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洞房并不是很热闹,毕竟已经是奔五的人了。
肖启铭端着一杯浓茶从餐厅踱到起居室,看着苏眉梅正抚着右手无名指的银戒,一副动人的微笑荡漾开来。
那戒指是两个人旅游的时候在一个地摊偶然看到的。虽然只是不值钱的小小的地摊货,但两个人都是一瞬间被它吸走了目光,两个人鬼使神差的一拍即合,就这么买下来了。也看不出来这个戒指与平常的哪里不一样,只是普通的银色指环,再镶上一个精致的红宝石。但是在两个人眼里,也许就仅仅是这两个人,因为别人并没有被这个地摊货吸引,他们觉得,这个戒指带着淳朴的外表,比起那些钻石店的首饰,更显得素而不乏美感。
“喜欢吗?”
“喜欢。真美。”
听到苏眉梅的话,戒指好像是有了生命,又似乎是单纯的被灯光一晃,肖启铭被这突然的一晃搞得无理由地头皮一麻,但只是一瞬间,随后又恢复了欣慰的笑。
————————————————————
陵园离肖昊然的公寓并不远,但当两人到家时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因为路上出现了点小插曲。
那就是半醉的肖景然狐假虎威,借着肖昊然的大个子从几个大男孩手里救下了一只被几个混混欺负的小黑猫。
也许是受母亲的影像,肖景然向来很喜欢动物,小个的更是没有抵抗力。回家又是洗澡又是处理伤口,这么下来,已经快四点了。
把猫咪安顿到阳台,肖景然终于虚脱地倒在了床上,四仰八叉地睡死了。
一夜无梦,几天的苦恼积下来,被一顿酒浇了个底朝天,剩下的也就是疲惫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十一点了,肖景然浑浑噩噩地挪到厨房,却没有见到什么午餐,只听到了肖昊然的挤兑。
“你真是给高级动物拖后腿……猫咪都醒了。换衣服去看看爸。”
“什!么?看爸?”
“你要不去我,一个人去。我有话对他说。”
看着肖昊然那种无可抵抗的样子,肖景然挠了挠头,“那你一个人去吧……我的午饭呢?”
“我忘了准备了,本来是想约爸出去吃的。”肖昊然不易察觉的坏笑了一下。
“……你是故意的吧。”
————————————————————
在肖景然的一再恳求下,肖昊然还是答应了他带猫咪的请求。因为在那个公寓,他总觉得压抑无聊。出租车一路上肖景然都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双手紧紧地攥着拳,看样子他是对那个新婚夫妇有够恨的。
“你紧张什么?”
我那是紧张吗?肖景然不作声。
“算了,你什么也不用说,我只是想去见他一面。我可是自从走了就没再见过他。有……两年了。一直没有见过。”
“呵,你倒是了的轻巧。随你便。”
肖宅里,肖启铭三分钟换一件衣服,又是请教林子雨,又是上网百度,就怕穿的不得体。然后就绕着客厅的大茶几一圈一圈的绕。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见那个口舌与自己相当的两年不见的儿子而紧张。
林子雨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听说家里要来一位新客人,还是比自己大三年的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继父的大儿子,她换上了白色的拖地长纱裙,神经质地将香水喷了又洗,洗了又喷。
就这样,两个不淡定的人迎来了不淡定的门铃声。
林子雨幽灵一般的飘着长裙去开门,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香水味就冲着两人扑面而来。
林子雨是苏眉梅的女儿,肖昊然并没有见过。他稍作一愣,随即看到后面慌张来迎接的肖启铭,而后展开了成熟男性沉稳的笑。
“爸,好久不见了。”
毕竟是儿子,整整两年的耽搁哪能比得过十六年的相处。思念和紧张共同作祟,肖启铭嗯啊了半天,理所应当的并没说出什么有内涵的话,只得请两个孩子进客厅,招呼着林子雨上茶。
这父子俩的紧张还真是像的不得了。肖景然没有像肖昊然一样遗传父亲的强势和脾气,而是遗传了他喜欢紧张的毛病。
肖景然照旧是窝在沙发里,只不过这次怀里多了只猫咪。猫咪也不闹,就算被捂得喘不动气也只是不满的扭动一下小小的躯体。
肖昊然就这么和肖父交谈着,具体是说的什么,肖景然却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因为自从他进了这个宅子,心就一直揪揪着。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他就是莫名的感到不自在。
其实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这个屋子里,同一屋檐下,有那个让人不自在的女人。
林子雨在厨房叮叮咣咣摆弄了好长时间,三杯茶才端了上来,裙子上还多出了一片水渍,那股微妙的香水味也跟着来了。
肖启铭一看两个孩子同时皱起了眉,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林子雨去叫苏眉梅。
林子雨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往外赶,但有个涵养的男生在,她也不好抱怨,只好撅着嘴往楼上飘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眉梅她昨晚睡得有些晚,知道你们来,还害羞不出来。”肖父表示歉意。
“哼,她还会害羞?都一大把年纪了。”肖景然不屑,“见其他客人的时候就那么敞亮,和个贵妇人似的,怎么反而自己家的人那么不自在。”
林子雨听到,回头一瞪肖景然。看样子一场冷战已经开始了。
肖昊然拿胳膊肘捅了捅肖景然,表面上一副儒雅修士的样子,结果却是贴近了肖景然的耳朵,用恰好可以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适合这个家。”
刚刚才因为自己的战线还有一位大佬做帮手而庆幸,就在这时,肖景然怀里的猫咪便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无端的悲鸣顿时响彻了不小的豪宅,听得四人都是一愣。甚至因为对肖景然的厌恶,林子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怀里的那只猫。
“真是没教养的野猫!跟主人一个德行!”林子雨一扭头,长长的马尾一甩,便迈开轻盈的脚步上了楼。
随即,又是一声悲鸣。
怎么连一只低等的动物也要和我作对?我妈妈不过就是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她不欠这个世界任何东西,当然,也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林子雨恨不得去掐死那只猫。
但没等林子雨做出什么动作,猫咪就从肖景然的怀中跳了出去,在地上一翻,瞬间窜上了楼。
“诶你……”沙发上坐着的人都是没有来得及反应,林子雨就在楼梯上,追着那只猫就跑了起来。
几个人都是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楼上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是一连串的叫声。
那声是人的惨叫。
“怎么回事?”肖启铭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往楼上冲了过去。
“什么嘛。”肖景然慢吞吞的跟着肖昊然站了起来,“以前咱们出事也没见他慌到这种地步。”
“行了。”肖昊然拽着肖景然的手腕,“就当是去看看热闹。”
“怎么了,小雨?”肖父扶起寝室门口呆呆坐在地上的林子雨,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了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场景。
肖昊然是第二个到的。他口中呢喃着,却因为嘴唇的颤抖而听不真切。他本能地用胳膊去挡冲上前来的肖景然,但已经晚了。
映入肖景然眼帘的,是一片的红。
像是洞房喜庆的红色,但又像是刑场,惊悚的红色。
红色的被单,红色的地毯,红色的……
“喂喂,这个热闹有点过了啊……”
“我靠组长,这不可能是自杀吧……”
“这人得是啥心态啊……”
……
苏眉梅的死状用离奇来形容一点也不带夸张,就连法医看到她的尸体时,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尸体被红色覆盖着,整个人就像是被浸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只有脸上是干净的。她身上一共有四十九道伤口,每一处都深入骨面,是失血休克而死,而凶器就握在苏眉梅的右手。但她的表情却意外的十分安详,像个圣洁的天使,双眼微眯,嘴角轻扬。这张脸要不是出现在这种情况,这绝对是一张迷人的面庞。
肖景然也看到了这张脸,如此诡异又如此动人。
这是那个女人吗?
无疑,这是。
可为什么会这么漂亮?这是苏眉梅没错,但是这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那种由内而外的说不出的美在无意识中蛊惑着肖景然居然让他有些想要接受她了。可惜她已经凉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太突然。
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是四人在客厅谈话的时间,没有时间和动机兼具的人存在,也没有人能猜得到临死前的苏眉梅到底在想些什么,经历了什么。
警方口中说说会给出一个交代,但每个穿着黑制服的高个子都是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进一步的尸检并无意义,尸体很快被运进火葬场,等待着第二日的到来。
沾了血的豪宅肯定不能住人了。对于这种突发情况,就连肖景然也是慌了神。程父和林子雨被安排进了宾馆,房间里,程父故作坚强,只是红着眼,但颤抖的嘴唇还是出卖了他。林子雨趴在被子里已经哭得不成了样子。
肖景然抱着猫咪失神地跟着肖昊然跑这跑那,最后在宾馆也没多做停留,就准备回家了。
“昊然,我的娃娃……”肖景然指着自己的裤腰,平常挂着守护娃娃的地方。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
“哪去了?”肖昊然疲惫地呆愣了一会儿,“不会是丢了吧?”
肖景然低头的行为证实了肖昊然的猜测。
“今天事咋这么多!?”肖昊然有些恼了,但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激。他搔搔头发,“是昨天丢的吗?先回家找找吧。”
“那个……昊然,你听我说……”从看到苏眉梅的尸体开始,肖景然就是一副弱鸡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能看见鬼……其实我想了很久了,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有鬼……不、我是说你看啊,咱们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那女人就死了……是不是因为我的娃娃丢了,所以……其实那女人是被鬼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