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2 丧家之犬

我一愣,惊问道:“等等!谁?那个挑唆阿史那默哆的汉人是谁?!”

营账内的炭火哔啵哔啵跳跃着,映在碧眼胡儿的眸子里闪烁出狼一般的幽光。默棘喝了一碗羊奶酒,大手一挥,沉声咕哝了几句胡语:“窝是余轴潮吉大衰锅,布服赖辩!”

我&程野:“???”

章典翻译道:“那汉人是十几年前来到突厥的,后来不知为何成了默哆可汗的谋士。”

默棘:“尼萌刚采伊定寨年窝说滴上伊句滑,哈哈抬天珍勒!”

“那人对中原关隘布兵十分熟悉,而且似乎和……”章典顿了顿,这才小心翼翼的低声翻译道:“似乎和武周……陛下有着血海深仇。”

武则天为了登上皇帝的宝座,当年打击异己大开杀戒,连自己的几个亲儿子都没有放过,和她有仇的人多了去了!会是谁呢?

帐外的天空阴霾低沉,似有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我沉思,继而道:“那个汉人相貌年纪如何,特勤能再说的具体些吗?”

“那人神秘诡谲得很,一有什么情报他自会去通知默哆,其余时候都是躲在看不见的阴暗处。”阿史那阙将双腿架在垫着羊皮褥子的椅子上,嗤笑道:“我只在刺探消息时偶然见过他一次,约莫四五十岁的老头,肤色惨白,双腿瘫痪,终日披着黑色大斗篷,跟个痨病鬼似的咳个不停……对了,默哆称他为刘先生。”

一旁的程野暗自颌首,沉声道:“此人曾受过大刑,体虚多病。”

我不置可否,拧眉问道:“默哆可汗对此人的态度如何?”

“自然是十分信任,不然也不会将那人留在身边十几年。”阿史那阙嗤笑了声,“就我那叔叔(默哆可汗)的猪脑子,恐怕被那人卖了还乐得帮他数银两!”

十几年前便混进了突厥人的部落,并深得默哆可汗信任,看来此人曾经的身份不一般!

我已在心下推测出一二,与章典对望一眼,低声道:“陛下当年肃清的叛党里,可有刘姓贵族?”

章典与我面面相觑。片刻后他才垂头窘迫道:“下官乃后辈,十几年前的事……实在不甚清楚。”

也是!看来得修书一封,问问上官婉儿或太平才行……

我悄悄使了个眼色给章典,章典会意,负手而立道:“我方军士皆见那日攻入甘州的胡贼打着阙特勤和左贤王的旗号,既然尔等说粮草不是你们劫烧的,可有证据?”

阿史那阙抱起双臂,冷冷道:“都说了是默哆嫁祸于我兄弟的!我若真想与周朝为敌,你们现在还能活着在我面前放屁么?”

章典是个文绉绉的儒生,顿时被阿史那阙的粗言粗语激得面色白了又红,半响才沉下脸道:“如你所说,默哆为何要挑拨你与大周的关系?”

“我与默棘近年来兵力日盛,默哆那老贼早就怵了。加之他并不想将王位传于左贤王默棘,而是想传给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故而一直想除掉我们兄弟。”说到此,阿史那阙深邃的眉目中又出现了几分忿然和蔑视,冷冷道:“八成又是那什么刘先生出的奸计,借刀杀人!”

“若真如阙特勤所说,那便不只是借刀杀人了。”

闻言,程野、章典和阿史那阙齐刷刷看向我。我清了清嗓音,分析道:“我推测这刘先生是十几年前李党与陛下斗争失败后,逃到突厥来的漏网之鱼,他对武周仇恨至深,因而想借突厥可汗的力量东山再起或者是复仇之类的。

此次他让人冒充左贤王南下劫掠,实则是挑拨离间之计,想让武周与左贤王两相残杀、互削兵力!如此一来,默哆可汗可以不费一兵一族便灭掉阙左贤王一党,二则这刘先生自己也可在武周疲于征战之际趁虚而入……”

说到此,我忽然想起如今风烛残年的武则天,又想起一年后的李显逼宫,两件事与鹿神占卜、突厥南犯的事件联系在一起……总感觉牵扯出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猛击!顿时四肢发冷,眼前一黑险些昏倒!

“怎了?”程野不动声色的伸手稳住我的背,掌心炙热的温度透着布料清晰传来,我回过魂,后心处的温暖使我暴跳的心脏渐渐安定下来。

我强自稳下心神,喃喃道:“无事无事……我要静下来想想,我得好好理清楚……”

章典沉吟道:“以现今情况,恐怕无法说服陛下相信左贤王是无辜的;未达成目的,默哆可汗势必也不会罢休。当务之急,是要查清那刘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闻言,阿史那阙耳朵一竖,勾出一抹狡黠的笑来,朝我眨了眨眼道:“不如晚上咱们一同夜探可汗营帐,说不定能擒住那姓刘的狐狸,怎样?”

“阙!”默棘虎眼一瞪,面色不悦地看着他。

我却是被勾起了兴趣,当即眼珠一亮,道:“主意不错!”

“不能去!”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侧首看着身边的两个男人,只见章典面容严肃道:“大人乃千金之躯,怎能铤而走险?夜探可汗营之事,万不可再提!”

我笑道:“谁说我要亲自去了?”

程野这才松了一口气,抱臂看了眼阿史那阙,淡淡道:“带几个高手,今晚我同你去!”

……

夜晚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塞外正是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黑蓝的夜色深沉,乌风萧萧,大团大团的碎雪疯狂的席卷大地,刀子似的北风直能将人的鼻子给削下来!

守城的士兵都穿着厚棉服蜷缩在帐篷里,喝酒取暖,几乎没人愿意出去吹风的。这样恶劣的天气,最适合潜营偷袭。

半个时辰前,程野同阿史那阙一行人换了夜行服,准备刺入默哆可汗的营帐,看能不能揪出刘先生那只躲在幕后的老狐狸……

我独自一人缩在甘州军营里,卧榻上的被褥也不知几年没晒洗了,冰冷硬邦邦的好似一块铁板,即便营帐里生着炭火,我却依旧手脚冰凉浑身发颤。

正失眠着,却见帐营外现出一个人影,刘清河在外头犹豫些许,才轻声问道:“县主,醒着么?”

“醒着呢,进来吧。”我翻身起来,将缀着厚毛的胡服裹紧。

“末将冒犯了。”说完,刘清河才躬身进了帐营,飞雪趁机卷入室内,带来一阵清冷的气息。刘清河捧来一张兽皮褥子,对我道:“军中艰苦,夜里寒冻,这里有一张虎皮,县主拿去御寒罢。”

我挺不好意思的,尽管两篇嘴唇哆嗦得跟打架似的,我仍是义正辞严地拒绝道:“不、不用搞特殊待遇,我不冷。”

说还未说完,两行清涕便直淌了下来。

刘将军:“……”

我淡定的吸了吸清涕,极诚恳道:“真不用了。”

“末将放在榻旁了。”刘清河估计是不忍直视了,便将那张温暖的虎皮褥子放在我身边,起身道:“县主莫要推辞,若是染了风寒,末将无颜见圣上和公主!”

刘清河一出门,我马上就用那张虎皮褥子将自己团团围起来,如此一来果真暖和了不少。

我昏昏欲睡,谁知刚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便忽的听见帐营外锣鼓乱响、喊声震天,我吓得浑身一抽,猛地坐起来茫然道:“怎么了,怎么了!莫不是敌军来袭了?”

“胡贼攻进城了!快拦住!”

“全体将士集合!甘州刺史在何处?!”

冲天的火光将营帐映衬地通红,嘶喊声、兵器相撞声、锣鼓声、脚步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搅和在一起,我登时无语了。

我恨我这张乌鸦嘴!

刘清河一身血气冲进来,将一顶厚毡帽扣在我脑袋上戴好,这才将我往护卫身边一推,哑声道:“敌军偷袭,县主快走!章大人已先走一步,护卫们会护送你退往凉州!”

说完,他又朝身后的士兵暴喝道:“甘州刺史何在?!”

一名士兵小声答道:“方才小的看见胡贼攻城时,宋刺史便带着家眷往南逃了……”

“贪生怕死之徒!我大好河山,尽毁于此等鼠辈之手矣!”刘清河双目赤红,仰天悲愤。又朝我身边的护卫道:“尔等拼死也要护得县主安全,将她平安送往凉州!其他人等,随我杀回去!”

“杀——!”

士兵的震吼响彻天地。我逆流夹杂在人群里,身边那八个年轻的护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开路……直到这一刻,我才深深地发觉自己的渺小和无力,面对战乱,我甚至连拿起刀保护自己的勇气也没有。

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无法像英姿飒爽的上官静一样和同胞们浴血奋战,面对战争,我只能踩着别人的鲜血仓皇而逃……说到底,我与那贪生怕死的甘州刺史又有何区别?

朔风凛凛,风雪吹在脸上宛如刀割。我想起那张还没来得及睡暖和的虎皮褥子,忽然觉得有些可惜,那张褥子就如同这战场上拼死搏杀的士兵一样,来没来得及温暖彼此,就要永别了……

一声巨响将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只听见前面逃难的人群尖叫着喊道:“西边也攻破了!胡贼杀进来了!”

方才跑在我前边的那些老少百姓惊恐的大叫着,纷纷掉头往回跑。我被人群推来桑去,浑浑噩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程野不在身边,我特忐忑,脑子一片混乱!

“薛大人!跟随属下往东走!快!”有人拉着我急速奔跑。

我张大嘴急喘着,冷风刀子似的灌进我的喉咙,肺部像是要炸开似的难受。出了东门便是一片荒地,积雪足有一尺多厚,我一脚一个坑走的异常艰难,护卫们看我快撑不住了,便自发背着我逃跑……

但两刻钟后,我们被围截了!

火光骤然在皑皑白雪中烧起,两百余号胡贼手持着弯刀、狼一般嚎叫着冲上缓坡,将我和侍卫们团团围住。

生死关头,退无可退,那一刻我的心紧张得几乎要将胸腔撞碎!

“瞧,抓到一只小老鼠!”我听到一个苍老沙哑的、汉人的嗓音如此说道。

突厥人阵营里的汉人不多,更何况这人还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腔!

我倏地瞪大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名高大健壮的突厥人抬着一把木椅,椅子上坐着一位披着黑斗篷的干瘦老者。薄毯下,老者的双腿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扭曲着,萎缩得十分厉害……

心莫名其妙的一缩,然后是诡异的沉寂。我想我知道这人是谁了。

“你们两个带薛大人撤退!其他人拼死也要给我拖住胡贼!”我身边的一个高个子护卫如此吩咐道。

闻言,那老者却是浑身一僵。他抬起一截枯枝般的手指向我,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异响声,浑身颤抖道:“小女娃儿,你……你姓薛?!”

“刘先生,久仰大名!”我静静地望着这个颤抖的厉害的老人,嘲弄般地笑道。

“你姓薛……你姓薛!”老者兀自念着,像是咒语般。接着,他猛地拔高音调,颤抖得几乎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刘先生尖锐地叫道:“是了是了!武后身边有几个姓薛的女官!你是薛珂!小女娃儿,你是李令月的女儿!是也不是?!”

我警觉地后退一步,护卫们围拢来,将我挡在身后。

那老人却癫狂地大笑起来,持续的大笑让他那破败的嗓子不堪重负,随即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般!

我忽然有些同情这个疯子般的老人,但这种同情很快就被现实击成了粉末。

“天意如此!武后和李令月欠我的,终究要由你来还!”因为我听见刘先生用干涸而赤红的眼睛死瞪着我,神情极度扭曲怨毒。他嗬嗬怪笑着,对我恨声道:“怎样,见了舅舅开不开心?外甥女!”

那一声‘外甥女’宛如惊雷当天劈下!我的大脑哔的一声当机,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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