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枚也不想坏了两人的感情,诚恳道,“二姐也知我以前大手大脚,本也没有多少结余,那三千两已是大头了,手里也不剩几个钱,二姐你要扩充铺子,这些着实是塞不了牙缝的,再有,我也总要留一些,指不定以后会有急用”
唐惠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面色就缓和下来,揽住她肩头道,“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着同你借,别个儿有力的都出力了,家里公公去世后,一日不如一日,相公那些俸禄只够管几个人的用度,偏还有人来打秋风。哎,这家里要不是我在撑着,如今都不知会如何”
郑荣任翰林院侍读,是个真正的清贵职务,主要为皇帝及太子讲读经史,有些顾问的意思,原本是极有前途的。可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后只常用太后指定的几位学士,他也就无用武之地了,时常做些闲活,上不上,下不下的,地位尴尬。
唐枚想了想道,“那二姐到底需要多少呢?”
“这么多。”唐惠晃了晃几根手指。
莫不是三万两?唐枚拍拍脑门,“那我就是把铺子卖了都不够呀,二姐当真没有别的法子?”
“我但凡有也必不会来,问自个儿妹妹借钱难道好看吗?”唐惠叹口气,又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想同娘说说,可又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听起来是要她帮着在张氏面前说话,唐惠倒是使了个手段,知道她拿不出那么多,已是存了歉意,如今再要她从旁去求张氏,总不好又拒绝,唐枚皱了皱眉头,“你如今生意既是很好,只要做下去。总能赚够了钱,贸然借钱扩充,又会不会太过冒险?”
“怎会贸然?我就是看前景好,这才想着多多进货。其实店面还算次要,就是进料子的本钱不够周转。”她说罢压低声音,“如今管制还算松的,我听人说,往后指不定又要打起来,再想弄些进来,可就没有门路了。”
唐枚低头想了下道。“去问问母亲自是可以。”
听得她松口,唐惠眉开眼笑,“你如今打理内宅事务,自是清楚家底的,那些钱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若是替我说些好话,娘定然肯愿意拿出来。”
唐枚觉得压力很大,微微笑了笑。
两人来到张氏那里。张氏正端着水服药,唐惠急忙上前,关切道./“娘怎的又生病了?倒还瞒着我。”
“谁要瞒你,这是调养身体的药,刚才钟大夫专门送了来,听说很有效果,我这把年纪的人最是合用了。”
“哪个钟大夫?”唐惠奇道,“娘不是专用毕大夫的?”
“这个倒是忘了同你说,毕大夫回老家去了,钟大夫是毕大夫推荐的,你二婶家里也常是请他。”
唐惠没什么反应,唐枚心里却是咯噔一声。那钟大夫莫不是钟镜香罢?正待要问个清楚,唐惠却说起她铺子的事情。
张氏听了一会儿,笑道,“知道你本事,生意越做越好了。”
“哪儿有娘那么本事,能把这么大一个家都打理的妥妥帖帖呢。”唐惠挽起张氏的胳膊。“所以,我也想学学娘,想把铺子弄大一些。”
“是要扩充铺面?”张氏诧异道。
“嗯,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要是不加紧买进一些,往后就要后悔了。”唐惠眼睛飞快的看了唐枚一眼,“只是我手里头银子不大够用……”
不等唐枚说话,张氏笑起来,“有多大本钱就做多大事,你祖母常这般说的。”
没想到张氏竟会直接拒绝,唐枚完全没有料到。
唐惠露出失望之色,又冲唐枚使眼色,嘴里道,“我知娘是为我好,以前那几家铺子我是没有用心做才会败掉的,这次绝不会这样了,难道娘不信我么?我这次一定能做好的,二妹,你也信我,是不是?”
终是碍于情面,唐枚只得道,“大姐是做得不错。”
只干巴巴的一句,唐惠听着微微拧眉,变得那么会说的人,怎的这个时候却跟四妹一般,莫不是根本就不想帮她罢?
张氏摆摆手,“我不是不信你做不好,只你要我资助,倒是要慎重的,你父亲那脾气,到时候追问起来可不好说,你那铺子各项明细总要教我看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惠听着也不是没可能,但母亲这态度,倒不是待她跟亲生女儿,借点子钱还要看账本,心里已经很不高兴,强笑道,“那容易的很,等我回去整理整理,赶明儿给娘拿来看就是。”
出得门来,她拉长了一副脸,倒是气得个心肝都疼,本是指望二妹能帮着说话,结果愣是一点用没派上,什么时候竟也那么笨嘴笨舌了。她越想胸口越是闷,索性去园子里走了一圈。
离开的时候敲在拱门处遇到邵姨娘。
“哎哟,大姑奶奶今儿回来了啊。”邵姨娘笑嘻嘻得打招呼。
唐惠懒得理会她,看一眼便要走。
“二小姐如今果真是贵人事忙了,连陪着大姑奶奶的功夫竟都没有。以往见着大姑奶奶,什么时候不是赖着你呢?”
唐枚从小就喜欢她,哪怕嫁人之后也一样没有变,唐惠听得这话,胸口一下子又闷起来,真是物是人非,二妹已经变得不似当初。
邵姨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挥了挥帕子掩嘴笑道,“但也怪不得二小姐,现在太太那么信任她,家里什么事都交与她来处理,不说别的,光是从手头每日流过去的银子不都得有个几千上万两?听说太太还专门多打了一条库房钥匙,准备给二小姐呢。”
唐家的库房不知堆积了多少奇珍异宝,唐惠讶然道,“你从何听说的?”
“还用听说?二小姐现在宛如是个当家的。”邵姨娘眯了眯眼睛,“太太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常常惋惜二小姐和离,说以后再找个好人家,一定陪足了嫁妆,我猜,一百二十抬都不嫌多。”
唐惠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一个和离的妇人多是低调行事,母亲竟还要给她那么隆重的嫁妆么?她是有多厚爱这个二妹?而自己不过借点钱,却是要推三推四
邵姨娘看在眼里,笑得更是讽刺,“二小姐也是会讨太太的喜欢,常说愿意一辈子待在家里,侍奉太太呢。啧啧,这样的孝心,一般人可不会有,但也是,诺大一个家,谁人都要听凭她差遣,又有大把的银子过手,叫我我也不愿意这么快嫁人了。”
她说得极为露骨,唐惠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二妹自是要嫁人的,岂会一辈子留在家里?”
邵姨娘忙低下头致歉,“我也是随便说说,大姑奶奶别放在心里就是,您忙着,我这就走了。”说罢扭着腰肢慢吞吞的穿过了拱门。
唐惠驻足在那里,冷冷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唐士宁最近心情好得很,连着几日都没有骂人了,恨不得走路都哼起歌来。
时来运转,那墙头草一般的国舅爷竟突然向他示好,前些时间对皇上举荐他,派了一桩重要的差事,皇上竟也准了。
他好似看到了希望,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国舅爷可不同别人,那是太后的大哥,一辈子的亲戚,不像恩师,说是倒台就要倒的。只他不甚明白,这好事怎会落在他身上?还是后来有人告知,国舅爷给顾逢年弄得烦了,有心同他作对,才想到唐士宁。
这是好事,国舅爷也有自己的一帮势力,或能有所成就也不一定。
但唐士宁在官场上到底也驰骋了几十年,并不急着就靠了山头,他现在重新开始,自己的山头都还没有站稳呢,这回去到衡州,若是办好了差事,指不定就能升迁,到时候再作打算也不迟。
他把这事同张氏说了,张氏也很高兴,忙叫人开始整理行李,路上要带什么,又是穿什么,事事都亲力亲为。
这日休沐,唐士宁刚用了早饭要出去溜达溜达,就见杨宝忠夫妇俩来了,手里拎着不少东西,说是过几日唐士宁要去衡州,提早送行来了。
他们还带了一个年轻公子来,说是侄子,早就仰慕唐士宁,想来拜见一下。
那年轻公子叫杨义,高挑个子肤微黑,跟杨宝忠长得有些像,要不是眼角往下垂着,显得怪异,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张氏很是不喜这对夫妇,但也没奈何,勉乾杨夫人说笑。
唐枚几个本是要来请安的,结果刚到门口就被春露拦住了,小声道,“太太叫你们先回去。”
“出了什么事?”唐枚只当唐士宁又在胡闹。
“来了人。”
什么人竟不要她们见见,唐枚有些奇怪,张氏向来待人有礼,莫非那人很不讨张氏的喜欢?所以也不用她们出来了。
唐妍也很好奇,问道,“是哪家的人呀?”
“杨家。”
唐妍立时就不吱声了,她也晓得那杨夫人的作风,惯是会占便宜的,令人厌恶。
三个人就此转身回了去。
倒是杨夫人左盼右盼,不见那几位小姐过来请安,她还专门提早些来的,难道还是来晚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