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意外发现
凌晨两点半,我放下爷爷的记事本,书房里六十瓦的大灯泡发出通亮的黄色光芒,那时候没有节能灯,用的全是大灯泡,但这玩意点长了太热,我穿着小背心,早已经大汗淋漓!我起身将爷爷的记事本放回到书架子上,然后到卫生间撒了一泡尿。这泡尿我从傍晚一直憋到了现在,因为很在意那日记本上记录的内容,所以没舍得出来尿。不过这一下憋的确实够呛,好在我尿的及时,应该不会憋出什么病来!
我倒在爷爷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西安事变以后,我爷爷走访名山大川,到处探索有关“驱灵人”的线索,奈何有价值的东西实在是少之又少,却在那本子上记录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其中不乏有民间传说,神话典故,还有很多稗官野史,奇闻异事。在这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文字信息当中,有一件事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辗转反侧,想不明白,起身来到爷爷的书房,将记事本翻开,重新翻阅这段文字……
当年我爷爷走四方,徒步去过很多个地方。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做这样的事情不仅需要胆量,也需要一定的实力,好在我爷爷曾跟着大帅东征西讨,多年的戎马生涯,也练就了其一身的本领。1939年的某天,我爷爷杜大肠走到河南某地,正好赶上当地的一家财主发丧。
按常理,早年间家里死了人,怎么操持,怎么下葬,都有规矩,不能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特别是大户人家,对这个更讲究,根据家里死的这位的地位,啥时候通知亲友,啥时候换寿衣,啥时候搭寿台,啥时候点寿烛,那都是有规矩的,要是弄错了就会视为对死者不敬。旧时候迷信,都说对死者不敬要遭报应!虽说当时正抗日呢,但根据中国人对死亡的敬畏,只要不是赶上特别要命的事儿,哪怕临时卷个草席,也得把死者好好安葬了。大户人家更是要请和尚道士念经超度,还要念祭文、吊唁……各地的风俗不同,丧葬的形式也各不相同,但无非都是风风光光地给死者弄个欢送仪式。
可杜大肠这回遇见的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发丧的队伍从上到下不见一丝白色,全是一身的翠绿,按理说要披麻戴孝,可人家头上戴的也不是孝,每个人的脑袋上都系着个红布条,跟当时日本鬼子的武士道差不了多少。再看死了这位,别说没装棺材入殓了,老财主被扒的溜光,连块儿遮羞布都没剩,被放在一个黑漆的木架子上。发丧的队伍也听不见哭声,没有哀乐,全是欢欢喜喜的。一打听,说是要送这死者升仙。但实际上却是将那尸体抬到河边,放在河里。那河流很大,听说这是仙河,河水冬暖夏凉,实际上其源头是黄河的一个分支,尽头无从所获,因为这处河流是流入深山幽涧之中的……
常见的大江大河都是从山中流出,流入山中的确实少见。我爷爷见这群人将尸体放进河流中以后,拿出来一个小塑像放在河岸上焚香跪拜。问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这塑像的人物是北宋幽王赵元倏,有年纪稍大一点的人还给我爷爷解释,那是宋太祖赵匡义之子,如假包换的真王爷……官方为了避讳,将赵匡义改为赵光义,但实际上有不少普通老百姓都习惯叫他赵匡义,也有岁数大一点儿的称呼他为赵家三伢子!
这件事会引起我的兴趣,倒不仅仅是事件离奇,因为我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发现,宋太祖只生了九个儿子,九个儿子之中并没有这幽王赵元倏,那这个幽王赵元倏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第二天,我带着这个疑问去拜访省图书馆馆长章老邪乎,章老邪乎大名叫章翰元,是个老学究,解放后曾参与历史与考古研究工作,但文革期间,以他“虽然是封建王朝的卫道士,但人还是可以的”为由,被分配到了图书馆当馆长。而我从小爹不顾妈不管,整天蹭在图书馆里看连环画,用章老邪乎的话说,他是数着我换的尿布过来的,这关系自然好的没话说。
在这里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后继,你也许会说我这个名字土,那我他妈有啥办法,每当看见那些叫建华的、建国的、建军的、援朝的、国徽的在我面前晃悠,我就一肚子委屈。但我爷爷说贱名好养活,可我为啥叫这个名,那是因为我和我二大爷家我堂哥前后脚出生,他起名叫杜前扑,我就只好叫杜后继了!我爷爷他老人家高瞻远瞩,年纪一大把,还有一颗闪亮的红心暖胸膛。他希望我们哥俩能够前仆后继地投入到伟大的革命事业中去,结果我哥哥前扑是扑进去了,但身为后继的我就是不争气,咱说啥也不当兵!插队回来以后,我自己开了一家书店,没事儿卖卖书全当图个乐,潇潇洒洒过日子!
我一有问题就去找章老邪乎,也不为别的,因为那时候人们受教育的程度普遍偏低,钱学森算有文化吧,可我不认识,邓稼先算有文化不,我还是不认识,我所认识的人里,最有文化的就是这章老邪乎,没有其二,那叫裤裆里掏宝贝,只此一个!
我的腿刚一迈进图书馆工作室的门槛,就听到一声嘹亮的问候:“老杜同志,你他妈今天来的可够早的!革命的饭菜还没出锅呢,听说咱爷爷他老人家老去了,本以为你会像往常一样拖革命事业的后腿,凑合着吃点儿剩菜剩饭,却不成想你赶上了解放战争的第一波大潮!”这声音出自于一个叫彭远征的人,他家老爷子也是军区的,大杂院里和我一块儿玩到大的铁哥们儿,壮的跟头小野牛似的。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说还爱当大官,所以人送外号彭的坏,不过我习惯还是称呼他为“棚子”。
那时候军区四合院里住的都是干部,我爹和他爹那会儿还都是少将。院里还有大校、中校、少校……就数我们的爹军衔高,那些少爷们在外面吆五喝六的欺负人,回来还得被我们欺负着,为这事儿,我爹可没少教训我,用他对我们俩的评价就是:这俩小兔崽子,除了喘口气就没干过人事儿……
此时的我没空跟棚子扯淡,我开门见山:“棚子,你哪凉快哪呆着去,本司令今天可没空哄你玩儿,我是办正事儿来的!”
棚子呲着大牙凑上来:“咋着?是南朝鲜又发兵了,还是美国佬又出新政策了,老蒋都没好几年了,你说这敌特也不知道消停几天!”
“小彭呀,要是还讨论国家大事,就去别处嚷嚷去,让我这图书馆清净会儿!”正说着,章老邪乎端着一个白瓷大茶缸子走了进来。我一见来的正好,立马迎了上去:“章老爷子,您老见多识广,知道幽王的事儿吗?赶紧给我讲讲!”
章老邪乎听我这么说,白了我一眼,他说:“你小子白在我这看了这么多年书,开了个书店也没啥用!这事儿你问问小彭都知道,幽王吗……”
棚子插话道:“我说老杜同志,这些年你可松懈了,毛主席教导我们是翻身农奴把歌唱,要铭记屈辱的历史,时刻保持警惕,你忘了封建主义干的那些勾当了?这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事儿小时候你不经常用来炫耀你的博学,怎么这会儿你倒想不起来了?”
“去去去,别打岔……”我正色道,“我说的是北宋幽王赵元倏……”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章老邪乎给按住了,他警惕性的四下看看,拉着我和棚子走进了他的私人办公室。
其实说是他的私人办公室,也不过是一个单人间的小屋。这屋子本来就窄,还被章老邪乎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刚一进门,我和棚子就随手从地上的那堆书里捡起几本垫在屁股底下。我说:“干嘛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章老邪乎一脸警惕地说道:“小声点儿,你们这俩小兔崽子忘了我是怎么被安排到这儿来的了?”
棚子说:“现在可不比当初那会儿了,小平同志都出来主持工作了,你还怕个啥!”
章老邪乎一脸的神秘:“吃一堑长一智,要不是我博学,指不定把我下放到哪儿放猪去了呢……”
我着急弄清事情的始末,便催促道:“您老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就别耽搁我宝贵时间,我还得去查资料呢!”
章老邪乎也正色道:“你着啥急,这不就要开始讲到了……正史上记载宋太宗赵光义有九子七女是不假,可野史上传,赵光义实际上生了十个儿子,八个女儿。其中大女儿早早夭折,次女无故失踪,小儿子沉溺于玄黄之术,涉入之深,用功之极,都是前人所不能及的,逐渐到了玩物丧志的地步。”
棚子说:“这么说,正史上记录的内容也不全都是对的了!”
我说:“那还用你说,以前封建的地主老财当家做主人,哪一个不想流芳百世,那还不是想让史官怎么写,史官就得怎么写!”
棚子说:“这次女无故失踪,没记入正史我还可以理解,毕竟那皇帝老儿也要面子嘛,说不准就是个离家出走,跟了哪个叫花子,要是把这写入史册,那得丢多少代人的脸呀!可小儿子喜欢玄黄之术怎么了,那封建社会不就信这个?也用不着从皇籍上抹了去,你说是不是,老杜!”
章老邪乎说:“当年考古的时候,我也专门研究过幽王赵元倏的事情,赵光义次女封号茂国公主,她的失踪好像和幽王赵元倏有很大关系。当年幽王赵元倏沉溺于玄黄之术,但他并非简单地喜欢玄黄,却对很多远古时期的邪术感兴趣。幽王赵元倏曾经多次带兵远涉深山幽谷和荒无人烟的大漠等地,四处寻找古墓挖掘,他盗墓倒不是贪图古墓中的金银珠宝,却对古墓中设计的各种阵法机关和葬在墓中的远古秘术感兴趣。所以很多古墓中的金银珠宝便都便宜了其它的盗墓贼,一些无法完成大工程盗墓的团伙往往跟在赵元倏的屁股后面,待他将古墓搜罗完了之后,也都一窝蜂地钻到墓室里去捡现成的财宝!这为我们当今的考古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我说:“想不到章老爷子对于这种事情也颇有研究,看来我这回是找对了人!”
章老邪乎还挺谦虚:“我也没想到你小子会突然问我这个,你要是不出去瞎咋呼,我就谢天谢地了!”
棚子继续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章老邪乎继续说道:“赵元倏只顾研究上古邪术,根本不顾及其他,为此也付出了很多多代价,造成了一定范围的生灵涂炭,当时江湖上有一个门派曾找上门就此事和赵元倏交涉,但却没有结果。那时候赵元倏正在筹划着进入一所上古大墓,也就是在这次盗墓中,他死在了这所古墓之中!谁都不知道在那所大墓中发生了什么,走进大墓里的人全都死了,据说只有一个手下抱着赵元倏的人头跑了出来,之后就疯了!所以这幽王墓里实际上只有赵元倏的一颗人头而已……”
我听章老邪乎说到这里,意犹未尽,一怕大腿,义愤填膺地说道:“这挖坟掘冢都是该当绝户的勾当,也该有此下场才对!”
棚子却似乎对别的事情挺感兴趣,他说:“那赵元倏老地主好歹也是个王爷,当时江湖上还真有敢找上门去理论的?要我说,打从大宋朝开始,咱们这革命英勇主义精神就已经星火燎原了!这敢于和封建皇权作斗争的,想必也是个无产阶级性质的门派吧?”
章老邪乎摇摇头:“这无产阶级革命是从马克思主义演化而来的,大宋朝的时候,那马克思还没生出来呢……”说着章老邪乎起身来到自己的书桌旁,拿出一个记事本翻看着!
棚子在一边插话道:“你可别跟我说,那敢于和地主作斗争的门派也是个盗墓的,他们找上门实际上就是想黑吃黑?虽说是盗墓的,但其不畏权贵,敢于和封建势力抢地盘的精神也是难能可贵……”
棚子在那边叨念个没完,这边章老邪乎已经找到了,他说:“这个门派叫阳家门,其组织很神秘,本人还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章老邪乎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像流星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恍惚间,我似乎对这个“阳家门”有些细微的印象,但仔细想来又觉得很陌生。我闭上眼睛沉思了很久,突然想到我爷爷杜大肠当年被困在那所金代大墓之时,在和张财进行交谈的过程中,对方曾无意间吐露了“阴家门”三个字。适时张财也曾经说过,那躺在棺材中的美人芋和他是出自同门,虽然详细的细节没有交代,但这次我所听到的“阳家门”也绝非是偶然,它会不会和“阴家门”存在某种联系呢?如果是这样,那破解我家族的诅咒将会出现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