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鉴定,陈默与陈翔如为亲子关系,所以这个陈默就是陈书明的儿子,陈翔如和小美的父亲了,”我一边跟阿一嘀咕着,一边把最后一张纸拿出来,我本以为前面既然已经有这么多的体检单了,这最后一张应该是陈书明的夫人或者是小美的体检单,可结果却是让我大跌眼镜——“判决书?”
难怪陈书明说他的儿子已经“铸成大错”,又说“重归自由”这人竟然还是个强奸犯!那所谓的“不自由”时,就是在监狱里了。
“因强暴孤女和故意伤害入狱十年。”捏着判决书,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无助的女人被人欺负殴打,我也是女人,对于这种性别犯罪本能的有一种抵触情绪,这样的人,也难怪陈书明会“懊恨不已”,他根本就是枉为人!
活该!
情绪莫名其妙特别激动,我狠狠白了一眼判决书,感觉拿着它会脏了手,一甩手扔到阿一手上,“男人就没有好东西!”
阿一躺枪,“诶,也不能这么绝对,我觉得我就是个好东西,你得珍惜点。”他又回头去翻箱子,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有的时候啊,对男人或者对女人,你都不能太过以偏概全,是不是,虽然陈默是个强奸犯,也不代表所有的男人都是强奸犯啊,还是好人多的,诶,这有张照片。”
还真有发现。
阿一从箱子缝里抽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还有些没擦干净,他直接用衣袖抹了一把,被框在照片中的四个人终于清晰起来。
“这不是钱包里的那张吗?”我扫了一眼,皱眉道。这张放大了的照片虽然比钱包里的那张更清楚,一对老夫妻笑得勉强,皱纹里的悲伤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前面站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男孩应该就是陈翔如了,圆圆的小脸,儒雅的气质跟祖父如出一辙,但是这个小女孩……她的脸竟然被人划掉了,只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
直到此时,一本日记,几封书信给我们的信息大概已经可以捋清这一家人的关系,陈翔如,陈美如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两人父亲是陈默,但陈默因为犯罪,入狱十年,万般无奈的陈书明为了不让孩子的童年有所缺失,便让刚刚出生的陈翔如叫自己和妻子为父母,可是……那个姑姑是谁?陈翔如的母亲,也就是梁清如又去了哪里?
根据化验单来看,梁清如是一个心因性精神障碍患者,又是孤女,是很需要照顾的……
我捏了捏眉心,忽然有点苦涩,找了半天,倒是把别人家的关系给找清楚了,可这里面跟我有关的只是在陈翔如的日记中记载的只言片语,之后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感觉我不像是来找记忆的,倒像是来玩侦探游戏的。
“行了,这里应该也不会有别的了,我们出去吧。”我把照片小心翼翼装进那一沓化验单中间,信封封好,本来想放回原处,阿一说这些东西还是带着的好,万一以后会突然想起什么正好可以用来对照,想想也是,就一并带了出来。
“该找的地方,已经都找的差不多,看来也只能先这样了。”实验室门口,我有些无奈,又有点高兴,无奈找遍了所有地方,对我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帮助,高兴则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找回记忆固然重要,至少我还不想分裂出多重人格,更不想成为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但是如果因为要找那些记忆,还要在这个房子里待上几天,我看还是精神分裂吧,毕竟与神经衰弱相比,分裂的症状相对来说,我还是还可以接受的。人嘛,在必要的时候总是要学会退而求其次。
相比我此时有些纠结的心情,阿一要沮丧一些,担忧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再找找吧,或者,去外面看看,也许会有收获。这房子这么新,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一下,紧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对了,如果按着桌子上的日历,和实验室已经过期的标本来看,这间房子二十几年就在这里了,而更早之前还有一家人生活在这里,所以房子的使用时间应该要在三十年以上,那可是三十年啊,它不应该是这么新的!”
阿一说着,一把拉住我的手,直奔楼下厨房,指着上面的厨具,兴奋道:“你看这些东西都是新的!连一点油烟都没有,这不科学,还真有这些家具,摆放实在是太过整齐了,有人居住的房子里基本不会这样摆放,好看是很好看,却并不方便使用。”
他越说越兴奋,在大厅中疾步走了一圈,指着这里指着那里,好像每一处都在告诉我们这里的一切跟日历上所显示出来的时间并不切合。
绕到门口时,阿一低头在柜子上抹了一把,厚厚的一层灰,“昨天没有发现什么,只不过是因为厚厚的灰尘让人本能地以为房子很旧,没想到,它虽然很旧,却还是没有旧到它应该有的那一年。”
在阿一兴奋地诉说着他的发现时,我也被他面前的老挂钟重重震了一下。昨天来时因为阴天,我们都没有仔细看这老挂钟,今天阳光充足,恍然看到在那老挂钟棱边上竟然有一块很明显的火烧过的痕迹。
红漆掉了一块,露出里面难看的铁黑色,已经锈迹斑斑了,摸起来还有些划手。
“火烧的?”阿一呢喃一句,又看了一眼全新的家具,“还记得我昨天问你的,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所有的时间一同停止吗?”
记得,我当时还在想大概是电影中的大爆炸,或者很厉害的大火。
看样子,昨天的猜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用。
“陈家人的消失,应该就是火灾,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个老挂钟上有烧焦的痕迹,其他的……难道是有人又买了一套完全一样的?然后又翻新了房子?”
那还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的手像是被这老挂钟吸住了,来来回回在这块残缺上磨砂,火,冲天的大火,好像有点印象……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试着去回忆,隐约中好像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个画面,大海湛蓝,阳光明媚,本是最适合一家人出门游玩的天气,而我却傻傻的站在沙滩上看着一座框架已经模糊的房子在大火中渐渐消失。高大的罗马柱在大火的舔舐下轰然倒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挣扎着想要逃出来,罗马柱倒塌时却正好砸在她身上。
那个女人在身上已经完全烧起来时还想要挣扎,抬头看向站在大火之外的我,我吓了一跳,脚下不受控制的向后接连退去,只见她的脸上也是火,皮肤上满是烧起来的水泡,一个鼓起,一个爆开,脓血脂肪在高温中冒出一阵阵黑烟,她张嘴,似乎想要叫我的名字,想要求就,可是嘴巴张开之后,下颌整个从脸上掉了下来,只剩下一双不想屈服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十几岁的男孩被他护在怀里,两人一同被大火烧成灰烬。
壁炉前守着火堆的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那个没有脸的女人,那个瞪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的女人!
“啊——”我后背瞬间一层白毛汗,一直撞到了沙发上才终于停下来,回头时正看到壁炉上摆着的那个巨大的油画,破败的古希腊神庙,罗马柱断裂倾颓,与大火中的一切那么相似。
果然时间从来不曾将什么东西从人的记忆中抹去,它只是藏在更深层的地方,等着一个契机,让你重新回忆起来,给你致命一击。承受得住,继续生活,承受不住……便是承受不住了。
“阿一,我们走吧,这里,这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我们走吧好不好。”
阿一紧紧抱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想起来了?”
我摇头,“只想起来一点,我不想再继续了我们走吧,我会崩溃的。”
阿一也很着急,但是作为职业心理医生,他比我要清楚如果记忆不能完全恢复,而是停在最恐怖的层面上,会对我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阿帧,不要怕,只要全部想起来就好了,我会治好你心里的问题,相信我好不好,我们需要全部想起来。你刚才说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这栋房子,是一座墓。”
其实从陈翔如的日记中就可以看出,他原本是住在海边的,而这栋房子却是在深山里,这首先就是一个不合理的地方,再加上我刚刚回忆起来的大火,我站在沙滩上,面前是大火中熊熊燃烧的房子和人,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波涛汹涌,再有,屋顶的风车,整体粉刷成白色,这房子的构造和装饰也很符合海边房子的特点,也难怪放在山里会让人觉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