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鸣替薛愫出气找曾鹄算账的事,薛愫也是从丫鬟们口中得知的。诧异惊讶之余,心里也有小小的感动,曾鸣表哥倒是真心待她好,自然见不得她受半点的欺侮。
出了两位表哥为了薛愫拳脚相加的事,薛愫自然再一次成为了曾家上下茶余饭后的论资。再一次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不过倒是给了她一个搬出去的理由。
棉花胡同那边屋子虽然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不过入住已没多大的问题。这两日薛愫都在让人过去打扫布置。
饭后,她扶了紫绢往明晖堂去。薛太太正和鹄大奶奶商议家事呢,见她来了,都闭了口。薛愫也不在乎,规规矩矩的问了安。
鹄大奶奶神情不似往日,目光里颇有几分冷淡。薛愫向她问好时,也只木然的点点头,并未有什么体贴热情的关心问候,不过几日,眼中已是一副漠然。
薛愫是个明白人,心想这事大表哥给闹出来的,于他们这一房颜面受损,鹄大奶奶心里又哪能高兴起来。不过她马上要走了,也不用过处处仰人鼻息的日子。
“姑母,我来是有事和您商量。”
薛太太含笑道:“你坐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薛愫又看了眼鹄大奶奶,才缓缓说道:“姑母,我已决定明日就回棉花胡同去住。”
薛太太有些讶然:“明天?怎么这么突然?”
薛愫轻轻睃了一眼鹄大奶奶,低眉道:“迟早都是要搬过去的,再说姑母本来就知道的。我想不如就这里过去了,隔三差五的过来看望下姑母就行了。只是还请姑母允准依旧让恒儿在这边的学堂里念书。”
薛太太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接了你们姐弟来京,我理所应当的该照看着。再有苓丫头、鹏哥儿有的,你们也都有。自认对你们也不差。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处也有个照料,这里又说要出去单过,你让亲友们怎么想呢。”
薛愫沉默了一下才又道:“我和弟弟早点自立门户也好,毕竟不能在曾家住一辈子,让姑母一辈子都替我们姐弟俩操心。”
薛太太叹息了声:“我也是薛家的人,为你们操心怎么呢。你也是太倔强了。出了点小事而已,你别怕,有我在。旁人也不敢拿你如何。鹄儿、鸣儿不好,我让人打他们一顿,让你姑父教训一通。我替你撑腰,你安安心心的住着,什么也不用多想。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好好的给你挑门亲事,一定要人物好,家世也好的。恒哥儿的将来的亲事也在我身上。”
鹄大奶奶听薛太太这说话,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暗中埋怨:敢情儿子还比不上娘家侄女亲近。这叫什么事。明明就长了一张狐媚脸,处处不安分,还这么纵着她,宠着她。如今在旁人们的口中名声早就不如何了,说不定连外面的人也有耳闻,那些富贵的好人家子弟会来求娶?真是痴人说梦!
薛愫还想说什么,正好秦老夫人那边遣了人过来请薛太太去沉心堂一趟,薛太太不得不去,起身走之前将薛愫交付给了鹄大奶奶:“大媳妇帮我劝劝。一定要留他们在曾家再住上一年半载的,哪里有说搬就搬,听说那边也还没拾掇好,这不是添堵么?”
鹄大奶奶懒懒的答应了一声,薛太太早扶了玉针去沉心堂了。屋里就剩下薛愫和鹄大奶奶,以及下面服侍的一两个丫鬟。薛愫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坐了一会儿就要起身告辞,鹄大奶奶才言不由衷的说了句:“既然太太都开口了,又这么心疼薛妹妹。薛妹妹就再住些日子吧。省的她老人家心里过意不去。”
薛愫含笑道:“不了,大嫂的心意我明白,何必再给你们添麻烦呢。现成的屋子,服侍的人也是现成的。就这么决定了吧,不然推迟下去,还真的不知哪天能搬走。这样倒也好。”
鹄大奶奶听说,只微微的蹙了下眉头,并无其他言语。
薛愫便告辞了。
鹄大奶奶坐了一阵,将盏中的茶喝得差不多,吩咐了一通管事媳妇的事务,便回了锦绣院。如今曾鹄被禁了足,在家赋闲,终日也无事可做。不过和侍妾丫鬟们每日恣意调笑,日子过得也算舒心惬意。
这里艾珍正让人将各处采来的鲜花挑选干净,准备做花露。曾鹄却在一旁时不时的与艾珍戏谑几句。艾珍刚开始还饶有兴致,后来见鹄大奶奶回来了,忙忙的收敛了兴致,撇下了曾鹄凑在鹄大奶奶跟前去了。曾鹄见了有些愠怒。
“小妖妇!”曾鹄低骂了一声,偏偏被鹄大奶奶给听见了,忙质问道:“你骂谁呢?”
“我骂我的,碍着你什么呢?”
鹄大奶奶听着曾鹄这语气更加的火冒三丈:“好啊,如今又在窝里横起来了,连庶出的弟弟也赶找上门来给你拳头,又出不了门,我看你还能横几时。”
曾鹄面红耳赤:“旁人说我也就算了,你我夫妻一体也要不待见我?”
鹄大奶奶冷笑道:“不待见你,只怕没这个胆子。我说你也是个没成见的,算计谁不好,算计到他们薛家去了,怪不得吃力不讨好。你难道还不晓得曾家的这点产业说不定将来要变成薛家的么?”
曾鹄嘲讽道:“我知道你和姓薛的女人交情好,别人说我也算了,你也来嘲笑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鹄大奶奶眼里的神情有些怪怪的。
下面的丫鬟婆子听着这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气有些不大客气,可又不像是在吵架,也无从劝起。
“怎么不吱声,难道我说错呢?”曾鹄这几日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准备想要好好的和鹄大奶奶吵一架,却见她不大接话头,还有些纳闷。
“她明天就要搬出去了,才太太还让我劝她留下来再住些日子。”
“要搬走呢?”
“怎么,听说要走了,你舍不得了是不是?”鹄大奶奶杏眼圆瞪,带着讥讽和几分怒意。
“阿弥陀佛,我哪里敢舍不得,看她倒是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哪知却是有心计有手腕的,我是被猪油给蒙了心才做出了那事,走了倒好。”
“没想到你竟然一点也不留恋!”鹄大奶奶的语气里依旧带着讥讽。
“我留恋,得了吧。我看她是玫瑰花,看着好看,又红又艳的,可惜有刺扎手。轻易碰不得。”
鹄大奶奶听见曾鹄将薛愫比作玫瑰花,心里依旧有些酸酸的,哂笑道:“什么玫瑰花,我看那是低贱的杂草罢了,亏得你如此的抬举她。”
鹄大奶奶的贬低让曾鹄深感意外,心想这老婆怎么呢,平时不是待薛妹子和自家妹子没什么区别,今儿怎么也嫌弃起来了,当他问及时。鹄大奶奶才没好气的说:“她连累你也名声受累,不受家里人待见,我怎么热情得起来。就仗着自己长得好些,处处去博长辈们的喜爱。出了毓芝的事,老夫人已经不待见她了。如今又被人议论,名声也给毁了。就这样太太还想借她去攀高枝,嫁户好人家。那好人家也是瞎子才会挑了她。我看就是个祸水!走得好,一辈子别回这里更好,省得耽误了你。”
鹄大奶奶的话却让曾鹄觉得汗流浃背。
薛愫自然不知道鹄大奶奶如今对她的嫌恶。她让闻莺带着人清点了屋里的东西,凡是薛太太让送来的东西,用过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件未取。这里又让晚霞拿了钱赏海棠、青柳和几个做粗活的婆子。这些人也都是曾家的下人,不过拨来给薛愫使,自然不能将她们带走。
海棠和青柳见打发她们,都舍不得,跪在薛愫跟前,哭着央求要跟到棉花胡同去。
薛愫道:“不是这个道理,你们还是回姑母房里吧。这些日子有劳你们了。”坚持不肯带她们走。
又让人去问薛恒房里收拾得如何了,听雪过来回禀:“小姐,已经都妥当了。”
薛愫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晚霞在薛愫耳边轻声说:“小姐,柳妈妈怎么着呢?”
薛愫也犯难,是啊,柳妈妈是当初她从姑母手里要过来的。本来是姑母身边的旧人也没有跟她去的道理。可是外面的好些事都是王贵在帮忙打理。如今身边的大丫鬟又和王安有婚约,也算是自己人了。思来想去的便和晚霞说:“你去问问妈妈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跟过去。”
晚霞答应着。回头询问了柳氏的意思,柳氏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笑道:“小姐身边没个婆子打理也不成,不如我去请示下太太,再替小姐打理两年吧,伺候到小姐出嫁。”
当下又去回禀了薛太太,薛太太倒也允准了。海棠和青柳听说了也去薛太太那里请求,便让她们也跟了过去。
薛愫只好答应。
薛太太本来想让薛愫一直住下去,等到她亲事有成了再做打算。可薛愫执意如此,又知道曾家的这些流言蜚语对一个小姑娘也不好,再说又要给曾鸣说亲了,多少有些影响,只好答应了。又命鹄大奶奶送些家用过去。鹄大奶奶口里答应着,却懒于应付。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