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郑家二夫人知道了老夫人的意思,立刻筹备了一场赏花宴,请了那贺夫人来,当然,肯定也要请老夫人的。
老夫人只带了唐枚同苏若琳去。
那宴席原来也是有特别的目的,故而人不是很多。
贺夫人高高瘦瘦,鹅蛋脸,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很是可亲,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她虽然没什么好的家世背景,可人却不卑不亢,即使是在侯府老夫人面前,也没有刻意做出什么讨好逢迎的举动,礼貌友好,极有分寸。
就这一点,唐枚便很欣赏。
老夫人倒也满意,母亲如此,想必儿子也不会差,不然就苏豫的眼光,也肯定看不上。
那日后,郑夫人就从中穿针引线,得知武阳侯府的意思,贺夫人不吃惊是不可能的,想起那日见到的苏家三小姐,文雅安静,好似兰花一般高洁,顿时又觉得不可置信。
“怎会看上章儿呢?”她倒不是妄自菲薄,可到底是侯府,两家的家世差了太多,那三小姐又是这样的人,谁家不去求娶?
“其实侯爷也很欣赏你们章儿。”
贺夫人就有些知道了,曾听儿子贺章提到过武阳侯,好似在公务上有所接触,那苏三小姐就是武阳侯的亲妹妹……
只是,还是太突然了些,她倒是没有一口说定,要再问问相公,儿子的意思。
郑夫人是知道她的性子的,所以当初老夫人派了江妈妈来,她一点儿也没有说出反对的意思。那贺夫人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二人相交好多年,知根知底,她把儿子教导的那么好,相公又是体贴上进的。这样一个家。不是因为她这样的主母,并不容易办到。
听说贺夫人的意思,老夫人一开始还有些生气,他们侯府主动提出来,那边居然还要考虑,但一想,那家子不急着攀附,却又是合宜的,当下也就释然了。
接近月底。有一日苏豫回来,浑身竟带着酒气。
他很少喝酒,印象里。似乎也就两三回,今日,他不止喝酒还回来的晚了。
可是看上去却很高兴,见到唐枚上来,一把抱住她,笑着道,“快准备妹妹的嫁妆!”
“什么?”唐枚惊道。
“妹妹就要嫁人了。”他眯起眼,一双眸子微有泛红,却璀璨的好似明珠,他忽地想到什么。翻了那匣子出来,问唐枚,“钥匙呢?”
是说他之前给她的那把钥匙,唐枚就把钥匙寻出来给他。
他打开来,又是一阵找。取了一个精铁的盒子。打开来,只见里头有地契。有钱庄里存钱的存根。
“都是母亲留下的,说将来给妹妹。”他拿着这几样东西,想起母亲临死前,叫他照顾好妹妹的话,只觉得心里酸疼不堪,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流淌出来,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平静。
原来他们的母亲早有准备,唐枚也不免心酸,伸手抱住他腰身,柔声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着祖母给妹妹好好置办嫁妆的。”
他低头看着她,收拢了手臂。
那柔软的身子曾带给他很多快乐,很多满足,可也有很多安慰,很多温暖,后者来的更珍贵些。
不知不觉,他们做夫妻竟已经有半年了。
“我过两日就要走。”那边形势紧张,已经容不得他再耽搁,今日在朝上,皇上也已经频频暗示,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不知何时能回来。”
这样的话他每回临走时,从未对人说过,即使是老夫人同妹妹也不曾有,可如今说出来,终于能体会到什么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原来也会那么不舍得,会那么怕。
她身子一颤,心道,他就要出征去了吗?
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
可她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才道,“我会等你回来的。”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他听了却从心里泛起感慨,这样就够了,短短的一句便够。
苏若琳的终身大事定了,苏豫要走了。
府里满溢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二房本来一直指望苏豫去了回不来,可自家的女儿遭遇了那种事,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老夫人虽然顺从苏豫,给苏若琳定下了那贺家,可孙子终于要去战场了,她满心的担忧,可又无法阻止这一切,只好眼睁睁看着他领军南下。
看着空荡荡的衣柜,想起他昨日把她做得单衣全部带走,恨不得也要把她带走的样子,唐枚心里又涩又甜,胸口闷得不得了,才想起挂念一个人的滋味。
这种滋味她以前尝过,吃不下饭睡不好,可跟现在的这种又根本不好比。
那一世,哪里会那么容易没了命呢,可现在他却是去打战!
真是要命的世界!
她赌气似的往柜子门踢了一脚。
几个丫环都不敢做声,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刘妈妈正欲要安慰几句,却见春芬噔噔噔的跑了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秦妈妈。
“太太有什么事?”刘妈妈惊道,离唐芳嫁出去也没多久时间,母女二人才见过的,怎么太太又派了秦妈妈来。
唐枚忙也走过来。
秦妈妈一来就叹气,“不是太太有什么事,是大姑奶奶!”
“大姐怎么了?”唐枚问,该不是关于茶铺分红的事闹到张氏那里去了罢?
不过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秦妈妈道,“大姑奶奶前日回来说要……”她压低声音,“说要和离,把太太气得,怎么劝也不听。”
“什么?”刘妈妈瞪大了眼睛,“大姑奶奶好好的怎会要和离?”少夫人当初和离也就罢了,那白家实在是不如意,白家老二根本就没有一点诚心,可唐惠怎么也要和离呢?那大姑爷可没有不好的,对老爷夫人都很孝敬,又是有前途的,那婆婆也不难相处,看起来很是可亲。倒是大姑奶奶生不出孩子被他们家嫌弃还有可能,如今居然要主动提出和离,可不是荒谬?
“是啊,大姐为什么要和离,她说了没有?”唐枚也被惊到了,她是穿越来的,见惯离婚自然无所谓,可这个时代的女人并不会轻易离婚的,怎么唐惠会生出这种想法?
秦妈妈道,“说大姑爷不体贴她,成天的二人都没话说,对着木头似的,又说婆婆表面上不计较,可是早就恨透她了,肯定想把她赶出家门只是没有明说,但也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她自己先提出来,总比到时候被人打耳光的好。”
“这叫什么话?郑家真介意这事早就说了,这都六七年了,大姑爷都没有找通房,甚至责备的话都没听过,大姑奶奶有什么好委屈的?”刘妈妈一向不喜唐惠的,说话也不留面子。
秦妈妈并不在意,事实上,她也觉得唐惠是无事生非。
当初二姑奶奶能和离,是因为那小夫妻俩回一次唐家就要吵架一次,那是众所周知的,可大姑奶奶才不是,大姑爷样样迁就她,哪里不体贴人了?故而太太一点不同意,母女俩说着说着就怄气了,大姑奶奶还说太太偏心,讲了一堆不像样子的话。
“叫太太不要理就是了,让大姑奶奶回去好好过日子。”刘妈妈撇撇嘴。
秦妈妈道,“要肯听才行,大姑奶奶前日来的,昨日还不肯回去,一直在家里呢,饭也不吃,太太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唐枚听了皱起眉,唐惠这是又在唱哪一出戏啊,之前也不曾透露过一丝一毫,如今冒然提出来,可不是叫母亲难做?
“太太的意思,是叫二姑奶奶劝劝。”秦妈妈又道,“也许大姑奶奶只是一时之气,你们姐妹俩以前是最好的,也许二姑奶奶说的话大姑奶奶肯听呢。”
叫她劝?唐惠会听才怪,唐枚不以为然,母亲是不晓得她们姐妹俩早就不是一条心了,可也不好当着秦妈妈说,只得道,“母亲既然这么说,也好,那我请大姐过来府里玩一玩,就当散心好了,顺便劝劝她,她肯定最好。”
秦妈妈就点点头,又笑着道,“对了,四姑奶奶回门的时候瞧着很好,四姑爷极是和善,礼也周全,太太叫二姑奶奶放心呢。”
听见唐芳好,唐枚自然就高兴了。
秦妈妈走后,刘妈妈摇头道,“大姑奶奶倒是受什么刺激了,竟要和离?”
“也谢是心情不好,随口一说。”
刘妈妈就很不满的道,“她心情不好,可是叫太太受惊了,和离是随便说的?她又没有少夫人那么聪敏,真的和离了只怕悔得肠子都要青!大姑爷我瞧着就很好,她不要,多得是有人要呢,真是不知足。”
这些话叫唐惠知道只怕要气死,唐枚横她一眼,“妈妈你也委实偏心了,大姐真的和离,也未必就悲惨,话可不能再这么说。”
刘妈妈一笑,“老奴自然晓得,在她面前岂会讲?就是觉得大姑爷太可惜了。”
大姐夫除了长相有所欠缺,其他的,确实是没有可挑剔的,不过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唐惠真有苦衷也不一定,还是等见到她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