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花房的两个年轻妇人见到唐枚与刘妈妈,忙上前行了礼,她们的体格都比较健壮,许是平日里要搬弄花盆,做这些体力活的缘故。
“四小姐在里面吗?”唐枚问道。
“在的,进去一会儿了。”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妇人打开了木门,里面有些许热气迎面扑来。
这座花房坐北朝南,足足有一亩半地那么大,差不多占了整个宅院的十分之一,照周围遗留下的游廊,小池来看,在建造这处暖房时,应是拆除了原先一处大院的。
唐枚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虽然早就听说府里有个花房,可并不感兴趣,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也是个井底之蛙。
原来这年代的供暖设备居然与后世的差不了多少!
竟然已经会利用太阳能,还有地窖式的烧火供热,不仅如此,怕花房太过干燥,还配置了阡陌式水渠,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
她左右打量,不时得发出惊叹声。
唐芳扑哧笑道,“二姐又不是才见到这里的稀奇,干什么这样惊讶?”
才发现自己失态,唐枚摸了下鼻子道,“每回来都觉得神奇呀,祖母真厉害,居然会想到造出这样一座花房。”
“是呀,可惜我都不记得祖母的样子呢,我好喜欢这里!”唐芳又继续给那些花儿浇水,叹口气道,“不过娘不太准我来。说伺候花草不是咱们该做的事,我好些天才只能来一回。”
“娘说的也有道理,你呀,以后跟我学学管家倒是正理儿。”
唐芳愣了愣,皱起眉道,“管家?有娘在,有二姐,还用得着我么?”
“怎么用不着了?娘身体不太好你也知道的,我么,我指不定哪日就嫁人了。宏儿年纪又太小,你学了,到时候也好给娘分担些。”
唐芳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点了下头,“只我太笨了,不晓得学不学得来。”
“你把那些放在香,花儿上的心思用上了。准能学得会。”唐枚又给她一颗甜枣吃,“娘准咱们去华芳斋了。”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唐芳拍起手来,兴奋道,“我听说又推出了好几种新的香呢,好想去看看。”
“你若是管家学得好,这种机会便会多起来,来这儿种花更不是难事。娘可是通情达理的很呢。”
唐芳忙道。“我会用心学的。”
唐枚摸摸她的头,“打算什么时候去?后日么?”
“嗯,过两日再去,我现在有些不大方便。”唐芳微微红了脸。
唐枚理解,笑道,“那你还不回房多休息休息?”看她衣服似也有些单薄,吩咐罗萍,“回去给四小姐换件厚的。别受凉了。”
罗萍应一声。
见两人走了,唐枚又把暖房看了一遍,赞叹道,“这地方真不错,要是种些春季的蔬菜,这时候卖出去准能赚大钱。”
刘妈妈登时无语,好好一个小姐怎么能跟卖菜扯上关系呢?
“妈妈看,要是在庄里也建一处这样的暖房,行不行?”
“种菜?”刘妈妈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说卖菜不像个样子,就是这处暖房的花费,也不划算啊!老奴听说是用了不少钱的,只怕买几十年的菜都赚不回来。光说上头那透明瓦片,当年就花了五千两,托人过海去别国买来的。”
“五千两?”唐枚咋舌,看来技术虽然差不多,可这费用还是高了不少的,五千两可抵得上京城一些中等地段的铺面了,看来祖母大概只是为了自得其乐才建造此处,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刘妈妈道,“不过现在好似便宜了些,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价了。”
唐枚也没再说这个话题,让门外的两个妇人把这儿的管事叫过来。
花房管事姓吴,今年刚到四十岁,方脸,看上去不苟言笑,一到里面就毕恭毕敬的站着,等候唐枚的指示。
“这些花儿都是太太叫你们种的?”这花房种了数不清的花,大概有百来种,有些是直接种在地上的,有些则是栽于花盆。置身其间,仿若立于花海之中,万紫千红,难以用言语形容聚四季之花在一处,神奇无比的美丽。
吴管事道,“是的,不过都是老太太以前喜欢的花,太太叮嘱一定要种好,一代代继续传下去。”
原来是基于祖母的关系才依旧种了这么多花,看来母亲很敬重祖母,也格外爱惜她留下的东西,哪怕只是花儿。
但她主要不是要问这些,唐枚指了指角落里一些空下来的地方,“这些是要种什么的?”
“太太从没有添加新的花种进来,所以一直空着,这暖房委实也太大。”
那就最好了,唐枚笑了笑,“你明儿弄些蔬菜种来,反正空着也是浪费。”
吴管事终于有了一些表情,惊讶道,“蔬菜?”
“嗯,蔬菜,青笋啊,小毛菜,豌豆苗,都行。怕不好看,拿个帘子两边隔起来,不过,咱们这暖房除了自家人也没有旁人来罢?”看看他们家,唐士宁这破脾气,唐枚以前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唐芳又不太爱说话,张氏身子弱也又不喜出门,还真没有几户人家来往的。
吴管事便点了下头。
唐枚高高兴兴地出去了,想到冬天能偶尔吃到一些反季节的菜,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过了两日,姐妹俩跟张氏说一声,便去了靠着兴宋门的华芳斋。
这地段不是繁华区,较为冷清,可酒香不怕巷子深,华芳斋是京城大多数太太小姐们最爱去的铺子之一,只因为这里有各种神奇的,别家铺子买不到的香。
唐芳激动得脸都红了,拉着唐枚急匆匆走进去。
里头并不宽敞,但分了里外间,外界多有男客,里间是专门接待女客的,可谁料到她们刚踏入门口,就听见一个尖利的怒斥声响起,“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前几日还同我哥哥花前月下,这会儿竟要别的男人为你花钱买香!真是不知廉耻!”
此地居然在上演一场好戏,唐枚抬眼看去,只见前方两位小姐怒目而视,说话的少女高扬着手,一张清秀的脸气得通红。
“啊,是堂姐!”唐芳已经叫了出来,一边用力扯唐枚的袖子,“怎么办,二姐,是堂姐呢!”
那人正是唐英,她正要扇耳光的对象乃是她未来的大嫂林映雪。
不过,她那一巴掌没有扇得下去,林映雪身后的年轻公子一手把她手腕抓住,轻笑道,“这种场合,唐小姐还请自重,要是再出言不逊,可别怪我伤了你。”
林映雪见那人为她出手,立时笑了起来,她长着瓜子脸,眼睛似桃花,这一笑恰如春花齐放,极其娇艳。
唐英被那年轻公子阻止,更是火大,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你这不要脸的肮脏东西,竟敢抢我哥哥的人!”
“哦?你哥哥的人?”那年轻公子扬起眉,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揶蕻色,“敢问你哥哥可与她订了亲?还是已经入了洞房?”
“你!”唐英气结,“要不是你横插一脚,这是早晚的事!”
“那就是还没成了,何来抢之一说?”那年轻公子轻蔑道,“你哥哥的女人,竟还要妹妹来出口讨要,真是窝囊得紧,也难怪她看不上了。”
这句话当真是极大的侮辱,唐英都要被气哭了,声嘶力竭道,“你胡说什么,我哥哥才不知道……他才没有!”
眼见越说越有不堪之势,唐枚忙走了过去,冲唐英身后的两个丫环喝道,“你们都干什么的?还不把你们小姐拉到里间去!”
那一声极其严厉,在耳边勃然炸响,两个丫环如梦初醒,忙上去拉住唐英的两只手,一边劝着叫她不要生气。
唐英哪儿肯走,见到唐枚来了,竟像是见到了助力,大叫道,“堂姐,你快快帮我骂那个贱人!”
唐枚往那二人看了一眼,她并不认识林映雪,至于那年轻公子,一身锦衣华服,派头十足,应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她想了想,轻声对唐英道,“堂妹,这事不宜当众喧哗,咱们回去再好好说。”
“回去怎么说?那贱人就在眼前,难道不骂个够本?她当年自个儿来缠着我哥哥,说喜欢他,还是我从中穿线的,可如今搭上了别的男人,就把我哥哥抛一边了!她算个什么东西!呸,比破鞋还不如!”唐英越说越是激愤,恨不得扑上去在林映雪的脸上抓几把,怀了她那勾人的长相。
唐枚见她冥顽不灵,大怒道,“你再说下去,也只会让你大哥受辱,既是破鞋,扔了便是,何苦要与她一般见识?为了个破鞋,你至于费力气这般生气么?你大哥难道就找不到更好的女人不成?”
她们俩你一句破鞋我一句破鞋的,林映雪终于受不住,脸色惨白,扑到那年轻公子怀里嘤嘤哭起来。
那公子脸上也不好看,几步冲过来,伸出手就要去抓唐英。
唐英是未婚女子,到底名声大过天的,唐枚一步挡在前面,厉声道,“众目睽睽之下,你敢!”
那公子目光落下来,看清她容貌之后,手一下子收了回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