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纠结

方颜玉第二日开始发现季威荣的情形不对, 他一向身体健壮,为何今天看起来脸色如此苍白?方颜玉问他,他却只是宽厚一笑, 中气不足的说道, “不妨事, 可能最近有些累了。”

方颜玉问不出什么, 满腹的疑问。他明明知道季威荣有事在瞒着他, 季威荣却是打死也不说。方颜玉实在拿他没办法,闷闷的冷着脸去华叶那里看望小七,顺便告诉钟芳梧昨天长庚对他说的话。

钟芳梧听了, 面色严肃,“一个月么, 正好我也叫上几个认识的能人异士, 让他们来帮手, 只是有些人已经作古了,不知还能不能叫来。”

方颜玉点点头, 去看望方颜棋。方颜棋已经下床了,现在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了把刻刀在刻着什么。

方颜玉疑惑,“小七在雕什么?”

方颜棋听了抬头,空洞的眼睛看着他笑道, “哦, 现在无聊, 便想练练雕东西。”

方颜玉看他手中木头, 依稀出现个人形, “是在雕大哥?”

方颜棋面上微红,“也不只是大哥, 还有其他很多的人,我怕忘记他们的脸。”

方颜玉看了看他,没有吱声,“你住这里,可还习惯?要不要去二哥那住一段时间?”

方颜棋摇头,“这里挺好的,有尺素照顾我。我就不去麻烦你了。”

方颜玉点头,“有什么需要的让尺素告诉我。我毕竟也是你哥哥。”

方颜棋嘴角带笑,“好。”他以前从来没有和他二哥说过这么多的话,现在觉得他二哥的性格平易近人了许多。

离开华叶那里,方颜玉忽然觉得很空虚,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去阿荣那里吗?和他腻在一起,过完剩下的时间?只是阿荣明显有事情在瞒着他,他心中有些不悦,只是阿荣不说,他也不想强迫他,心中苦恼的很。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不由有点瑟缩,这样肮脏的自己,在阿荣面前总是低声下气,阿荣对他又是如何?虽然季威荣说过心中有他,然而每次都是他主动,季威荣几乎从未主动过。

他觉得自己在阿荣面前如同地上的尘埃一样,可是分明是自己离不开他,是自己无限需要他。而阿荣呢?若是不曾认识他,他大不了和以前一样,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来,最后也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只是,曾经拥有他之后,叫他如何能放开这抹温暖?阿荣对他的好让他食髓知味,越是离不开,姿态就放的越低,对阿荣一句重话也不敢,不敢强迫他分毫,阿荣呢,每次都是对他极力忍让,可是,这样无条件的包容,反而更让他不安。

他又想起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性事,每次都是他主动提出来的,阿荣都是默默承受,从未主动要求过。也不曾告诉他,究竟对两人的情事有什么看法,痛苦或是欢愉?是享受或是反感?还是,阿荣只是不忍心拒绝他?

难道,他们剩下的这点时间,还要让同情与忍让陪伴他们到最后吗?

既然他放不开阿荣,阿荣也不愿离去,他们之间,他是不是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阿荣会否厌烦他低下的姿态?阿荣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他?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万鬼洞,他的大哥,现在在这洞里的最深处,在接受真正的长庚给予他的馈赠,坐在洞口,又想起以前和大哥在万鬼洞里的日子。忽然心绪就平静下来。白牙还在洞口守候,他和白牙多日未聚,一人一兽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会话。之后白牙回到了方颜棋的身边,而他也元神出窍般的回到家中。

季威荣的脸色更加难看,满脸憔悴之色,见到他的眼神也明显有闪躲之意。方颜玉见了他,很想去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只是还是不忍去逼迫他。心事重重的压在两人之间,方颜玉忽然觉得压抑的难以忍受。

这天晚上,他提出要去隔壁的房间睡,季威荣这次没有反对,点了点头答应了。

方颜玉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床上空寂的可怕,他心里一紧,他又想起以前被囚禁的那个山洞了,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人,没有光,只有黑暗,没有人回应他,不管怎么喊叫都不会有回答,不管怎么折磨自己,也不会有人心怜,不管怎么发疯,狠狠的撞击墙壁,撞到自己伤痕累累,痛到昏迷,再次睁开眼睛,还是和原来一样。他忽然觉得身体发冷,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一个人点着灯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日子,恐惧,担忧,似乎从来不曾离去过。

原来自己竟然是如此懦弱无能,原来离开了阿荣,他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他闭上眼睛,大哥,阿荣,小七,他所认识的人,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就这样,到了天亮,他也无法入睡。

第二天,季威荣的脸色更加惨淡,方颜玉看到他走路几乎都不稳。这次,他终于怒了,“阿荣,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季威荣看了看他,移开了眼睛,“没什么。”他也不想这样瞒着方颜玉,只是,他也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唤醒心口的芝心血,若是到时候不成,岂不是让念常空欢喜一场,他又担心若是念常知道了真相,会强迫他终止。好在钟芳梧说过,这样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要受点罪,受点罪而已,他一个人抗一抗就过去了,没有告诉方颜玉的必要。

方颜玉见他躲闪他,就是不说实话,更是生气,他掰着季威荣的肩膀,“阿荣,你看着我,对我说实话好不好?”

季威荣看他极度受伤的眼睛,心中一阵不忍,心口又破了大洞一样,身上力气都没了,眼前一黑,又晕死过去。

方颜玉心惊胆战的扶起他,将他放到床上,又急忙去叫对门的陈子敬帮忙请了个大夫回来。

陈子敬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慌乱,也没有多问,立刻出门去了。

大夫来过之后,仔细看了,却只是摇头,方颜玉第一次如此惊慌,腿都发软,“大夫,他这是怎么了?”

那大夫皱起眉头,过了半天道,“看不出什么,好像就是体虚啊。应该吃点药补补就无大碍了。”

大夫说的云淡风轻,方颜玉却沉默下来。季威荣是练武之人,虽然功夫不及他,放到江湖上却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样一个高手怎会体虚?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从那日说要回山东之后?还是从前两天?

找来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季威荣死也不松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方颜玉觉得从来没有这样郁卒过。

得不到季威荣的真话,方颜玉烦闷异常,两个人冷战了。

这是两人表明心迹以来,第一次发生争执。

方颜玉一个人躺在床上,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到了晚上,他几乎根本就无法入睡,而季威荣也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变得形销骨立,越发清瘦。两人之间也少了之前的甜蜜。

方颜玉这边在苦恼,那边的季威荣也是不好受。

这几日下来,他慢慢的适应了芝心血的霸道效果,现在已经不会无缘无故昏厥,开始他还暗喜,难不成是要唤醒了?去问了钟芳梧,钟芳梧好笑的看着他,“若是这般轻易,怎会那么珍贵了。这东西是魔界之物,生性极端贪婪,怕是嫌弃你给的不满它意。”之后尴尬的说了句,“许是要你下点猛药。”

季威荣纠结,下点猛药?他日日想着念常,现在念常又和他在冷战,他心里也难受的很,如何下这猛药?他看到床头放着的一个绿瓷小瓶,里面放着的是一些药膏,那是两人欢爱之时,方颜玉怕他受伤备下的,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他感觉心口的芝心血似乎又活了一下。

难道,钟芳梧是说,要他和念常欢爱?

想到这里,他脸红的几乎要滴血。现在念常和他在冷战,两人这几日连个吻都没有,更别说欢爱了。他看到念常总是脸上郁郁,又不舍对他发怒,只是一个人生着闷气,心里也不好受,这种情况,两人还怎么欢爱?难道,是要他自己去主动求欢?

他将房门关上,坐下来回想两人之间的欢爱,虽然每次都是念常主动,自己也都是极为不好意思,却从没有抗拒的心思,再说了,念常对他非常温柔,除了第一次比较惨烈,后来从来不曾让他受过伤。欢爱之中,他想,他应该是享受的吧,只是很多次,他看到念常的身体,总是会兴起反过来去抱他的想法,又怕念常会反感,虽然念常对他极端包容,但是要他居于人下,他怕念常会接受不了。

只是,若是两人之间还无欢爱,他怕芝心血不醒,不是白费苦心了,只是现在两人这情形,他又要怎么主动提出欢爱这想法?

越想越羞耻,心中无限纠结,季威荣在床上辗转反复,到了半夜,他终于跳了起来,脸上岩浆喷发一般,将床头的瓷瓶揣入怀中,踢开了方颜玉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