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怎么会在安亲王府?”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过晚饭,又坐在一起吃过茶,清河县主见天色不早了,这才打发齐谨之夫妇回去休息。
初冬时节,夜幕降临,曾经繁花似锦的庭院变得有些萧索,顾伽罗抱着手炉,小声的与齐谨之聊天。
齐谨之并不意外顾伽罗会这么问,方才在席间,齐慧之嗓门那么大,他聋了才会听不到。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一时事多,竟忘了,”
齐谨之看着前方,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说:“半个月前,太后偶感不适,似是得了风寒。原本不过是极寻常的病症,不想太后的身体却总也不见好,整日里汤药不断,圣人和皇后自然要随侍左右。如此,大师那儿就有些顾不过来——”
宫里的贵人多,但数得上号的也就那么几个。平日里还好,这会子突然添了三个‘重病号’。不管是太后,还是妙真大师,亦或是刘贤妃,都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必须都。
但皇后只有一个,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圣人也是如此。虽然按照他的本心,他更关心他的阿妩妹妹,但太后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不管母子间有多少间隙、多少宿怨,起码的面子活还是要做的。
可圣人更清楚,如果他和皇后都去慈宁宫,阿妩那边势必就会有人懈怠,不是下头人见风使舵,而是资源有限。太医院就一个贺院正,宫中懂得药膳、熟知养生之道的顶尖厨子也不多。太后vs萧妩,萧妩肯定要受点委屈。
圣人却不想委屈了萧妩。
原本,圣人有意将萧妩送回静月庵,毕竟那里是萧妩的地盘,一应奴婢、药材什么的都非常齐全。
但大皇子等几个前来侍疾的,静月庵虽好,到底在京外。万一有个闪失。宫里想要支援都来不及。
安亲王世子萧煊恰在这时进宫,言辞恳切的请求圣人,准许他接萧妩回安亲王府养病。
不管萧妩和父母兄弟闹了怎样的矛盾。在世人眼中,她始终都是安亲王府的女儿,如今高堂犹在、兄弟俱全,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还是回娘家最好。
圣人想了想,觉得让萧妩去王府养病也不错。当年他为了感谢、或曰施恩。大笔一挥,将安亲王府旧址周遭的一大片宅院都赏给了安亲王,又特命内务府拨款、工部督造,把安亲王府修缮得美轮美奂。
随后。”他的阿罗果然最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现在齐家确实不宜再生事端。
第二天一大早,顾伽罗回禀了清河县主,得到县主的允许后,与齐谨之一起,带着两个孩子以及一群仆妇,浩浩荡荡的去了赵国公府。
三年未见,一家人再度重逢,自然又是一番激动、倾诉。
相较于上一次见面,宋氏清瘦了些,但精神还好,看到顾伽罗时亦是高兴得直抹眼泪。
“好、好、好,回来就好,外头太苦了,还是京里方便。”
宋氏亲自扶起行礼的顾伽罗,拉她到身边坐下,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她,嘴里不停的说着:“你的气色看着还好,显见姑爷待你还是极好的。听说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身子现在恢复得怎样了?”
顾伽罗笑着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切都好,生了孩子后一直好生调养着。昨儿大夫还给诊了脉,说是已经无碍了。”
宋氏轻拍她的手背,欣慰的说:“那就好,看到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顾伽罗抬眼看了看四周,问了句:“家里可还好?弟弟妹妹都可还听话吧?听说五弟要去族学读书了?”
提到儿子,宋氏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是呀,那个小皮猴儿也该收收心了,去了书院有先生看着,总能安分些。我也不求他像珏哥儿那般争气,只希望他别整日憨吃憨玩就好。”
宋氏一共生了二子一女,长子顾珏在顾家大排行老二,但却是世子的嫡长子,自幼由国公爷待在身边教养。今年不过才十六岁,便已经考中了秀才,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子’,当然私下里,国公爷也曾经亲自带着他去过辽东,曾经在大营里摔打了两年。是个文武兼修的出色少年。
次子顾璟,家中排行老五,因是小儿子,且又是顾则安和宋氏亲自教养长大的,难免骄纵了些。
不过顾家家教一向严苛,即便骄纵,顾璟也没有长成纨绔,只是个有些调皮的熊孩子。
但对于做父母长辈的来说,孩子活泼些反而比‘小大人儿’样的孩子更招人稀罕,所以别看宋氏一口一个混小子、皮猴儿的叫着,但眉眼间满是对幼子的宠溺。
顾伽罗笑着附和了几句,而后便跟着宋氏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稻香院里,赵老夫人一把将顾伽罗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好好,竟是比过去胖了些,这样才好,有福气!”
长辈们的审美,顾伽罗只能呵呵以对。
二夫人谷氏冷眼看着,脸上挂着夸张的假笑,“母亲说的是,咱们二小姐最是有福气呢,一下就给您添了两个外曾孙女,外头的人直夸咱们顾家的女儿好生养呢。”
谷氏的女儿顾琳,比顾伽罗早怀孕几个月,生得也是双生花,奈何小的那个刚刚过百日就夭折了。
谷氏陪着顾琳哭了好几场,前天她还刚去看了女儿和外孙女儿,哭得眼睛红肿才回来。结果今天看到顾伽罗满面红光的领着夫君、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谷氏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忿:
凭什么都是双生花,她的琳姐儿就要遭受丧女之痛?而顾伽罗却母女平安?
凭什么都是生女儿,徐家那个破落户居然还敢嫌弃?齐家却将顾伽罗生得捧做掌上明珠?
谷氏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多年来对大房的不满达到了顶峰,对顾伽罗也生出了几分嫉恨。或许,她该答应那个人,将当年的某些旧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