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二娘面对丰神俊秀的弟弟,眉眼间全是脉脉温情,“三郎,和二姐说说,你离家后的日子,都怎么过的?在国子监,有没有被人排挤欺负?先生和同窗,对你可还友善?还有,你的学业可有长进……”
岑三郎许久没有听到自家姐姐的絮叨,这么一听,觉得很是亲切和温暖,他的笑容仿佛盛满了阳光。
只听他一字一句回答岑二娘的提问。
“起初离家来京城,我和杨鹏都寄住在学士府,大堂伯和大伯母很是照顾我们。衣食皆与府中几个少爷一致,很是精致。大堂伯让我与杨鹏,跟着几个堂兄弟的先生学习。隔三差五还会亲自抽空考校我们的功课,学得好有奖,学不好就得挨罚。日子过得挺不错,就是很想你、大兄和父亲、母亲。”
“国子监的同窗和先生,都挺和善。我听你和父亲的话,待人真诚有礼,从不与人为恶。同窗们对我的观感还不错,授课的先生也很喜爱我。”
“别挑眉摇头呀!不信,你可以去国子监问问。”岑三郎骄矜地笑道:“我的学业,自然是有进步的。明年春闱,拿下一甲不成问题。我这年纪,怕是不能做状元。多半能当个貌赛潘安、颜比玉郎的探花郎,迷倒京中一片老少,不在话下。”
岑二娘起初还听得很认真,后面就止不住地笑,从牵唇微笑到露齿大笑,只不过眨眼之间:“哈哈!你这个促狭鬼!自恋狂!呵呵!哪里有人这么自夸的!若是父亲在这儿,听你这么胡扯,定会罚你抄一百遍周礼。”
“不过,三郎。你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可不好!”岑二娘肃容道:“你小小年纪就出来求学,寄人篱下的日子,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过。”
“还有,二姐我虽未进过国子监,但猜也能猜到,里面的学子。不可能个个都谦和有礼。你这么优秀。以少年解元的身份进去学习,那些心高气傲,学识不如你。地位远高于你的世家、勋贵子弟,不排挤欺负你才怪!”
“你老实和二姐说说,到底有没有人,很过分地欺负过你?”岑二娘眼中寒光烁烁:“就算是皇家子弟。敢欺负我弟弟,我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她这次进京。可是随身带了不少药效不同的毒药。又有安家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高手在,哪怕是圣上本人,她也有胆子叫那些暗卫去给他下毒!
岑二娘如今也是豁出去了,谁都不怕!她是被她大兄和师父带坏的。她家师父一向目空一切。当初替圣上挑选皇陵地址,布置皇宫和皇陵的风水时,他都从不跪圣上。
一个不悦。还敢指着圣上的鼻子骂。还不是被圣上尊为圣人,受尽世人仰望。风风光光地活到六七十岁。
她的大兄就更不必说了,整个就一反骨。成天想着怎么把景家人斗败,把他们全部踩在脚底,自己坐那至尊之位。
有这么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坏榜样在,又时时被他们耳提面命,说她地位尊崇,不必向旁人折腰,也不用惧怕谁。她的胆子这么大,也不奇怪。
岑三郎听姐姐这么一说,美得心里直冒泡。
他那双漂亮的杏眸,愉悦地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声音极低沉温和:“大堂伯府上和国子监中,是从不缺与我作对的人。但他们都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再造次。”
“二姐,你实不必过多地忧心我。好歹我的心理年纪,比你还大二三十岁。”岑三郎笑意盈盈地握住岑二娘的手,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掌中的手骨节粗大,皮肤粗糙。
他这个大男儿的手,与她的那一双比起来,更像是闺秀的手。
岑三郎又心疼又愤怒,他目中喷火地问岑二娘:“你这手,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脸,怎么变得这样粗黄?就像农妇一样。二姐,是不是你沉迷于种田,成天待在田野间劳作,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村姑相?你怎么这么不会保养爱护自己?”
“也可以这样理解。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只消记得,我并没有受委屈吃亏就是。”岑二娘顿了顿,对岑三郎道:“三郎,今日,姐姐找你,是想,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儿……”
“何事?”岑三郎看岑二娘的表情又严肃又有些忐忑,不自觉收敛了脸上的笑:“二姐你说。”
“关于……关于你归宗之事。”岑二娘眼睛一闭,一口气说道:“弘安本家那边有意让我们一家归宗。父亲母亲和我商量过,咱们家,就让你一个归宗,继承西府的一切。你,可愿意?”
“就我一个?”岑三郎冷脸:“你们这是打算把我抛下了?”
虽然他早有预料,可真听岑二娘这么说,还是有些难受。尤其是知道只有他一人被家人排除在外。那种心情,真是复杂难言。
“不是。”岑二娘急急抓着岑三郎的手,解释道:“不是抛弃你,而是为你好。你别激动,冷静些,听我说。归宗之事,势在必行。祖父他们多次致信父亲,各种服软,各种恳请,各种威逼利诱,就是想让父亲带着我们归宗。”
“尤其是在你高中解元后,这种信,一月之内父亲都能收到七八封。从祖父到族长,再到各位族老,他们轮番上阵,催逼着父亲带我们一家归宗。”
“父亲他,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岑二娘见岑三郎冷凝的表情变柔,又道:“尤其是祖父一直打亲情、苦情牌。”
“说他对于当初赶走我们一家子,后悔到了骨子里。还说他年迈,后继无人,晚景凄凉。怎么也要认回我们一家。”
“不然百年之后,到地下都没脸见祖宗。还说,若父亲再不点头,他老人家就亲自背着荆条,与族长和族老们赶到安坪镇,在父亲面前负荆请罪,当着天下人的面儿,跪地求得他的谅解和同意。”
“三郎,你忍心让父亲被祖父他们这样逼迫吗?”岑二娘眨眨眼,挤出眼里的泪水,随手一擦:“反正我是不忍心。”
“本来,父亲,想叫我、大兄和你归宗。他和母亲,对岑家早就死透了心,根本不愿放下现在那悠然惬意的日子,回岑家去受人挤兑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