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外书房,没有地龙,但是放置了三个火盆,展怀进门便觉得热气扑面而来。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常年习武,和刚出月子的霍柔风自是不同,这会儿在屋里小坐,额头便冒出汗来。
他笑着说道:“什么女子能让我家小九这般费心思啊,索性我派人把她抓来,给你看个究竟可好?”
霍柔风一边展开他带来的信函,一边摇头:“不好不好,她立下汗马功劳,如今隐居在此,我岂能对她不敬?”
你派人像小偷似的盯着人家,难道这就不是不敬了?展怀扬扬眉毛,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自家媳妇的好奇心而已,倒也没有不对,谁能没有好奇心呢。
展将军迅速地为自家媳妇找到了理由,但好整以暇地看着霍柔风的侧影。霍柔风已经褪去了青涩,五官舒朗,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配上斜飞入鬓的蛾眉,明艳中透着女子少有的英气,如同一株红梅,即使是在群芳争艳的百花园中,也能独领风骚引人注目。
展怀凝视着霍柔风,越看心里越是欢喜,忍不住凑过去,双唇眼看就要落到霍柔风的脸上,却被她扬起信纸隔开了。
“你说,二哥留在京城的会是什么人?”
展怀的目光撞上霍柔风闪闪发光的眸子,就明白了,自家媳妇好奇心又在作怪,连他也要靠边站了。
他不死心地捏捏霍柔风吹弹可破的脸蛋,感觉这脸蛋比起今天早上的手感更好了。
“肯定是从来没有动用过的人,以二哥的谨慎,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但凡是用过人,全部撤离京城了,又怎会还留下两个。”
虽然从未参于过查子营的事,但是展怀自幼耳熏目染,多多少少对查子的管理也了解一二。
“仅是玉净寺的那一次,便有十多名查子撤离京城,后来皇后下毒的事,又有查子离开,这也只是我所知晓的,我不知晓的还不知道有过多少人,二哥在京城多年,做过那么多的事,可是却唯独没有动用过这两个人,我猜这两人对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展怀没有猜错,霍柔风此时心中的好奇之火熊熊燃烧,她觉得她两辈子加起来,也不可能成为像展愉那样的人。
他独自一人在京城做人质,周围有很多查子都是自己人,他却能忍住不与他们联系,他是怎么做到的?
霍柔风觉得她和展怀都无法做到,他们两人都是难以忍受孤独的人。
她伸出双臂抱住展怀,把下巴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霍柔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展怀吓了一跳,但甜香满怀,他立刻就适应了。
霍柔风年纪小,钟夫人原是不想让她亲自喂奶的,这样就能把身子快点调养过来,早点给阿裳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可是谢红琳却认为,当娘的能够给孩子哺乳是母女之间的缘份,顶多是让乳娘帮忙而已,还是要亲自喂奶。
钟夫人和谢红琳为了这件事争论一番,最后也没有争出高低来,霍柔风却没把这个当回事,她的奶水不够充足,也就是偶尔给阿裳喂奶,主要还是靠两位乳娘。
此刻展怀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乳香,忍不住笑着把她推开。
怎么办,自家媳妇好像越来越小了,不但大白天的要抱抱,就连身上的味道也和婴儿一样了,他实在是下不了手。
好在霍柔风并没有在意,独自坐回宽大的太师椅上,感慨道:“小展,我们两个真幸福,比二哥幸福多了。”
这句话甜蜜中透着苦涩,展怀微怔,本来还想逗逗自家媳妇的,这时也没了心情。
除去早逝的四哥,五兄弟中就属二哥最不幸了。
大哥雄姿英发,又有大嫂这个贤内柱,如今两人都已抱上了孙子;三哥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三嫂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两人感情很好;而他比兄长们更加幸运,大嫂和三嫂都是母亲相中了,才给哥哥们定下的亲事,而小九却是他自己看上的,从小培养的感情。
只有二哥,三十多岁了孑然一身,独自住在随云岭的军营里,没回福建,也不来西安。
“小九,要不给二哥找个人吧。”展怀道。
勋贵之家大多都是武将,他们要打仗,因此都讲究子孙繁盛,反而对嫡庶并不太在乎,大多勋贵家中都是广纳姬妾,开枝散叶。
可是展家不同,第一位闽国公迎娶的是开朝排名第一的女将军。高夫人不但给自家夫君立了规矩,也给展氏子孙立了家规,正妻四十岁仍无所出者,方可纳妾,妾室更不可是贱籍出身。
这样一来,虽然展家的子孙不如其他世家众多,但是后宅之中少了争斗,反而是本朝勋贵中子孙最成器的一家。
展愉是诈死离京,因此,展怀也不知道他二哥如果再娶,是娶正妻还是算纳妾,且二哥不足四十,这会不会有违祖训,他觉得这事还是要问问母亲。
霍柔风点头:“我去和母亲说。”
两个人都不通家长里短,亦不觉得弟媳妇操心大伯子的婚事有何不可。
这件事便这么定了,霍柔风决定找个机会问问钟夫人。
不过提起这个,展怀便想起了另一件事,他道:“对了,岳母身边那个懂医术的采荷好像已经没有卖身契了吧?”
他隐约记得那个采荷曾经在四时堂里帮忙,如果是有卖身契的丫鬟,霍家是不会让她去四时堂的。
霍柔风道:“采荷从嘉兴回来以后,我就把卖身契还给她了,她是个有本事的人了,我哪能还拿着她的卖身契不松手呢。”
“那就好,你是见过蔡若愚的,你觉得他为人如何?”展怀问道。
霍柔风点头:“蔡若愚文武双全,为人也豪气干云,除了长得不好看以外,人还不错。”
长得好不好看,一直都是霍柔风衡量一个人的重要原则,虽然好笑,但是展怀早就习惯了,如果她不说,展怀说不定会以为自家媳妇被人李代桃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