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有人来,安中杰这才回过神来,仰首,看到这张他曾经一度尊敬犹如神祗的男人,只是没想到,揭开哪一层表象,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堪入目。
此刻若问安中杰对他的感情如何,应该只有复杂的恨了吧?曾经,他们就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弟,可是他们却比亲兄弟更亲几分。只是没想到,他的父母都是被他的娘亲害死的,一腔好意的收留却成了致命的根源!而他呢?则被他剥夺了这一辈子的幸福!
所以在他前面,不能内疚,不能悔恨,不能再屈居半分!他和他,注定已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了!父母之仇,夺妻之恨,过往的手足之情已经飘渺无踪了!
安中磊看着他,眸光不改如昔,看着他眼底的荒凉恨意,他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无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是他抱着妻子回来?
安中杰不语,反而问道:“虽然我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可是我想问你一次。”声音清冷。
安中磊不禁皱眉:“什么事情?”心底蓦地有不好的预感。
“洞房花烛夜,是你灌醉了我,然后让下人引导我进错了房间。”是肯定句。
安中磊不禁皱眉,眼底翻涌着很多情愫,却竟然无法理直气壮地回答。
“这算是默认吗?”安中杰冷冷道:“枉我曾经尊你敬你,你真是我的好大哥啊!”
蓦地,安中磊心底的念头一转,蓦地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许多,“。。。。。。她知道了?”
闻言,安中杰冷冷一笑:“是啊,我告诉她了。你害怕吗?原来你也会害怕啊?哈哈——真是可笑,既然敢做,你就该做好准备今日的面对!”
安中磊沉默不语,只有自己明白心底百转千回的忧郁和担心,这一天,终是来了。
安中杰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也能够设身处地感受到他的患得患失,“今时今日,她会有她的选择,而我再也不会放弃了!”说完,转身想走,意外地,远远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可是他没有眷恋,没有停留,只是一眼,还是走了。
佟希娅知道席容流产了,心底感触复杂,有同情,甚至有点诡异的波动。再听说安中杰来了,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来看看,可是他的眼中,没有自己的倒影,他对她的眼神,或许以前还有温柔,如今,那一点敷衍也消失无踪了。莫名的,心底竟然还是有点痛。
。。。。。。
整整守着妻子三天三夜,可是她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喂入她口中的补品始终都不入口,这一点让他很是担心。流产之后,她的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再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只怕。。。。。。
这时,再端着补药进来的秋红,看着托盘上的药碗,不禁有些担心,这些药不论怎么喂,夫人都没喝得进去一口,可是大少爷不是每天坚持让她炖着备着。
她不懂的是,杨大夫分明说夫人身子不会有大碍的,可是她却迟迟不醒来,这究竟又是哪儿出了错?
将药端到床边,安中磊亲手喂她,可是一如既往的,药汁都从她的唇边流了出来,也想过用口去喂,但有一次经验,便是她迷迷糊糊之中被呛得狼狈,他也不敢太唐突。
秋红不禁抹了泪:“夫人怎么还不醒呢?”看他也还是不答话,这几天来,大少爷也都是一直不说话,只是他的眼中有着深沉的色彩,似乎心事很重。。。。。。
那些药还全都是喂了枕头,秋红收了空碗,不禁对他道:“大少爷,你也一直没吃饭,也没睡觉,不若我去端点东西来让你填填肚子。。。。。。”
“你下去吧!”他低低道。
秋红坚持道:“大少爷,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万一你累倒了,以后谁来照顾夫人呢?只有照顾好了自己,你才能够照顾好夫人,对不对?”
安中磊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先在这里看着夫人,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秋红点点头:“我会的!”
就在安中磊走出房门的时候,还未走远,便听得秋红一声惊呼:“夫人,你醒了?”他闻言,立刻折回来,却不想看到的还是席容紧闭的双目。
秋红顿了顿,有些尴尬。
安中磊看了一眼秋红,也不禁一愣,不过瞬时懂了,原来她不是醒不来,只是不想看到他罢了。。。。。。
终究,他也没有说话,只是以眼神示意秋红好好地照顾她,然后静静地退开了,即使她只在他不在的时候醒,便是说明她愿意醒了,这是件好事,不是吗?几个连续的日夜,她该好好地吃点东西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也可以清晰地察觉到他悄无声息地退开,席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压抑,终还是有泪滴落。
秋红上前几步:“夫人,你终于醒了!”
席容缓缓地睁开眼,有些讷讷地看着她焦急的脸,一手轻抚着*,她的孩子曾经真真实实地在她腹中,只是还没得到别人的认可,便消逝无踪了。
心能,当孩子在她身体里流逝的疼痛还在体内徘徊,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此刻每一口的呼吸都觉得剌痛难当。
她暂时不想见他,曾经,她几次三番地想离开他,也很多次怀疑那一晚的来龙去脉,可是他却以一腔柔情羁绊了她的脚步,让她从抗拒到沉沦,到如今的惨淡。。。。。。
这一切,算不算得上是冥冥之中的注定,都不过只是天意罢了?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谎言,而她错误地选择了留在他的身边。现在,她又该何去何从?这个孩子的失去,是否暗示着他和她不过只是荒唐一场,随着孩子的失去,这段婚姻也该就此止步?
这时,秋红端了炖品上来,“夫人,你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快吃些,不然身子如何受得了?”
席容没有接过汤碗,一手拿着汤匙,一勺到了嘴巴里,那份温热微涩又不禁让她顿了顿,眼眶一热,泪滴落入了碗,泛起涟漪。
秋红忙不迭道:“夫人,还是我来喂你吧!”
席容摇摇头,将汤匙给她,然后一饮而尽。
秋红收了碗,看她又重新躺下,顿了顿,不禁道:“大少爷其实很担心你,这些日子你不吃不喝昏睡着,大少爷也陪着夫人不吃不喝,孩子没了,夫人很伤心,大少爷更伤心悔恨,所以夫人你要体谅他。。。。。。”她知道,这个孩子她盼了好久,也知道这个孩子的失去她一定很伤心,或许便是这样的伤心让他们夫妻生了嫌隙,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因为彼此都是那么的伤心,就更需要相互的慰藉,不是吗?可是她却伪装着昏睡不起,摆明了夫妻之间不想相对,只是,何必要这样折磨了对方,也苦了自己呢?
她又怎么知道内情?席容的眸光颤了颤,只是连她也不懂,当初他刻意设计错入了洞房又究竟为的是什么原因?不过,不论什么原因,不论之后他如何的深情款款,都不能让她释怀,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会落入别人的算计之中,这是她一辈子的事情呀!“你先出去吧,有些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清楚。。。。。。”
秋红张了张嘴,最后没说话,收拾了空碗出去了。
席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回忆不禁又飘回到了初见,那时候,她怯他,避他,总是觉得那样冷峻的男子,让人无法企及,无法接近,奈何一夜缘错,迷糊之中与他一认缱绻,曾经想过的离开念头在他的痴缠之中如烟消云散,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他的身世身份,他的野心动机,他的一切,蓦地,心底有种沉沉然的感觉,这个世上,没有毫无缘由的爱,更没有没有理由的爱,而他的精心设计,一定也有目的吧?他对她的好,是因为收虚的亏欠弥补吗?
过往的心动甜蜜,此刻想来有种缥缈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变得那么不真切,甚至让她心生了恐惧,揭开那一层看似如花似锦的美好画卷,低下掩藏的又是怎么样的精心算计?
心底涌上太多太多的矛盾疑惑,她想去质问他,可是心底却又有种莫名的慌张,竟有些害怕答案。除此,更多涌动的还是心痛,再摸摸*,这里一直平摊,一个孩子悄悄地来,匆匆地走,甚至没给他欢喜的机会,这失去的痛苦已经侵入了肺腑,渗入了骨髓。
失去那份爱之后,那么遗恨呢?迷糊之中,她也听到了,这个孩子并非无意之中失去的,而是她又被下了药?再小心谨慎,竟然也逃不过这样的噩运悲剧。
太后,真的会是太后吗?事实上,太后所赠的东西她一直未动,她又是如何中毒的?可是除了她,真的又想不起来还会有谁的嫌疑是如此之大的?
这一刻,忽然真的觉得好累。若是一发都能够清算,一切都回归原点,那么该有多好?可是人生便是如此,走岔了,便是与初衷越走越远。
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那个男人,人以如此高昂的态度遽然介入她的生命,她身边的危机似乎也逃不开他的关系。若是那日,她只是顺利地嫁给了想嫁之人,或许日子便是恬淡的,又或许连孩子都已经安然诞下了。
这一片的狼藉,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听到房门吱呀了一声,她不禁顿了顿,听着脚步,便知道来人是谁,她本想着继续闭着眼睛视而不见,可是心底终究累积了太多的愤恨伤痛和委屈,它们不断地澎湃着,似乎想要将她灭顶。
该面对的事情,还是逃不过的。
所以,她看着他走近,却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如此清冷,却又如此犀透,重新打量起这个男人来,心底可还有之前的眷眷依赖?或许,更多的是陌生困惑和迷茫,还有踟蹰不定的恨意。
被她如此淡冷地看着,安中磊蓦地心底生出一丝狼狈来,“你觉得身子可还有不适?”这是他的担心。
席容没说话,还是这样冷然地盯着他,似乎若是听不到想听的,便一直这般盯下去。
“我。。。。。。”安中磊欲言又止,声音微有些哑然,随即在床沿坐下,一手伸出去,想要摸摸她的脸,却看她下意识地避开自己的碰触,眼底满是复杂的色彩,甚至有一种警戒。这种戒备的色彩让他心底抽痛了一下,“容儿。。。。。。”
终于席容开口道:“。。。。。。中杰说的都是真的吗?”声音低沉沙哑。
“。。。。。。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他顿了顿道。
这样,算是承认了吗?席容唇边扯了扯,笑容有些惨淡,控诉道:“什么叫伤害?你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利,你主导了我的人生,让我走上你为我铺好的路上,莫非你觉得这是一种惜护吗?”
他不语。
席容继而道:“曾经,中杰是你最重要的兄弟,你觉得你对他没有愧疚吗?还有佟希娅,她是无辜的,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是你,可是你却亲手将她推到别的男人怀中,这种不堪的心情,你可曾想过,若是她拘谨痴顽一些,便会以死殉节,这些本就在你的考量之中,只是你有你的目的,不达目的不罢休,那么,如今你的目的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