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小姐这次特意给张梓钦安排了夜班,许家又是这么大,他倒不怕离开职守会有什么不妥,夜班也无非是四处兜兜,由于近日许家出了事,这几天的夜巡排的更加密集。
张梓钦两三下出了许家后,便赶去汇合地点。浣浣早在阴影处等着他,两人相互打了暗号,便一起出发,顺便携带着白天事先藏好的一把铁锹。
被他俩掘坟的对象是,昨天以及今早秘密被人安排入葬的许府的两具尸体——思思和大伟。
虽说张梓钦对他们的死法死态颇有异议,也很困惑,但介于颜老奶奶一口咬定不能外传,想先平息的心情这么强烈,大小姐又是忙得开交,他无凭无据,也不便多说什么。
此行,正是能够调查出更多线索的一次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北大街东侧的一条小巷子里,这个点要出城门,估计不容易。
张梓钦原先打算从西北角的一个侧门也便是鬼门出入的,但是听闻义庄昨晚一把火被烧了个干净,关键是在灭火之后,里面只有一具骸骨,按道理来说,这种火势是无法将人骨烧成灰的,更加让人不解的是为什么只留下一具骸骨?
这倒让他有点介意的,大晚上的经过一堆废墟,黑灯瞎火的,他不怕,浣浣一个女流之辈也可能有点不自在的。于是,两人便打算直接从玄武门即北门出去,当然得采用非常手段。
今夜是凛冽的,有着淡淡的薄雾,有点透骨的凉意,全身会时不时的颤栗着,可两人要在这个怪天气做怪事情去了。张梓钦裹紧了衣裳,免得自己被寒气伤到,右手提着那一把铁锹。脚步还是刻意加快了许多,没多久便到玄武门。
这里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也不见一名站哨的守门兵,张梓钦心想估计那些卫士都在偷懒睡觉。
他心下还是蛮乐的,东南西北正方向的城墙都是加筑了的,即使是身手高超的人,也不可能只凭脚力连蹬几下爬上去,因此,怀里事先准备用来爬过城墙的飞龙爪也就用不上了,两人可以大摇大摆的偷偷溜过去。
张梓钦一个人先走了上去,浣浣跟在身后,两个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虽然这里亮得如白昼,这倒不怕被发现,直接跑路就行。
还没跨出没几步,身后轻得再不能轻的声音‘等等……’,若不是张梓钦此刻绷紧着弦,眼观四方,耳听八路,还真听不到浣浣在身后吱的这一声。
他转动着眼珠,面前的各个方向扫了个遍,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浣浣,浣浣蒙着脸,露着白皙的额头,淡淡的眉毛,微锁着眉头,双眼微闭着,似乎在仔细的聆听着什么。她没给张梓钦一个眼神,也没说一句话,只是抬起右手,用食指指了指耳朵,示意听周围的声音。
张梓钦沉下心来,开始进一步注意四周的声音。可是过了好一会,四周还是一片死寂。他感觉到有点不自在,便再一次转过头看向身后。怎么身后就空无一人了,浣浣去哪了?
这个姑娘,大半夜的也不示意一下,就这么不见了,这如何是好?
张梓钦心里有点着急,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还真过意不去。他静下心来,回想刚刚的情节:刚才浣浣让我听四周的声响,我却并未觉察到异样的声音,然后浣浣便消失了。
按道理来说,已经发觉异样的人不应该再会中了圈套,至少会保全住自己。那么这样一来,浣浣是自己消失的,什么事让她毫无征兆的不通知一声搭档就走了?
张梓钦也没时间想这么多,打算先上城墙再说,这么杵着也不是个办法。
他把怀中的飞龙爪取出来,把铁锹系在腰带上,拉着绳子使劲的抡着圆,看准了城墙上的垛口,便甩了上去,哐当一声,十字爪子实实抓住,身形矫健的爬了上去。
张梓钦刚刚抓住女墙,要翻到城墙上时,一边却是浣浣平淡无奇的声音,“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张梓钦简直被吓得懵了,差点滑手掉了下去。
他落地站在城墙上,从头到脚打量着浣浣,她安然无恙,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眸冷冷的看着自己,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就这样两人对视了一会,张梓钦终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便开口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浣浣别过头,指了指几步外的楼阶,没说什么便往前走去。
张梓钦看了她所指的地方,正是内墙上城墙的阶梯,瞬间被刚才多余的举动傻得没话说,可是浣浣又是怎么不动声色突然就在城墙上了,难道趁自己注意着声音,分散了注意力,可是她走动不会发出声音么?
张梓钦看着浣浣在前面蹲下来,盯着地上一坨坨黑色的阴影。几步赶了过去,走近一瞧,才发现这些一坨坨黑色的东西越来越像躺在地上的人,顿时感觉到不妙。凑近仔细一瞧,果然是人。
那些尸体都黑的发焦,十分粗糙,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望眼看去,地上横竖杂乱的躺着足足二十具这样的尸体,心里不是个滋味。
张梓钦低下头看向半蹲着的浣浣,只见浣浣伸出狭长的手指轻轻在面前的那具尸体上触摸般碰了一下,然后又凑近鼻前嗅了嗅。
看到这个貌美的姑娘竟然有如此举动,张梓钦心里顿时产生浣浣是男的错觉,烧焦了的尸体有什么好闻的,除了糊臭还是糊臭。
浣浣却并未停下来,她取出随身带着的一把小巧匕首,轻轻撬开那具尸体的嘴巴,然后左手接上将嘴拧得更开,她仔细往嘴内侧瞧了瞧。完事后的她站起身来,别过头轻声的问我:“能不能帮个小忙?”
张梓钦听得出浣浣口气里夹杂的一丝俏皮意味,第一反应是要拒绝的,毕竟这个姑娘一出又一出的,看来和大小姐有得一比。刚才看她对那具尸体这么的感兴趣,倘若真让自己今晚驮一具尸体回去深度研究,必定要恶心上一阵。
可是,张梓钦又想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正经事都还没做,应该不会有毫无相关的要求。
于是他看着浣浣勉强点了点头,浣浣便示意伸出右手,张梓钦十分不情愿的手心朝上伸到了她身前。
此刻绷紧神经,也不知道浣浣要搞什么名堂。当张梓钦看到明晃晃泛着白光的那把小巧匕首时,他还真虚了一半:浣浣不会是要砍了我的右手吧!?我的右手又没做什么坏事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浣浣的左手轻轻握住了张梓钦的右手,手心顿时传来一股丝丝凉意。他肯定没注意这个,双眼依旧死死盯着浣浣右手那把一点点靠近右手的匕首。
顿时,张梓钦犹豫起来,不知道要不要甩开浣浣的左手,真是两难。
浣浣这个丫头肯定是存心要耍张梓钦一把,她在这么紧张的气氛里竟然右手持着匕首在他的袖管上两面擦了个遍,她的左手手指也在张梓钦的袖管上拧了拧。
张梓钦还真没反应过来,浣浣这个举动是啥意思?握手!?女孩子的手都好冰啊,要暖手?不对,是擦刀子!
他真想发飙,这个姑娘居然用自己的袖管擦刀子,擦手,姑娘爱干净倒没错,可是有这样的么?前会还在摸着尸体,现在就往别人衣服上抹干净,真是不可思议。
张梓钦恶狠狠的看着浣浣,此时浣浣把匕首收好,独自一个人走在这一堆尸体间。
只见浣浣又一次蹲了下来,张梓钦放下了方才内心冉冉升起的‘厌恶’,便走了上去,立在一旁问道:“又怎么了?”
浣浣伸手指在地上轻轻抹了抹,反过手仔细的瞧了起来。
张梓钦看到她刚才用手指抹的地方有一小丢的黑色粉末般的东西,此时由于那一抹显出两个手指印。
浣浣瞧了一会,仰起头看向张梓钦。他俯视着一边的浣浣,吃了刚才的亏,自然而然的缩了缩双手摆在了身后。浣浣似乎见他这次有准备,便站了起来。
张梓钦看着此时她额前两边两缕随风摇曳的黑丝,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今夜有风,这些黑色粉末般的东西应该被吹散了才对。说回来,这些烧焦的尸体到底是从哪来弄来的?难道是昨晚义庄里不翼而飞的尸体……”
他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起来,只感觉这里的一切十分的突兀。浣浣没回应他,继续环视着四周。
张梓钦先去收了飞龙爪,见浣浣还没有想要离去的意思,也便倚着女墙看着脚边不远处横七八竖的残忍。
没过多久,浣浣走了过来,她放眼看向茫茫黑的北面,和张梓钦错位的面对面站着。张梓钦只是瞅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打算转身从城墙上下去。
浣浣却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木金,你以为这些会和许家的那些事没有关联么?”
早已经转过身体、攀登爪都握在手中的张梓钦停了下来,望着北山那幽幽的黑暗,平静的说道:“木金?是谁?还有你又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呢?”
浣浣那双在黑夜里发亮的明眸让人感到一股颤栗,如划过星空的流星,让人感到兴奋的同时,也是万分的疑惑,她到底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