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素将酒放到鼻边嗅了一下。颇为肯定:“一碗足以微醉。有得这样一坛。估计是倒在地上。任你踩上我几脚都要不知了。”
白月戈笑着推搡苏陌素:“那我就把你灌醉。再卖掉。”
苏陌素也是取笑回去:“就怕月戈还沒卖我。自己也醉倒了。”
“我们白国人。喝酒可厉害了。來。干了它。”白月戈豪气冲天地端起其中一碗满满的酒。大口大口地灌入口中。
“好甜。”
这酒的酿制过程中。有花瓣为料。才入口时。十分香甜。
白月戈只觉得此酒十分好闻、好喝。她提起酒坛就又倒满一碗:“陌素。你快点。”
“月戈。这酒可比不同于其他酒。入口虽然不如秋露白那般烧口。可却极容易醉人。你如今只是酒劲还未上來……”苏陌素已觉得微微醉意。她按着额头劝道。
白月戈却是不听那么多。将苏陌素面前的酒碗重新倒满。催促她道:“别吓唬我。是姐妹。就干了它。我白国儿女。从不这样扭扭捏捏。”
“我可不是白国儿女。我本就是朱国女儿。”苏陌素笑着辩道。
白月戈将自己的酒咕通咕通一饮而尽。又端着苏陌素的酒碗來强灌:“还说一碗就醉。能和我这样辩白。肯定沒醉。”
又是一碗入肚。苏陌素知晓此酒后劲极大。只能先撑着醉意将房门关上。若真两人都醉倒了。好歹被关在房中。不会被人承危。
“你去哪儿。”白月戈以为苏陌素要走。连忙去拉她。
这一站起身。白月戈就知道这酒的厉害了:“怎么有点晕。好像还有点烧。我的肚子是不是要烧起來了。”
苏陌素好笑地扶着白月戈坐回去:“说了让你少喝一点吧。”
“陌素你不把我当好姐妹、好朋友。你都不陪我喝酒。”白月戈突然就抱住苏陌素哭了起來。“你不喜欢我。不把我当姐妹。可是我是真的把你当姐妹的。不然也不会给你和四皇子拉红线……”
“我知道的。”苏陌素知道眼前的明月公主已经醉了。她扶着白月戈躺到那木屋中的小榻之上。“月戈你待我很好。我很感动。你也是我第一个女子朋友。真的。”
“真的。”白月戈目光朦胧地看苏陌素。
苏陌素坚定地点点头:“真的。”
“那你为什么……”白月戈嘟囔了一句。可却因为声音太小。苏陌素根本沒挺清楚。
“月戈你说什么。”苏陌素想凑过去听。白月戈却是手一松。彻底醉倒了。
苏陌素笑着摇摇头。将被子打开。替白月戈盖上。她虽然只喝了一碗多的花酿。可却也感觉到有几分醉意了。
靠着床榻。苏陌素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醉意浓烈还是前世的事情。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朦朦胧胧中。苏陌素似乎听到高昂的歌声。那歌声起先是欢快的。带着女子见情郎的慎重和羞涩。之后却是欣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离愁。
“郎为傍人取。负侬非一事。摛门不安横。无复相关意。年少当及时。嗟跎日就老。若不信侬语。但看霜下草。”
歌声陡然转低。那磐石转移的悲伤如潮水般把人卷入冰凉的水中。
歌声愈发悲伤。苏陌素即使在睡梦中也有流泪的冲动。有时候。爱已经不在了。可那因为爱曾受到的伤害、留下的伤疤。却依然存在。
那种曾经刻骨的痛意。让人即便只是回忆。也依然觉得可怖和恐惧。
不是因为还爱那个人。而是害怕想起那种痛的感觉。
尚未睁眼。苏陌素先抬起手。她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泪水。
那歌声依然在继续。
“别后涕流连。相思情悲满。忆子腹糜烂。肝肠尺寸断。道近不得数。遂致盛寒违。不见东流水。何时复西归。”
手边的床榻空空如也。苏陌素站起身。打开房门。只见花海之中。一个紫衣的身影在花海中长袖舞动。
身姿袅娜绰约。歌声幽怨绵长。眼神也带着难以化开的悲伤。
苏陌素倚在门边。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白月戈一曲终了。苏陌素才走过去:“从來不知道。月戈舞跳得也是这般好。”
白月戈将水袖甩开。从苏陌素的脸边拂过:“官人。奴家这样可能引你心动。”
苏陌素不想那样的悲曲之后。迎來的竟是白月戈这般率性的动作。原本浓成一团的悲伤竟瞬间散去:“噗。月戈。你可真是古灵精怪。”
白月戈眨眨眼。不肯放过苏陌素:“那你回答我方才的问題嘛。我让你心动吗。”
“心动。当然心动。如此的美人在前。怎能不心动。”苏陌素笑着答道。
白月戈这才满意地收回水袖。
她拖着水袖走了几步。又将那袖子尽数抽回。利落地卷起來。
“月戈今日还备了舞服。”苏陌素记得。白月戈方才穿的并不是这一套。
白月戈却是嗔怪地望了苏陌素一眼:“一直就是这套。只是方才将袖子束在里面而已。陌素。你可真是太不关心我了。”
苏陌素仔细看了一看。那舞服与先前的衣服倒确实是同色:“是我想差了。我从來不知道舞服挽起來能这般利索。月戈就饶我这孤陋寡闻的小女子一次。”
“罢了。我这心胸宽阔的就不与你计较了。”白月戈刻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來上下打量苏陌素。“谁叫你沒学识呢。”
“是。我沒学识。”苏陌素说着话。就去挠白月戈的腰间。
白月戈被这突然袭击下了一跳。待她回过神來。也扑向苏陌素:“好呀。你这小女子竟敢对我上下其手。瞧我不对以怨报怨。”
“上下其手不是这样用的。”也许是酒意未散。苏陌素对白月身份的那层顾忌也沒有放在心上了。两人打打闹闹。扭成一堆。
“我偏要这样用。你才说了你沒文化。”
“还有。不是以怨报怨。是以直报怨。”
“我偏不。我就要以怨报怨。我以直报怨。谁來以直待我。”
“好了。怕了你了。”
……
回到邯山寺的时候。已经接近戌时了。
苏陌素推开房门。惊讶地发现苏老夫人竟在自己房中。
“曾祖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同苏老夫人解释道。“陌素今日不在房中。是因为明月公主來了寺中。”
苏老夫人见苏陌素一副停步不前的模样。便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素丫头。我们可能要提前回府了。”
苏陌素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便是小王氏。
“母亲要生了。”
她不是十分肯定。只是。若小王氏即将临盆。那她与苏老夫人不是更应该留在寺庙之中祈福吗。左右她们不是医生。回去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老夫人解释的点。与苏陌素疑惑的不谋而合:“原本。你母亲即将临盆。我带着你在寺庙中祈福也算是一功。可这个紧要关头。你大姐姐还摔了一跤。病情更加严重了。”
“如今苏宅沒一个主事的。即便有。像你伯母那样的。恐也难以完全下令调派下人。我还是领着你赶紧回去妥帖。以免到时候家中鸡飞狗跳、一派凌乱。”
苏老夫人说到这里。苏陌素就立马明白过來。她曾祖母说的每一句话。若放在别人府上。都会是夸张了一些。可放在她们苏家。却是半句都沒有夸大。句句都说的是事实。
京城的苏家。真正主事之人。一直就只有苏蔓玖一个。
如今苏蔓玖病了。伯母宁氏也好。继母小王氏也好。想趁机将牙牌掌握在自己手中。都是不可能的。
坐在马车之上。苏陌素依然在想小王氏和苏蔓玖的关系。苏蔓玖这次的病。虽然十分真切。却总让苏陌素有些怀疑。
她病了。或许这不值得推敲。可这病因。却总难以让苏陌素信服。
“回府之后。你便去你母亲院中守着。即便她看不到。但是等她生下孩子。一定会知道你的孝心的。”苏老夫人路上都依然在替苏陌素考虑。
苏陌素点点头:“都听曾祖母的。曾祖母。您也不用太过焦急。大姐姐会好起來的。”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马车的突然刹住。冲得踉跄了一下。
苏陌素忙扶住苏老夫人:“曾祖母。”
苏老夫人摆摆手:“无事。左右是要到了。”
她掀起帘子。与苏陌素一同下车。
“这院子里怎么收拾成这样。”苏老夫人蹙住眉头。看着府中四处张贴的道符问道。
留在府中的王妈妈忙上前回禀:“是大夫人的意思。大小姐连日高烧不退。大夫用了不少药。也于事无补。那城外的道士说府上有邪气。开了这些道符。”
这话语中大夫人正是苏瑞祥的妻子宁氏。
苏老夫人听完只觉自己回來得真是及时。她皱着眉问王妈妈:“这般胡闹。二老爷也不管。”
这是在问苏陌素和苏蔓玖的父亲。苏瑞文了。
苏陌素抬起头。与苏老夫人一同看向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