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原不想提这事的,早前就想着兴国公府周家,原想若是有周家其他某位公子来提,也就应了,没想等了几日,除了周八公子,另外几房的人也没来提亲。
兴国公府可有好几房人,他家的公子都还不错,就想挑个得配的文人,而不是军中之人配陈湘如。
周家、丁家皆有公子,大多早前几年就订亲了。
老夫人道:“若是你与赵四订亲,你二舅又疼你,必不会委屈你。到时候,我与你二舅好好说,让赵四留在江宁府,我自与你在临近陈家大院地方置座院子,这样既不耽误你,又方便照应家里。待过几年,相富兄弟俩大了,你再随赵四回六安县,你觉得如何?”
“祖母,我不想嫁人。”
赵四么?
瞧着是好的,就如最初马庆也瞧着是好的,可后来又如何?
对男人,陈湘如真的没信心。
“你又说傻话了,嫁与旁人家受委屈,你二舅自不会受委屈,只是你二舅不是官身,但我瞧着赵四是个争气的,许他日给你挣个勅命回来。”
一、二、三品内命妇称为诰命。
四品及以下则称为勅命。
“祖母,四表哥自是得体的,可我真的不想。”
人,有好坏,许能用眼睛瞧出来。
可人的心,却难以预测。
老夫人长叹一声。
怕是再说,陈湘如也不会应,可她是祖母,自由她做主,她所做的一切,可全都是为了陈湘如。
次日,老夫人请了赵小舅来。
摒退左右,老夫人道:“五舅老爷,请你过来,是想与你商量湘如的婚事。”
赵小舅眸子微垂,“伯母,相中哪家的公子。”
“早前原想把湘如许给兴国公周家,可周家的儿郎大多一早就订了亲,虽有没订亲的,却征战沙场,我这心里着实不放心呀。
湘如一个女子,总不能跟着去沙场,这也不合适。
再说,战场之上,真刀真枪的,光是听说打仗就得提心吊胆。
找个军人,湘如还不得独守空房。”
老夫人早前看中兴国公周家,是想着许有周家其他人来提亲,没想只得周八一个,只得放弃了。
知晓了陈湘如的想法,老夫人就想在亲戚里结亲,这样一来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赵五爷,你觉得赵四公子如何?”
赵小舅刚含了一口茶水,顿时就喷了出来。
他不否认,赵四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庞,的确很吸引人,可这家伙命太硬了,早前订过两家,两家的小姐都没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赵四当真是个克妻的,岂不是要害了陈湘如。
赵小舅面露沉吟,既然老夫人有心与赵家结亲,他是陈湘如的嫡亲舅舅,绝不能害了湘哪,定要挑了赵家几房最后的子侄配她。
“说到读书用功,才华过人,三房的赵五在六安县倒是个才子。他亲娘早逝,继母是她亲娘的嫡亲妹妹,行事也得体,家里和睦,就是三哥的性子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沉吟道:“这可是长子,我们家的情况赵五爷也瞧见的,老的老、小的小,最近几年家里还离不得湘如。就算成亲,我还想留她在江宁府多住几年,待相富能撑起家业,再回六安县。我可以着人在江宁府给他们另置一处宅院,或是在西院划拨一块地,给他们建一座二进院子也使得。”
老夫人现下想的就是两全之策,既能让陈湘如出阁,也能照应上家里。若许往别家,这未必就能做到,但若陈湘如许给赵家,赵家念着赵氏过世得早,心疼陈相富兄弟,也会答应的。
赵小舅道:“伯母思虑周详。小五就比小四年幼三个月,行事沉稳得体,你若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二房的人得了。
二房的赵珍儿许给了陈相贵,赵珍儿的年纪可比陈相贵大了五岁,两家结亲,这瞧的还是赵氏的面子。
“当年姐姐在世时,与三哥的感情最好,一来因他们年纪相仿,二来三哥的性子最是温和。只要我出面去说,三哥一定会应允的。”
赵氏在娘家时,因赵家的姐妹少,而她又是家里唯一的嫡女,自小就受家人宠爱。
赵小舅与三房的关系最好,曾一度胜过了对大房、二房。再则,赵四公子克妻,无论人言如何,他怕是一语成真害了自家外甥女。
当年分家,赵小舅就看不惯自家大哥、二哥仗着是嫡出,薄了三房、四房,虽说这是各世家的规矩,嫡子的家业比庶子分得多,但也要过得去。大哥、二哥只给了两房聊以生存的田地,连铺子都没给分一处。
老夫人道:“早前我也想过,在我娘家挑个侄孙儿来,可许多年不大走动了,对他们的情况又不了解,不敢误了如儿。五舅老爷,你当年是看着如儿出生的,最是疼她,还得劳你说合。”
赵小舅抱拳道:“伯母放宽心,我这就写信回六安。”
八月初七,老夫人一早令赵婆子、刘奶娘给赵家几房人准备了礼物,各房一只大箱子,从绸缎衣料到江南的土仪,二房人多就占了大头,三房、四房也各有一箱,就是五房也有一箱子东西,将随赵二舅一家送达六安。
老夫人请丁夫人出面,介绍赵四公子与赵小舅进了江宁书院读书,现下就暂时留了下来。
黄昏时,二舅母夫妇来上房见老夫人。
二舅母道:“伯母,珍儿与相贵的亲事订了,怕是苏州马家也要催湘娟过门了,我瞧着不如抓紧把他们俩的亲事办了吧。要是珍儿过门,也能帮衬着如儿打理一下内宅,珍儿虽没如儿能干,可这打理内宅还是能成的。”
二姨娘到底是个小妾,老夫人订赵珍儿,瞧中的也是赵珍儿言行也得体,趁着她还活着,许能指点一二,待她两腿一蹬,这个家也不至太乱。
二舅母似瞧出老夫人的犹豫:“如儿的婚事许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非常情形用非常法子。”
老夫人沉吟道:“长幼有序!”
她听了赵小舅的建议,又侧面与下人们打听了一番,赵婆子等人上了心,通过赵家的下人了解,知道赵三舅家的嫡长子赵敬是个学问好,又行事端方的少年才子,老夫人就觉得这是门好亲事。
既然赵小舅说好,指定就是极好的,又有赵小舅写信保媒,就算成了一大半。
“这大户人家,也有为了冲喜先娶妻的,待过几年再圆房不迟,上回那算命先生也说了,我家珍儿最是个旺夫、旺婆家的,定能让陈家和和顺顺、大吉大利。”
老夫人想了一阵,方令赵婆子出门寻个算命先生来。
又再合了一遍陈相贵与赵珍儿的八字,挑了几个黄道吉日:九月初二、九月十八、十月十二、十月二十六、冬月初八、冬月十六……
一直挑到了次年三月。
老夫人想着:湘如的婚事许就要订下来了,不急这一时,但为示诚意,方才请了算命先生来选期。“容我想想,到底长幼有序,马家那边的人许这几日就要到了,待订了湘娟的,我便写信回你们。这同一年不宜办两次喜事,最好一个头年,一个次年。”
二舅母喜道:“都听伯母的。”
八月初八一早,赵二舅夫妇携着赵珍儿离开江宁府。
陈家大院又安静了下来,不同的是,陈湘如姐妹开始参加应酬,去周家参加宴会,到丁知府家给丁小姐过生辰。
陈湘如因事多,就由陈湘娟领着陈湘妮去了。
九月初一,陈湘如正要出门,却见门上的婆子来禀:“大小姐,六安三舅老爷家的五表少爷到了。”
陈湘娟面露惊色:“我五表哥来了?”
上个月赵家二房的人才回去。
陈湘如走到西门处,却见一个衣着七成新蓝绸的少年携着个眉眼清秀的小厮站在西门外,他头勒双色布抹额,头发高挽,脚踏一双随常秋靴,儒雅之气流露,正负手赏着街巷处的风景,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这少年长得很好看,肤色又微带些古铜色,透出一股子健康之美。
阳刚与儒雅共存。
这大抵是陈湘娟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少年。
陈湘娟瞧直了眼,她当初是什么眼光,没想赵家就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过了许久,陈湘娟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六安赵家我三舅家的五表哥?”
少年听到说话声,回过身来,抱拳道:“六安赵敬见过表妹。”
那小厮见有人出来,还是两个衣着高贵的小姐,转身奔到马车前,连声道:“三老爷,是二位表小姐到门口迎接了。”
她们原是要准备出门的,正巧遇到他们来了。
马车的车帘一动,从里头出来一位着棕缎的男子,瞧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丰神俊逸,也有一股子儒雅气。
陈湘如见他眉眼与小舅舅相似,连欠身行礼道:“三舅辛苦了!”扭头对绿叶道:“快去给三舅和五表少爷准备客房,再着人与老夫人通禀。”
陈湘如将赵三舅父子迎进了西院,又一路领着他们到了老夫人所居的上房。
老夫人令厨房备了清淡可口的吃食,陪他们父子一同用了些。
陈湘如欠身道:“祖母,绸缎庄那边今儿有几个大客商要结银钱,我得去瞧瞧。”
老夫人道:“快去快回。”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