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2

人偶师(2)

洗漱一番,张健赶紧把垃圾清理干净,正在厨房清洗碗筷,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他手一抖,碗盘摔碎了,黏稠的红色汤水流了一地。

门口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张健低头看看顺着地面倾斜度往角落漫延而去的方便面汤,决定先去开门。

原以为是老刘夫妇,可打开门的瞬间,张健吓得失声惊叫起来。

是昨晚那个无嘴女人!只是,咦,嘴巴有了?

从这张惨白的“鬼脸”后面探出一张男人的脸,及肩头发,胡子拉杂。男人对张健咧嘴笑起来:“吓着你了?哈哈,别怕,这是我给你这位新邻居的见面礼。”

原来,那只是个极其逼真的人偶,真人比例,十分精致。

张健呆愣着,看着那张精美却没有血色的脸紧贴着自己,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是住在隔壁三层楼房子的艺术家?”

长发男人没有否定,只是露出嘲讽的笑容:“那两个老东西告诉你的?哎,算不上艺术家,就是做仿真人偶的,人偶师。”

不是画家,不是雕刻家,偏偏是做这种让人看着不舒服的东西。张健想到以后要住在这种怪人隔壁,就觉得丧气,可他还是努力向这位怪异的邻居挤出笑容:“这人偶是给我的见面礼?做工很精细呢!这么贵重的礼物,真不好意思。”

“客气啥。我听说了,你是个死了老婆的单身男人。这不是怕你寂寞嘛,嘿嘿……”男人的笑容有些猥琐。

张健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出于礼貌,他还是主动自我介绍:“我叫张健,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孙弥。”人偶师道出姓名,向张健伸出右手。

张健原以为孙弥要和他握手,正想伸出手去,孙弥修长的手指却落在了女人偶的嘴唇上,一脸陶醉地呢喃着:“本来打算昨天晚上就来拜访的,可嘴巴还没弄好。看,这鲜嫩的唇瓣,很逼真吧?嘿嘿,碰上去也是温温软软的哦!”

原来如此,昨晚看到的无嘴女人不是什么鬼怪,而是尚未弄好嘴唇部分的人偶!张健悄悄地长舒一口气。

孙弥收回手,站直身体,望着张健和他怀里的人偶,意味深长地笑道:“爱上完美的人偶,说不定会让你更加幸福呢。”

张健没有理解孙弥的话,下意识重新打量怀中的女人偶。

乌黑的眼睛似乎还泛着水雾般晶莹;皮肤虽显得惨白却很细腻光滑;嘴唇,确实如孙弥所说的那样——很柔软。

如果死去的妻子也是这么温顺的女人,温软如水,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他们相处的那些时光一定会更加快乐。可惜,回想起和妻子共同度过的日子,永远是尖锐的争吵声和东西破碎的声响。

人家送了那么贵重的人偶,自己却一味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张健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招呼道:“屋里还挺乱,也没什么东西招呼,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喝杯茶?”

孙弥乐呵呵地接受了邀请,走了进来,用老鼠般狡黠的目光环视屋子里面。

张健把女人偶放在墙角,招呼孙弥坐下,便忙着烧水泡茶,清理刚才打碎的碗和流了一地的隔夜方便面汤。

“老兄,你真的打算买下这房子?”孙弥洋洋自得,冷笑着问道,见张健不解地望着他,愈发得意,“那两个老东西真阴险,明知道这房子是凶宅还卖给你。哎,我真同情你,毕竟我也是过来人。要不是买了现在那栋三层楼的倒霉房子,哪至于跑了两个老婆。”

“不至于吧?老刘夫妇告诉我,这地方以前是田地,田地向来是最干净的地方啊。”张健说。

孙弥接过张健递来的茶水,耸耸肩道:“信不信由你吧。不过,有一点绝对不骗你,这里的老鼠,连人肉都吃。你夜里睡觉要锁好房门,放好蚊帐哟!哈哈。”

张健看着这个自说自话又笑得夸张的人偶师,简直觉得他有失心疯。

不过,两个老婆都跑了,这是残酷的背叛,确实挺可怜的。而自己的妻子在家中自己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虽然没有背弃他,可他也失去了妻子,就这一点而言,他和孙弥也算是“同病相邻”了。

被活着的女人背叛,倒不如爱上一个没有生命的完美人偶吗?张健忽然能够理解孙弥刚才说的“爱上完美人偶说不定更幸福”的意思了。

“不打扰了,我也该回去工作,还有很多半成品等着我完成。”把玻璃杯里的茶水喝个见底,孙弥抬手抹了抹嘴,便笑嘻嘻地起身要走。

张健暗自嘀咕,看来以后夜里要少出门,否则难免又要被什么“没有嘴巴的女人”、“没有眼睛的小孩”吓到了。这么想着,他将孙弥送到门外,正要关上家门,孙弥猛地回头,盯着张健看了半天,怪笑道:“这附近人烟稀少,房子阴气重,容易成凶宅。老兄你要是夜里害怕,不妨抱着那人偶一起睡。”

“呵呵。”张健嘴角已经扯不出微笑的弧度,只能从喉头发出两声干笑。待到孙弥走出院子,进了隔壁房门,张健才关好门,回头望向那具立在墙角的女人偶,试想了一下抱着女人偶入睡的场景,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开玩笑,抱着这种东西睡觉,半夜不给吓死才怪。”

张健还要回城区中心办事,带好东西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人偶,总觉得她鲜红的嘴唇往上翘的弧度似乎变大了一些。张健背脊发凉,浑身抖了抖,匆匆锁了门,疾步向村口公车站走去。

人偶尸

忙完各种购房手续,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看着天边即将完全沉没的夕阳,张健抬手看了看手表,回古弄村的末班车早就没了。他四处张望寻找出租车。正是下班时段,前面某小区好像还发生了坠楼命案,导致道路堵塞,拦不到车。张健正垂头丧气,一辆没有出租车牌照的黑车慢慢停在他面前。司机从窗口探出脑袋,小心询问:“大哥上哪儿去?”

张健打量眼前的黑车司机,下意识按了按装着银行卡和不少现金的口袋,谨慎地摇了摇头。

“我是本地人,不安坏心眼,就混口饭吃罢了,放心上车吧!”司机分明看出了张健的担心,露出憨厚的笑容,说完又自嘲似的叹了口气。

张健壮着胆子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司机还一个劲不停地说、“谢谢大哥啊,唉,要不是下岗,还要养活一家人,我也不想开黑车。”察觉到张健始终皱眉,司机识相地转换话题,“对了,大哥还没说要上哪去呢?这城里城外的大路小路,我都熟得很。”

张健并不讨厌这个热情的司机,只是这种聒噪的感觉让他感到莫名的躁。