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春晓和韩晓宇是老乡,两个人在一个县,两个人隔了一个村,上了大学才知道报到一起了,更巧的是俩人还是一个学院的,春晓姓陆,平日里大家都喊一声春晓。
两个人是在老乡会上认识的,当时韩晓宇喝醉了,醉的很厉害,扶着KTV外面的栏杆往底下吐,周围没个人照顾,还是她上去给韩晓宇披了一个外套,把她扶进屋子里。
这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因为都是老乡,老师分宿舍的时候特意照顾,她们住同一层楼,平时上课也相互照应,关系特别好,大学里的生活似乎每一样都是新的,春晓迫不及待的想要谈一场恋爱,像无数对校园情侣那样。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眼神幽幽的看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是个好姐妹相爱相杀的故事。”
我点了点头,我还真是这样想的。
电梯一直停着不动,里面冷飕飕的,春晓在角落里,说得暗自伤神:“没错,就是一个相爱相杀的故事。”
后来,春晓实在是不适合外院,她的口语发音带了很重的口音,那是一次院内选拔演讲竞赛的一次机会,她也想去,可怎奈输给了韩晓宇,这件事情让她意识到,她们之间有很大的差距。
虽然说大家都是农村出身,可是韩晓宇就是比她好看一些,身材更好一些,连身上那种淳朴的气质都被当成女神光环无限放大,而一旁的春晓在她的映衬之下更加黯淡,像一只丑小鸭。
可丑小鸭本来就是天鹅啊,那个故事是骗人的。
春晓很努力的在纠正自己口语发音,连早上都要抹黑出门,接着楼道里的灯光看书背书,可是,有些人天生似乎就不是吃那碗饭的料。例如她春晓,怎么努力都不及她韩晓宇半点。
那段时间春晓十分焦虑,夜晚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悄悄吃的减肥药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了所有的副反应,心率加快……
有时候躺在床上都感觉自己会随时死掉。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顶着床板,一点一点的把天熬亮,然后才顶着一身疲惫去上课,如此反复。
“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春晓的声音空荡荡的,带了一丝苦涩:“可是他喜欢的是韩晓宇,你知道的,我本就自卑。”
听到这,我忍不住插嘴,“那个,春晓,从头到尾我好像都没听你说过韩晓宇一丝不好……”
她对韩晓宇怨念那么深,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春晓倒是笑了,“对,我的死其实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只是……太嫉妒了。”
“那个男生喜欢韩晓宇,可我听说韩晓宇婉拒了他,那时候韩晓宇是有男朋友的,学生会的一个男生,阳光帅气,我不甘心,也去表白,没想到那个男生……嗬。”
春晓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一个下午,阳光很好。
她换一条白色的长裙,特意洗了头,镜子的自己腰上还带了一丝赘肉,但是比之前好上一些,脸上虽然有些暗沉,但其实也还好。
春晓把他约在学校的湖边,那天男生来得很迟,见到她之后眼中有一些惊艳,她的表白委婉含蓄,男生很快就同意了。
“我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情,我还很清晰的记得那天……”
春晓阴恻恻的脸上带了一些柔和,很温柔。
我往墙角靠了靠,之前背后给汗水浸湿了,现在总觉得背后凉凉的,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我们约会,吃饭……做了一切情侣之间能做的事情,还有……你知道的,第一次。”
事情发生在大二上学期,男生每次和她欢好都不愿意做安全措施,事后只能她吃药,次数多了,她发现自己的经血和时间都乱了,她开始害怕,想要去找男生要个说法。
“你知道么,我们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春晓说,声音也变得和之前不大一样,带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说:“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和另外一个女生躺在床上。”
说到这里,她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那天男生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每一个字都是透露出对她的嫌弃,也是这样,她才知道,原来男生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才会和她在一起的,他根本就看不上她。
春晓问我:“你说,人怎么可以那么坏呢?”
电梯忽然动了一下,我有些站不稳,春晓说:“那天我不知道怎么了,回到宿舍,越想越不甘心,就跳楼了。”
“那你怎么会在我们楼?”我有些不解。
春晓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不是在这里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里,我只是想见一见韩晓宇,可是我离不开。”
这就很奇怪了,我说:“那你的怨气来源不该是韩晓宇啊,伤害你的事那个男人,和人家韩晓宇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不,我恨那个男人,我更恨韩晓宇。”她说,咬牙切齿,隔了一些距离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森森冷意:“我一定要见她。”
我身上越来越冷,牙齿不住的在抖,春晓忽然来到我身边,很轻易的就扣住我的脖子:“我要见她,若是你不把她带来,我就……”
她抬眼看了一下电梯,电梯一下急速下降,我脚下一软,整个人犹如一滩烂泥坐在地上,绝望的闭上眼睛。
当——
一声巨大的声响,春晓冷冷的笑:“下次可不就是那么矮的楼层了。”
电梯坠下的那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的靠近,耳膜几乎要鼓破了,耳朵里嗡嗡的耳鸣让我直犯恶心。
电梯门被从外面打开,维修的师傅看见我坐在地上,赶紧把我扶起来:“同学,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想起来,可是脚底发软,怎么也站不好。
我睡了一夜,但是睡得不安稳,春晓最后威胁我的声音一直折磨着我,有时候我会梦见自己从很高的楼上掉下来,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好不容易天亮了,顶着一双熊猫眼又不想出门,如此反复,三天之后我决定去找韩春晓。
这次我没从电梯走,身上带了林阿姨给的护身符,心中也安心了不少,但是我对电梯仍旧心有余悸。
按着先前春晓之前告诉我的消息,我很容易就打听到春晓的下落,但这次似乎有些严重。
她住院了。
二院是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学校一些医学院的教授也在医院坐诊,偶尔也会任课,离得有些远,靠近汽车站那边。
今天出门的时候天也不太好,有些闷,看样子是要下雨的,天边阴沉沉的,风里夹着一丝燠热。
手机静悄悄的,依旧没有阿一的消息,这样也好。
徐娇告诉我学校贴吧上挂着的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了,说是最近没有我的新消息,所以就暂且不更新了。
她钻我被我,气呼呼的,“阿帧,你说是谁那么无聊啊,偷拍你,我跟你说,这算是犯法的,侵犯你的隐私权,你又不是明星。”
“也没人知道是我。”我说。
徐娇倒是替我生气得不行,但看我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也就不怎么管了,毕竟……皇帝不急太监急。
医院附近是个车站,人来人往的,门口的人也很多,导医台几个护士在聊天,我过去的时候直接上楼,去了住院部的七楼。
现在的医院真是体现了什么叫摩肩接踵,而且七拐八弯的,费了我好大的功夫才找到她的病房。
韩晓宇的病床在窗边,另外一个病床躺着一个老人。
我过去的时候她并不知道是我来看她,侧着身子看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套着病号服,脖子那里依旧肿大,我有些不舒服,应该是因为春晓的缘故,胸口有些闷。
“韩晓宇……”我喊了一声。
她转过头,有些迷茫,“你是?”
看来她并不记得我,也是,一面之缘嘛,谁能记得住一个陌生人,我笑了笑,在她床边坐下,“我来看看你。”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对不起啊,请问你是……”
“我是春晓的朋友。”
“哦。”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只是说:“春晓啊,她已经不在了,你这是……”
“我就是来看看你,她之前给我托了梦。”我笑笑,目光落在一旁的柜子上,上面摆有一束百合,香气浓郁。
窗外是一个花园,远处就是车站了,从这里能看见大片南区附近的景色,再过去就是一个公园,她就一直盯着外面看了很久。
韩晓宇想坐起来,我扶了她一把,“我今天没给你带什么,其实咱们也不算认识,顶多就是一面之缘,我知道这样挺唐突的,但是我真的是因为春晓的事情来找你的。”
若是说得明白了,她估计觉得我是个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