲送出门这才过来。郭将军是手抚着额头,以前没有觉得不对,现在是看出来问题来了:“水灵,以后会小王爷在客厅里。”想想更不对,姑娘会外客,郭将军觉得头晕。

毅将军来一趟,让郭将军发现自己家里的不少问题,怎么进我家象是随意地很。郭水灵正要回话,看到父亲身后又出现婶母和亲戚等人,立即道:“以后不会,不让他进来就是。”

“这样不行,”这样郭将军更为难,他也成了方氏,只是左右为难。等到亲戚们走了,郭将军才问女儿:“亲戚们只为讨好,这是人情中从来就有的,你能带她们去请安为什么不去?”就是郭水灵去南平王府的贴子也是郭将军求亲戚才有的。

郭水灵实话实说:“不是我不带着去,跟着我就直进直出了。”郭将军又是一阵晕,没有想到女儿进南平王府跟小王爷到自己家里来是一样。听着郭水灵还在详细解说:“我去胖倌儿读书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拦着。”

“那为父也觉得你有体面。”郭将军赶快从女儿房里出来,回到房中歪在榻上只是觉得不舒服,换一个姿势歪着依然是不舒服。突然想明白了,是我家没有规矩,还是南平王府也没有规矩?这个问题倒是不大容易有答案。

下午的时候花儿经过一中午日头都是蔫了几分,房里妙姐儿坐在榻上听着管事的回话:“学哥儿又往兰芳姑奶奶家里去过;施先生的姓名和籍贯已经分发下去,不日就有消息回复才是。”

妙姐儿淡淡应上一声,这个施行,功夫这么了得,现在是教胖倌儿功夫:“今天又教的什么?”

管事的也觉得奇怪:“说来也怪,他整日只和小王爷一会儿东边去一会儿西边去,倒是不知道他这师傅是要教什么。”

外面听到脚步声响,却是毅将军带着胖倌儿回来,先到母亲房里来买个好儿。妙姐儿对管事的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再看儿子都是大衣服:“想来是又出去了。”

“我接胖倌儿呢,去郭家看了看。”毅将军殷勤地道:“倒还妥当人家。”妙姐儿只招手命胖倌儿进前来问他:“施先生教你什么?”沈王妃冷眼背后看了半天,也是个不明白。想来不明白的事情也多,可是为着儿子总的受教一下。

胖倌儿先是一脸笑,对母亲道:“他骗人,他天天就骗人玩儿呢。他说话我从来就不信。”毅将军哈哈大笑起来:“让你心实在,以后就不会心实了。”

“没准儿你大哥弄一个这样的人来,就是这样意思。”妙姐儿有些薄怒,是对世子朱睿。这是找的什么先生,弄的学生不相信他。

想想儿子不至于这么促狭捉弄弟弟,妙姐儿皱起眉头对毅将军道:“虽然你是回来成亲的,没事多看着你四弟,这个先生我总是不放心。”

想想胖倌儿说的骗人,他骗人玩儿,妙姐儿一直放在心里到晚上朱宣回来才对他说,锦帐中是妙姐儿略带忧愁的面庞:“什么样的先生都见过,只是没有见过这样的。”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来路?”朱宣只是乐,轻抚着妙姐儿发丝道:“难道不信儿子?”夫妻依在一起有一会儿,朱宣才道:“实告诉你吧,这人就是以行骗为生。”

妙姐儿嗔怒道:“睿儿这孩子,越来越不象话,”说到这里再来嗔怒朱宣:“既然知道,明儿打发他走。”

“古来巧舌者,都是行骗,”朱宣微微一笑,对妙姐儿道:“他这见面礼倒是与众不同。今天人来报我,说皇子们纷纷派人找上章老大人,意欲他重归麾下,这人虽然老了,还不糊涂,又尽知京里京外的官员履历,嘿嘿。”朱宣想一想施行,对妙姐儿道:“章老大人都严词拒绝了。”

苏秦张仪也不过是一张嘴罢了,妙姐儿这就明白,对朱宣道:“那就算他一功,表哥不就是这个意思,”

朱宣抱着妙姐儿,若有所思地道:“是他的一功还是章老大人安生了,现在还说不准呢。不过他总是有些功劳的吧。”

刚为女儿福慧躲过皇子们的求亲,南平王此时在锦帐中沉思,皇上大权不在手上,立嗣为什么这么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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