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个极为清丽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极漂亮的妇人,看她的穿着打扮,还有身边的人,应该是“如夫人”中的一员,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如夫人罢了!她有些不安的道:“夫人让我等过来,想着让我们见见京城来的贵人,也长长见识……夫人原是好意,但现在却让夫人为难了,夫人,您不用为难,我们离开便是。”
还是个很会说话的!敏瑜心里冷笑,只是她这理由又有谁能相信呢?就连她都知道董夫人的请柬从来不分正室妾室,这些在肃州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不过,她这样说给了董夫人下台的梯子,敏瑜也没有必要把梯子又给抽了,便一声不吭的等着董夫人做决断。
董夫人没有犹豫太久——一边是人数更多,身份也更高的夫人们,一边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如夫人们,从情感上,她自然偏向属于自己人范畴的如夫人们,但是她却只能选择让这些会和她唱反调,会和她争名夺利,还会给她添麻烦的夫人们。什么叫做势比人强,这就是势比人强!
“我不为难,我既然请了你们,那么……”董夫人的话没有说完,并非被人打断,而是她有意识的微微一顿,等着人插话进来。
还是那个如夫人,很有默契的“打断”董夫人的话,笑着道:“夫人的心意我们姐妹都知道,是我们不知好歹,辜负了夫人的一番苦心。夫人,如月告退!”
如月一带头,其他的如夫人也纷纷起身告退,董夫人自然不会挽留,到最后,只留下了两颊微微红肿的车秀娟。不等她说什么,敏瑜便给了秋霞一个眼色,秋霞走过去,很客气也很不客气地道:“车姨娘,请~”
和董夫人一样,车秀娟这个时候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势必人强,她不敢硬撑,缓缓起身,最后看了敏瑜一眼,转身离开。
这么一清场。在场的就只剩下真正的夫人们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算平日见了面要挤兑几句的老冤家也忽然间顺眼了几分,不用董夫人开口,笑着你让我,我让你,又都坐下了,让董夫人又是一阵气闷。
闹了这么一出。董夫人也没有心思像以前一样,东拉西扯一番之后才说意图,她勉强带上笑容,道:“想必各位夫人心里也明白。今日请各位夫人过来,是想请各位夫人捐衣物,捐出来的衣物会照老规矩,集中清洗。整理之后,分发给家境贫寒的人。还是那句老话,一件衣服对在座的诸位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一个衣不蔽体的人来说,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说不定就能让他熬过严寒,救他一条命。”
董夫人说完,微微顿了顿,道:“还是老规矩,不用麻烦诸位跑来跑去,后天一早,我便派人,一家一户的过去,诸位只要今日回去之后,将不要的旧衣物收拾出来便是。不知道各位夫人可都听明白了?”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针对敏瑜说的,因为在座的只有她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慈善宴会”,而敏瑜还真一脸疑惑的道:“董夫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赐教!”
“丁夫人请说!”敏瑜的发难董夫人并不意外,事实上敏瑜要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她才会觉得意外。
“董夫人这么肯定我们都有旧衣物吗?如果没有旧衣物怎么办呢?”敏瑜不负众望的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没有怎么办?总不至于为了有的捐特意去做吧!
“丁夫人真是说笑了,怎么可能没有旧衣物呢?”董夫人失笑,真心觉得敏瑜终于说了一句傻话。
“我还真不是说笑,事实上我真没有什么旧衣物!”敏瑜认真地道:“董夫人或许不知道,我和瑾泽成亲不满一个月,我柜子里箱子里的衣物都是成亲之前才做的,别说是旧衣物,就算八成新的衣物也没有一件,要我找旧衣物,可真是为难我了!”
董夫人真心觉得敏瑜就是那种惹人厌的刺头,也真心的想把这个刺头给狠狠的收拾一顿,当然,她也明白,暂时只能幻想一下。她忍了一口气,道:“丁夫人未成亲前的衣物呢?难不成都丢了?”
“董夫人,您成了亲之后还穿在闺阁之中穿的衣裳吗?”敏瑜反问一声,装出了一副忍耐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忍耐董夫人的愚笨呢,还是别的。
“我知道丁夫人定然不会穿,那不正好可以捐出来吗?”敏瑜脸上的神情董夫人看懂了,这让她心头火起,不假思索的也反问一句。
“董夫人,我们夫妻刚从京城过来,行李里再精简还是不少,您说我会带些以后都不可能再穿的旧衣物过来吗?”敏瑜轻轻地摇摇头,很有几分为董夫人智商捉急的意味。
“丁夫人没有旧衣物,那么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吧!”一再被敏瑜逗弄取笑的董夫人和车秀娟一样,都感觉到了喉咙涌上来的腥味,她忍了又忍,终于决定把矛头转向他人,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对都指挥佥事卢关荣的夫人梅氏道:“梅夫人,你家最近,后天一早先去你们家取旧衣物,你看如何?”
“梅夫人未必就能有旧衣物啊!”梅夫人还没有说话,敏瑜就凉凉来了一句。
我忍!我忍!我再忍!董夫人咬着牙,努力忍了又忍,才开口道:“丁夫人怎么知道梅夫人家中没有旧衣物呢?丁夫人不要以己度人的好!”
“这句话正好是我想对董夫人说的,还请董夫人不要以己度人,觉得别人家总有捐不完的旧衣物!”敏瑜针锋相对的回了一句,而后问道:“梅夫人,我想问您一下,贵府上一季做几次衣服?每次做几次?”
这话实在!梅夫人心头涌起一阵笑意,卢关荣是薛立嗣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不止一次的说薛立嗣对他有知遇之恩,梅夫人也曾因为这个,对董夫人十分的尊重。虽然不说是惟命是从,但起码也是马首是瞻,可是她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个让卢关荣疼到手心里,让她恨到骨子里,依仗着和董夫人有“母女般”情分,和她分庭抗礼的死对头!如月对她做的一切,她都记在董夫人的头上。
不过,梅夫人也不会直接和董夫人唱反调,她迟疑地看着董夫人,见她点头。方道:“不瞒丁夫人,我们家每季只做一次衣裳,每次做衣裳,我家老爷,我,还有孩子们每人四套,姨娘每人三套,下人则只有一套。”
“婶娘,你们家呢?”敏瑜又问王夫人。
王夫人笑了说了。基本上和卢家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们家没有姨娘。敏瑜再问骆夫人和其他夫人,得到的答案也基本差不多。
“董夫人,您看。各家基本上都一样,每季都是四套衣裳,换洗着穿,一季过去。这衣裳起码还有六成新,要是如果爱护一些的话,说不准还能有七八成新。七八成新的衣裳真算不得旧衣物啊,您说可是?”
“我没有说让她们捐当年做的衣裳!”董夫人真是被敏瑜给绕昏了。
“可是她们不捐当年的衣裳,捐什么呢?”敏瑜反问,不等董夫人再说,便道:“董夫人自己也说了,捐旧衣物是老规矩,那么也是说每年都要捐,第一年,大家定然都有不少不穿的旧衣物,但是第二年呢?第三年呢?到今年不知道是第几个年头了,谁家有那么多的旧衣物?还不是只能每年做,每年捐,捐的都是当年做,次年还能再穿的衣物。”
董夫人被敏瑜说得哑然,薛家人口简单,产业有多,光是制衣铺子就有三家,还都是肃州城最大最好的,薛立嗣的衣裳做的不多,但每个月起码也有两套,而她和薛雪玲就更多了,每个月都做七八套,就这样,薛雪玲还经常觉得衣服不够穿,遇上喜欢的款式让人再做了过来。所以,她总觉得满柜子的衣裳,哪里想到别人的柜子里的衣裳早就被她一年年给捐空了。
董夫人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梅夫人,道:“玉馨,你们家也像丁夫人说的这样吗?”
梅夫人知道董夫人希望自己说不,她低下头,轻声道:“丁夫人这话过了些,我每年都还是能留两套比较喜欢的。”
也就是说真被丁敏瑜给说中了!董夫人满心不甘,却又不得不认输,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叹气道:“看来还是我疏忽了,算了,今年不捐旧衣物了,以后……唉,以后的话以后再说吧!”
在场的夫人们脸上都浮起一丝喜意,说实在的,她们真的怕了捐这个捐那个,不捐吧面上过不去,捐吧,这心里不舒坦,董夫人能够松口,她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以后的话也建议不要捐什么旧衣物了!”敏瑜却没有就此罢休,她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董夫人,道:“反正,我是不会将自己穿过的衣物捐出来,给不知道的人,不是我小气而是这样太没有规矩体统了。诸位,我不知道肃州的规矩怎样,但是在京城,别说是穿过的衣物,用过的东西,哪怕是一针一线都不能轻易的流落出去。成了亲的夫人稍好一些,要是姑娘家的衣物流落出去,不小心落到了不怀好意的人手中,那姑娘恐怕只能以死明志了!”
敏瑜这话一出,所有的夫人心中都是一凛,是啊,要是她们穿过的衣物落到了男人手中,那么她们真的是有嘴说不清了!家中有女儿的,更多了一个心眼,可不能因为一时的疏忽毁了女儿的名声啊!
“丁夫人,捐衣物是好事,你怎么能……”董夫人真是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董夫人,我知道您的愿意是好的,也知道您想做好事的心思,只是,董夫人别忘了,好心好意未必就能办好事。”敏瑜轻轻的摇头,道:“与其捐什么旧衣物,还不如随大家的意,愿意捐旧衣物的,那么一切照旧,如果家中没有的,那么不妨捐点银钱,不用多,每家捐一两银子就可以了。”
“一两银子够吗?”骆夫人故意问了一句,道:“随便做一身衣裳也要五六两银子,一两银子够做什么啊!”
“骆夫人不知道了吧!”敏瑜笑了,道:“我们捐衣物给什么人?是要给那些贫苦人家,你们说他们是喜欢更耐磨更结实也更暖和的粗布衣裳,还是喜欢稍微粗糙的手都能磨起毛的锦缎呢?一两银子起码够做三到四身粗布衣裳了,那还是新衣裳,而不是别人穿过的,不知道还要不要的旧衣赏。”
董夫人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王夫人却眼睛一亮,笑着道:“这个点子好!我们每人捐一两银子,现在就捐,完了明儿一早就派人去订粗布衣裳……唔,敏瑜,这个点子是你想出来的,这件事情就由你牵头来做吧!”
“我刚到肃州,什么都不熟悉,还是找个熟悉的人来,免得我把事情给耽误了!”敏瑜摇摇头,笑着道:“最合适的原本是董夫人,她对这些事情最熟悉,不过,董夫人脸色不大好,一看就是劳累过度,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样吧,婶娘您和骆夫人一起来做这件事情,我们呢?跟着打个下手出个点子也就是了!”
董夫人的脸色是够差的,但绝对不是劳累过度,而是被你给气的!不少人腹诽着,但却没有人提出异议,她们只觉得大大的吐了一口怨气,甚至还有人立刻应和着,一点都不迟疑的掏出荷包,捡了一块大概差不离的银裸子,而后笑着道:“这是我认捐的!”
有一就有二,不大的一会,骆夫人和王夫人手上便拿不下了,各式各样的银裸子堆在茶几上,闪着柔和的光茫,她们身后的丫鬟机灵的上前帮忙,很快,在场的二十多位夫人都捐了银子,与捐“旧”衣物相比,捐一两银子实在是太方便也太便宜了,而有些发愣的董夫人又明白了什么叫做大势已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