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谁还留着?”茗烟苦笑,“早就倒了去了!”
“倒在哪儿了?”颜无缺追问。
“倒在坑里埋起来了啊!”茗烟奇道,“王爷,你要那个做什么?”
“扶本王过去瞧瞧!”颜无缺挣扎着起身。
茗烟无奈,只得找来白芷,找了张椅子将他抬到埋血的空地里,又拿铲子了阵乱挖,一边挖一边唠叨:“王爷,这前几天埋的,大夏天的,早就臭了,你到底要看什么啊,除了白白胖胖的蛆虫……”
他说到一半,突地失声叫:“天哪,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颜无缺一直注意坑里的东西,看到他挖出的东西,也是一怔,忙探头去细瞧,茗烟那边又叫:“王爷,这就是我倒掉的血,当时端出来时,有海棠树的叶子落进里头,可是,这血怎么……好生诡异!”
他倒掉的血,依常理,在炎热之中早已发黑发臭,可看到的完全不是想像的那样,那血非但没有发臭,还变成了鲜亮的桃红色,亮晶晶的,倒是极炫目好看的颜色,只是有股子说不出的气味,不臭也不腥,只是令人一嗅之下,便觉莫名眩晕。
颜无缺瞳孔微缩,喃喃道:“原来……如此……”
“王爷,您发现什么了?”白芷追问。
颜无缺苦笑:“看这情形,我怕是中了什么邪门的蛊毒了!”
“蛊?”白芷和茗烟同时惊叫,两人长久跟在颜无缺身边,对医术毒术之类的很是熟识,当下不约而同质疑道:“但凡毒蛊之类,无不性烈如火,王爷若中了情蛊,只怕早已难耐心中情欲之火,王的情形虽然痴颠,但跟中蛊之人,相差甚远啊!”
“本王也很困惑这件事!”颜无缺皱眉,“而且,本王自幼研习医术,如何能被人下蛊而无知无觉?再者,下蛊又岂是轻松之事,须得完全控制了受蛊者,才能施法,可本王何曾有无知无觉受制于人的时候……啊!”
“怎么了?王爷?”白芷和茗烟急问。
“那次在小树林,本王曾经晕迷过!”颜无缺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回忆道:“那时与十一哥激战,两人都各有伤亡,后来霜儿离开,我急痛过度,曾短暂的失去知觉……”
“难道有人在那个时候下手?”茗烟悲声叫。
“或许吧!”颜无缺叹口气,道:“一切尚未有定论,本王需要翻阅典籍,认真细查才能想通其中玄秘之处,抬本王去书房!”
“王爷还是先吃药,再看书吧!”茗烟固执的摇头,“您这样重伤又不肯休息,还要劳神费力,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你哪来那么多事?”颜无缺烦躁道,“本王急欲查出真相,如果真是如此,那霜儿岂不也深受其害痛苦万分?她爱的人,明明是十一哥,却因为这毒蛊与我纠缠不清,十一哥若真是被折腾得凉了心,就会弃她而去,霜儿他日清醒,岂不要伤心难过?”
“王爷!”向来话少的白芷此时再也忍不住,闷声道:“王爷为了她,便不顾自己的死活吗?您便是服了药,养好自已的身子,再去管她的事,不行吗?”
“本王的身子有什么好养的?十一哥不过封了本王的穴道,一时冲荡不开罢了,若是冲荡开了,这双腿只怕又要不听话,乱跑出去惹事,本王想到那日漠王府之事,若不是十一哥及时赶到,不知要如何收场,若累得霜儿受尽酷刑,本王岂不是万死难赎其罪?就这样躺着反而更好!”颜无缺捂着胸口,冷声吩咐:“还不抬本王走?”
他冷下脸来发脾气,两个侍从也不敢再拂逆,只好闷闷的抬他离开,没走几步,只听身后有人长长喟叹一声,两人一脸惊喜,同时回头,叫:“城主?”
颜无缺回头,海棠树下,一个银袍老者翩然而立,灰发银髯,面容清癯,双目炯炯,银灰色的袍角在风里鼓动,望向他的目光,却是慈爱而心疼的。
他的眼眶微热,微笑道:“城主,有日子没见了,您还好吧?”
“我很好!”城主缓缓走到他面前,蹲在他面前,安静的打量着他,半晌,他轻叹:“无缺,你很不好!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干瘦邋遢,满目黯然灰败,你看起来比我还要苍老憔悴,你知道吗?”
颜无缺淡笑:“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好点坏点也没什么打紧!”
“皮囊不打紧,你的那颗心,也不打紧吗?”城主盯住他,“看来,那段让你欢喜无限的感情,反而拖累了你,毁了你!”
他说到最后的“毁”字,神情微见狰狞,目光中划过一丝阴狠,却又一闪即逝。
“城主,不像你想得那样!”颜无缺敏锐的捕捉到那丝异样情绪,忙道:“如果我不自毁,又有什么人能毁得了我?城主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只是一时觉得难过罢了,深悔当时不够勇敢,那时怯懦犹豫,这时又岂能迁怒他人?”
“无缺,一切还来得及!”城主握紧他的手,“只要你想要,一切都还来得及!无缺,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达成心愿!天下不是只有他颜无欢霸道,幻花城的少主,也没有要不到的女人!”
“不!”颜无缺断然摇头,“城主,我不要!”
“无缺!你喜欢她,想着她,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要?”城主蹭地站起,“大丈夫顶天立地,想做就做,想要就要,一味忧郁自怨,折腾自己算什么?”
“她不爱我了!”颜无缺凄然摇头,“她爱的是别人,一个不爱我的女人,我强抢来又有什么意思?不过令三人都痛苦罢了!我并不想折腾自己,我只是需要时间,缓释一下心里的难过!”
“无缺,你……”城主摇头长叹,“真不知要怎么说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做情痴,我倒宁愿你是个放浪形骸之辈,整日里花丛游荡,也好过现在这幅模样!”
“城主放心,我已经放下了!”颜无缺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等到我查清身上所中蛊毒,想法解了去,我便再无牵挂,到时,便随城主回幻花城,再不回大颜了!”
城主大喜:“你当真肯跟我回幻花城?”
“是!”颜无缺点头,与其在旧地黯然神伤,不如离开这伤心之地,从此不再相见,也好过被人利用,纠缠不清。
“好!”城主欣慰点头,“如此甚好!你要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但是,在做之前,该吃的药,还是要吃的!茗烟!”
“小的这就去端药!”茗烟欢欢喜喜跑开去。
“有我在,你不用怕自己会到处乱跑!”城主蹲下来按住他的腿,“我不会让你再乱跑的!”
他的声音厚重温暖,带着一点点鼻音,眸间满是关切心疼,那浓浓的暖意让颜无缺的心也跟着暖起来,他点头,似承诺一般道:“城主放心,了却这番心事,我哪儿都不去了,侍奉在你膝下,终老幻花城!”
他提到侍奉两字,令城主立时老泪纵横,他伸臂将颜无缺拥入怀中,激动道:“缺儿!”
颜无缺喉间微哽,犹豫片刻,终是低低叫出两个字:“父亲!”
“你终于肯叫我父亲了?”城主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希望不会太晚!”颜无缺有些腼腆的笑。
“不,不晚!我还以为,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等不到这一句了!”城主泪花飞溅,嘴唇轻颤,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将他再度拥紧。
茗烟端了药碗来,城主亲自喂颜无缺服下,眼见得他将药喝得一滴不剩,这才露出放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