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个答案,我可能无法告知你。”唐枚坦言。
钟镜香挑起眉道,“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是。”唐枚大方承认,“钟大夫想问的已经问完了,请让路罢。”
钟家世代习医,钟镜香自小便与各种病症打交道,到他十岁的时候,闭着眼睛都能辨识天下药草,又涉猎极广,在毒之一道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是以他年纪轻轻,十八岁来到京城开办妙手医馆,短短两年,医术便已经得到京城数位名医的肯定,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一个人懂得越多,便越会觉得自己懂得太少,从而越会竭尽全力去弄清楚那些不懂的知识。
钟镜香就是这种人,他此刻心里如同猫儿抓着一般,恨不得唐枚是那水池里的青蛙,那他便可以随意处置,比如测试这毒药到底有无余存,比如开膛破肚来一探究竟,好解开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
唐枚自是不会知道他的想法的,不然,再如何冷静,心里肯定也会发毛。
当然,钟镜香也绝不会露出毒蛇看青蛙的眼神,他外表温文尔雅,是被众多太太小姐所信赖的英俊大夫,到了这一步,早已看出不会再问出更多的线索,自然就要亲手送唐枚出去。
刘妈妈已经等得不耐,正要抬手敲门。
门一开,唐枚已经走了出来,钟镜香笑着道,“耽误几位小姐时间了,真是抱歉。”
唐枚吩咐丫环拿方子去另外一处抓药,刘妈妈去叫马车过来门口等候。
唐英眼睛转了转,道,“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二堂姐不用相送。”
唐枚瞧她一眼,“好罢,我便不去了。让刘妈妈送你一趟。”
是要叫刘妈妈看着她同母亲交代罢?唐英鼓起嘴,但看唐枚严肃的表情,知道再求也是无用,只得背过身生闷气去了。
回到府里。才将将过去一个多时辰,张氏惊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是了解四女儿的,一去到华芳斋,恨不得待在里头永远都不要出来。这回同唐枚去,只当二人要足足花去一下午的时间。
“根本就没有买成。”唐枚也不打算瞒着张氏,把来龙去脉说了一回。“我叫刘妈妈送堂妹回家了。”
张氏不相信得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你二婶上回还高兴的说,可能就要办喜事了,这林家小姐……莫不是有什么误会罢?”
“有什么误会?那男人咱们都瞧见了,娘是没看到,林家小姐真真是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现在就算她肯回头,只怕二婶也不会要的。”今儿旁边还有好些人看到。林映雪的名声是铁定坏掉了。
只是,她到底图的是什么呢?唐枚其实也很疑惑,莫非那年轻公子身世显赫?她总不信林映雪那是为了真爱。
张氏捏着眉心。长叹一声,“旭儿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啊!”
“这种人家的女儿不要也罢,其实我还想不明白呢,当初怕被咱们家牵连,那林家已经犹豫不决,林夫人同母亲说话都极为不敬。这样的墙头草,二婶为何还看得上?我看二婶也是个精明的人。”
“咱们家是咱们家,老爷有功名在身,可你二叔现在还是个秀才,不像以前一大家子不分你我。可早就分家了,你二叔二婶难道还要来靠老爷来撑着吗?你堂弟又还只是个举人,未能一展抱负。那林家虽然不是什么世代簪缨的大族,但林家老爷好歹也是兵部郎中,就算不谈这些,两家本身也是有些交情的。才会经常来往。”
可现在看来,是该检验这交情是真是假了,林映雪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她真能这么大胆,不顾父母意愿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唐枚很是怀疑。
“我也不好去找你二婶,只好等她过来。”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主动去问的话,只怕柳氏会不高兴,张氏瞧瞧唐枚,“你出去一趟也累了,快回去歇息罢。”
唐枚应了一声。
回到院子里,先是换了身干净舒服的常服,又吃了些点心,这才歪在美人榻躺了一会儿。等到刘妈妈回来,她才起来。
“堂小姐同二太太说了,二太太气得当场就砸了一个花瓶。”
二婶震怒是正常的,当初小心翼翼就怕失去了这桩婚事,二叔甚至不惜同父亲打架,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成。
“我看二太太一会儿就会来找太太了。”刘妈妈推测。
到了傍晚,柳氏果然来了府里,唐枚也是听说的,自是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事情,柳氏也没有吃饭,又急匆匆得走了。
唐枚在自个儿的卧房里用饭,春芬端来三菜一汤,是唐府向来的规矩,若是逢到喜事节日,又不去上房团聚的话,一般再会添两道菜,取“六”字大吉的意思。
见春芬上完菜还不走,唐枚瞟她一眼,“是有何事?”
“奴婢想说邵姨娘的事。”春芬不敢贸然开口。
唐枚倒是很有兴趣听听邵姨娘得了管理厨房大权之后的举动。
春芬见自家主子想听,立刻愤愤不平道,“才两天功夫,邵姨娘就把人换走了好些,拿着鸡毛当令箭,刚才还在那里骂金妈妈呢,说下午耽误了给三小姐做点心。”她又神秘兮兮,“小姐,您是不知道,奴婢听厨房的人说,邵姨娘自个儿拿银子出来,叫厨子顿顿给三小姐做那些养颜的吃食,什么雪蛤,燕窝,买了好多。”
养颜?唐妍正当青春年少,用得着这么花本钱么?唐枚好笑道,“还有别的么?”
春芬想了想,“奴婢还没发现。”
“唔,那你继续关注,有什么就告诉我。”
“是。”春芬大声应了一声,“奴婢一定会好好注意的。”
唐枚扑哧笑了。
春芬退下后,刘妈妈呸的一声,“邵姨娘什么东西,一个姨娘,还真敢做主三小姐的婚事!”
“难道最近有人上门提亲么?”
“老奴倒没听说,可她这么急吼吼的,不是要给三小姐找门亲事,又是想作甚?”
“她足不出户,就算有心也没有这个门路呀。”唐枚奇怪道,“难不成父亲给她透露了什么?”
“这谁能猜得到。”提到唐士宁,刘妈妈脸上就露出一副气愤的神态。
唐枚见说得久了,饭菜都要凉下来,赶紧先解决了再说。
天气一日日凉下来,园子里的菊花却越开越是灿烂,唐府占地十八亩,前前后后共有四个园子。每处都种植了不少珍奇花种,也是当年老太太吩咐种下的,花开出来,紫红,金黄,雪白,像是汇聚了大千世界所有的色彩。
唐枚带着唐宏在附近玩耍,在她看来,小孩子除了要念书,更要经常锻炼身体,男孩子么,拥有个健康体魄也是很重要的。
所以这玩耍其实只要是在奔跑。
“姨娘!”唐宏跑了一半,忽然叫起来,指着园子一处角落。
那里露出了一截紫红色的裙角,唐枚看过去,只见陈姨娘满脸泛红的走了出来,脸色极为不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我刚才,是,是……”陈姨娘不自觉结巴起来。
唐宏与她极为亲近,直接就扑了上去,“姨娘,宏儿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姨娘怎么不来看我呢?”
这话一出,陈姨娘的眼眶立时红了。
原是来偷偷看唐宏的。
唐枚笑了笑,“我也正好累了,姨娘陪宏儿玩一会儿罢。”
“啊,这怎么行。”陈姨娘忙道。
“怎么不行,姨娘以前也会陪着宏儿玩的,我正好去找母亲说说话。”说罢就同红玉去了张氏那里。
说起来,唐宏自念书之后,那作息时间便同以往不同,陈姨娘要见上一面并不容易,而唐枚和离之后回到娘家,才发现唐宏居然已经搬到上房附近而住,那二人更是离得远了。
“宏儿呢?怎得你一人回来了?”张氏笑着问,见她额头上有些汗,便叫丫环拿热水来。
唐枚拿湿过的手巾擦了擦,“遇到陈姨娘,我让陈姨娘陪着玩会儿。”
“这也好。”张氏言简意赅。
唐枚知道张氏向来宽厚,对两个侧室友好相待,可对唐宏的处理方式她有些不太明白,便问道,“母亲,宏儿还未长大,怎么突然就来上房这里住了?”又怕张氏误会她的意思,“女儿自是明白母亲的苦心的,只刚才见陈姨娘好似很想念宏儿。”
“还不是为了宏儿好。”张氏叹一声,“陈姨娘的性子你也看得出来,她是个好说话的,身边那些个丫环婆子,谁都能越过她头上去。”
“莫非有人想利用宏儿不成?”唐枚拧起眉。
张氏却闭口不谈了,摆摆手,“反正宏儿住过来就好了,陈姨娘的人都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我能怎么办?都得要她自个儿做主。”
听起来陈姨娘身边的人很不安分,难怪张氏要把唐宏弄到自己身边,这可是唐家唯一的男孩儿,出得一点差错,到时候又是母亲的错,父亲指不定要怎么责难,无理取闹呢!
唐枚总算有些了解了,又感慨自个儿母亲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她将来若是嫁人,简简单单的家庭才是最该要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