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便看到一条毛绒绒的骆驼腿,耳边是清脆的驼铃声,是阿力提老人的骆驼,有了这个意识,我翻身坐了起来。
穆勒见我醒了过来,露出一口白牙:“宝爷,您终于醒了,如果再不醒,我就得联系当地的医院了!”
看到穆勒的脸我还有些不适应。
我揉了揉眉心,向后看去,发现东子还没有醒,而三秃子哼哼唧唧,一副还没清醒的模样,不过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大碍,都只是些皮外伤,不要紧。
看到这,我松了一口气。
穆勒崇拜地看着我:“宝爷,您可真厉害。”
我厉害,这话怎么说?
穆勒指了指身后的沙峰,解释:“之前那场沙暴可是百年难遇,不管人畜被卷进去,都免不了被扯成碎片,可您却完好无损而且还将东爷和三爷扛了出来,厉害,真是厉害。”
我将东子和三秃子扛了出来?
这不是瞎扯淡吗,当时我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将这两人扛出来,不说其他,就是东子,我也扛不起来。
我这心里迷惑。
可穆勒扬起笑容,继续说:“宝爷,您是没看见您当时的样子,简直比……”
“胡说!”
阿力提老人不悦地瞪了穆勒一眼。
“胡说?”穆勒不高兴:“阿力提大叔,那场面不仅我看见了,您也看见了,您怎么能说我胡说,况且我觉得宝爷和之前不一样,感觉……”
阿力提老人抽了鞭子:“闭嘴。”
穆勒见老人动了气,也没敢继续说下去。
我心里奇怪,觉得老人这个举动有些反常,而且我好奇刚才穆勒说的话,这个念头在脑海盘旋,我便催动着身下的骆驼,跟阿力提老人同行。
“老爷子,您怎么救出我们的?”
“当然是主引导的。”
这老爷子又和我打迷糊眼。
我知道直面问肯定问不出来,所以从骆驼下手,我记得当时我昏迷前听到了驼铃声,而且声音很近,如果照这么推理,老人应该背着我们隐瞒了什么。
老人瞥了我一眼:“怎么,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这事太玄乎。”我看向老人,继续问:“老爷子,有些事你不说并不代表没人知道,况且这死亡之泊的恐怖传言到底是真是假,谁这不知道,如果我说那些所谓的恐怖现象是有人故意做出来,您觉得有可能吗?”
老人脸色一变。
看到这,我心里了然。
老人叹了一口气,黝黑的脸泛起一抹无奈地笑:“你小子太精,看来这事已经骗不过你了,不过这事我做的不后悔,那帮人闯了禁地,他们该死。”
“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十年前。”
我心里一惊:“是我太爷爷下的命令?”
“你……”
阿力提老人愣了愣,不明白我怎么会猜到我太爷爷身上,这么多年来,他在这里守了几十个春秋,北京城,南江,甚至是西北的人都没觉察出他的身份,我又是怎么猜到的。
我坐直了身子,指了指那驼铃。
老人不解:“驼铃?”
“是驼铃。”我笑了笑解释:“这驼铃表面看没什么,可仔细看就能琢磨出门道,当年我太爷爷让人铸了两枚铜铃,并在铜铃的内侧刻了马家特有的花纹,而且里面的铜球放了两个鬼灵虫,一旦闻到我们马家人的气味,两只虫子就会相撞,从而发出清脆的铃声,那天您牵着骆驼过来,那拴在骆驼上的驼铃响了起来,所以那天您就确定了我的身份,这也是后面几次您倾尽全力救我的原因。”
老人笑而不语。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那天,在库玛盆地,您明明知道有人,可您还是装睡,一是因为那人认识您,二是您想借我的手除掉他。”
“果然瞒不过你。”
老人摸了摸骆驼的脖子:“这些年马家选择隐匿在所有人身后,只是为了找出几百年前的叛徒,可找了好多次,那个叛徒就是找不出来。老太爷没办法,只能用女王亡陵做诱饵,引出那个叛徒,原以为要成功了,可后来出了差错,那人跑了,计划落空,而且还搭上了好几辈人,那件事之后,老太爷的时间到了,他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便将自己的计划交给我,让我找机会交给马家后人。”
“这就是您一直试探我的原因?”
老人点头:“因为关系重大,我不得不慎重,不过你也没让我失望,确实达到了我的要求,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将老太爷的计划交给你……”
“我不要。”
老人错愕:“为什么?”
我压下心里的怒气,看向他说:“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为你们的错误承担责任,再者,我要做什么,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就算是太爷爷也不成。”
“我们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忍不住笑了:“扯我的朋友下水是为我好?让不相干的人入棋局是为我好?更甚至将黑手伸进我最亲最敬重的人身上也是为了我好?老爷子,这都是为我好吗?”
老人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看向我解释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他们也是咎由自取,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呵呵呵!”
我心里被拧紧:“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只有所谓的计划,责任,人命,感情都不重要是不是?”
“我别无选择。”
老人别过脸,闷声道。
别无选择,好一个别无选择。
过了没一会儿。
东子和三秃子都醒了。
东子记得昏迷之前我被沙暴卷进去的事,所以一睁眼就喊我,当看到我安然无恙时,这才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三秃子看到穆勒,便开始倒苦水。
穆勒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安慰也不反驳,三秃子心里不得劲,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抓了,便大声指责穆勒工作不用心,并扬言要扣穆勒的工资。
东子看不惯三秃子这副小人嘴脸,一脚踹了过去,三秃子没防备,被踹下了骆驼,抱着腿鬼哭狼嚎:“断了断了,腿断了……”
“再嚎一句试试?”
东子扬起鞭子,作势要抽。
三秃子立马爬了起来,上了骆驼,因为怕东子抽自己,所以这一路三秃子都安安分分,并没有作妖。
在沙漠里走了三天,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绿色,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沙峰已经看不真切了,东子也看着那沙峰,忍不住感慨道:“我们回来了。”
是啊,我们回来了。
可那些人却回不来了。
三秃子老远就看到自己的人,那帮人也看到了我们,一个个放下手里的东西,飞扑过来,其中一个人高兴道:“三爷,您还活着……”
“放屁,三爷当然还活着。”另一个人打了这个人的头,然后看向三秃子:“三爷,您怎么去这么久,要不是我压着他们,这帮小子早他妈跑回北京了。”
“王哥,要跑回北京是您……”
“闭嘴。”
三秃子大难不死,也不计较这些,下了骆驼,踹了两脚这些人,便豪气道:“你们能留下来,那就说明对三爷我还有点情分,三爷我呢也不亏待你们,等回北京,我给你们哥几个加钱……”
“真的假的?”
王哥有些怀疑。
这也不能怪王哥怀疑,三秃子每次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屁话说了一通,可每次他们都见加一个子。
三秃子不悦:“不信啊,那我就不加……”
“老板别介,我们信我们信,只要您给我们加钱,就算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不带眨眼的。”王哥说得认真。
可三秃子未必信。
经过这一遭,三秃子算是看透了人心,自然对身边这几个也没了以往的信任,他现在就想回北京好好休整一番,接下来认认真真倒腾他的外贸公司,再也不沾这事。
王哥知道老板是真加钱,高兴地合不拢嘴,穆勒淡淡瞥了他们一眼,眼神轻蔑,怪不得他以前没看出三秃子背地里的行径,原来是这帮人打的好掩护。
过了瞎子河。
所有人都回到了塔布尔。
艾图看到我们回来了,赶紧上扎鲁上饭,我和东子直奔厨房,舀了两大盆水就往嘴里灌,在沙漠里都渴出毛病了,这一见水就想喝上几口。
喝够了,我这才放下盆。
扎鲁将烤包子和羊肉饭端了出去,那喷香的饭引得我们肚子里咕咕乱叫,东子早已按耐不住,冲出去拿起一个烤包子就塞嘴里,三两下便进了肚子。
其他人也饿极了,抓起包子就吃了起来。
我吃了两个烤包子,一碗羊肉饭,打着饱隔坐在旁边,阿力提老人喂了骆驼便走了进来,拿了个包子咬了两口,便走到我旁边。
“一会你跟我去趟我家。”
“不去。”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要做什么。
老人压下火气:“小子,别和我置气……”
“哪敢!”
我喝了口奶酒。
老人瞪眼,一巴掌呼在我脑门上:“你小子嫌这事牵扯的人还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事你非做不可……”
“我可以答应您去做,可您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逃到藏北的蛇人到底在哪,我的朋友和蛇人有没有联系,这联系是什么?”我盯着老人的眼睛,一连问出了我积攒在心里的疑问。
老人脸色铁青:“你和我讲条件?”
“彼此彼此。”
既然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算计,那我不得讨点彩头,再说了,马家和这个逃脱的蛇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不了解清楚,怎么抓背后的人,又怎么完成马家祖先遗留下来的任务。
老人气得不轻,好半天没有理我。
我喝着奶酒,耐心地等着老人帮我解惑,毕竟这事着急的可不是我,我又凭什么低头让步?
好一会儿。
老人才瞪了我一眼,在我手心写了两个字,我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两个字到底包含了什么意思。
老人夺过我手里的酒,拉着我出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我回来。
东子问我去哪了,我说去外面转了转,东子也没有怀疑,下午一点多,我们跟着三秃子的车队回北京。
临走的时候,老人将驼铃交给我。
我拿着驼铃思绪万千。
一个小时后。
车子离开塔布尔。
此时沙漠已经离得很远,那沙峰只能看到一个尖儿,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一阵阵疾风夹杂着沙粒扑面而来,我看了看身后一望无际的沙漠,心猛地颤抖了一下。
结束了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刘川,我爸,还有死在这个套里的所有人,他们都做了这个局里的牺牲品,而我却要回去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种所有人用命换来的安宁。
呵,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